城隍任务繁重，而且辛苦，案子发生在城市里还好，动不动去深山老林里待个十天半个月也是有的，如果没有收入恐怕就没人干了。是以城隍内部有一套独特的赏金制度，当地城隍处理不了的任务会发布在平台上，难度和赏金成正比。

祝山乾看着屏幕，根据网址找到了那个平台，战战兢兢地刷过成片几百几千赏金的任务，刚想开口问这个难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就听他老板在一旁发话。

唐拾放下咖啡说：“这么少？”

祝山乾：“……”

唐拾倒没有多在乎任务难度，他只想快点还完钱，要是有一百八十八万八的任务最好，他会很高兴地接下来。

“确实我也觉得难度一般，不过平台上最近已经很少出现超过一百万的刺激项目了。”宋柏竟然也面露遗憾。

祝山乾忧愁地盯着屏幕，觉得自己生命安全实在堪忧。

唐拾在平台上看了半天，失望地发现六十万已经是近期赏金天花板，干脆利落地接下了任务，他的资料早在三年前就在城隍总部有登记，这会儿不需要怎么折腾。

倒是祝山乾，抓耳挠腮整了半天才注册好一个城隍助理的身份。

“搞定。”宋柏把自己的账号输进去，接下任务，打了个响指，“任务说了越快越好，准备一下行李，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的机票。”

“订机票干什么？”唐拾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没看任务详情吗？”宋柏懒洋洋道，“任务地点在大明山，一千多公里，你想走去？”

唐拾看了一眼大明山的位置，有种上了贼船的错觉。

傍晚时分，唐拾从浴室里走出来，头上搭着毛巾，看见祝山乾从隔壁客房，急匆匆跑过来，差点一个狗啃泥栽倒在他脚底下。

为了方便他今晚也住这儿，宋柏表示反正整层的房间随便挑——对门的除外，那是宋柏自己的房间，说实话唐拾很疑惑这人放着那么大一个主卧不睡，非要睡他对门干什么。

唐拾睡衣半裹在身上，露出一双长腿，发梢还在滴着水，挑眉看他：“怎么了？”

“看……看手机！”祝山乾结结巴巴道。

唐拾手机扔在柔软的暖灰色床铺上，看到屏幕上几百条消息，皱起了眉头，他社交软件好友很少，平时几乎不联系，哪来的这么多消息？

然后他发现所有的消息都来自城隍的内部网站。

城隍的内部平台提供讨论的空间和帖子，不过老一辈的人不怎么用社交软件，以安静地接单为主调，发起话题的多半是年轻一代。

现在网站的首页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标题：

“战神归来，发现自己的ID在吃土，一声令下，六十万赏金奔来！”

副标题是：男神炸裂归来，为您揭秘宋柏隐退之谜。

唐拾发现自己已经不太能理解现在的年轻一代了。

他点了进去，开篇是一张排行榜，一个金光闪闪的用户挂在榜单上——宋词三百首zdtszlp。

后面还挂着一串个性签名：想上榜吗，哥哥带你。

——这个用户是谁显而易见，相当符合宋柏风骚的特性，唐拾想了半天愣是没明白后面那串乱码什么意思。

正文更加离谱：昔日的男神，消失的背影，为何突然归来，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背后的原因竟如此暖心，今天小编就来带你看看……

唐拾没耐心看下去了，往下滑了滑。

滑到一张照片，小标题是三年前某地的罗天大醮，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但是角度抓得非常好，背景逐级而上布着青苔的石阶，后面参天巨树郁郁葱葱，阳光从娑罗树的缝隙里落下来，宋柏双手插在兜里，微微笑着，侧过头，像是对附近的什么东西很感兴趣。

那时候的宋柏年纪看上去跟现在差不多，但神采飞扬，额前的碎发被山风吹得有点乱，目光没现在这么沉，多了一份蓬勃的朝气，更像是邻家哥哥。

确实挺帅。

这个念头很突兀地冒了出来，唐拾下意识地看了看桌角放着的牝狐，这玩意当时在火场被熏得黑漆漆的，他不知道出于什么诡异的心态把它带了回来，还放在桌角。

话题归话题，真正轰炸他和宋柏的还是评论区。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翻，收到了有史以来最多的艾特，显然低估了宋柏在年轻一代中的话题度。

总之他回来接单这件事导致整个城隍内网处在一种爆炸——不，被丢了核弹的状态。

乱七八糟的讨论中，有的在认真质疑账号的真实程度，很快被辟谣说没人敢盗宋词三百首的号接单，除非是不想活了；还有一部分只是在嗷嗷嗷尖叫，时不时配上一个心形的表情；只有少数几条注意到了他这个一同接单的萌新号，过来扒他们男神的合作者，一帮人乘兴而来失望而归，一无所获。

唐拾早知道会这样，他脱离城隍很早，没接过什么带赏金的任务，并不担心被扒出什么。

唐拾无聊地刷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有什么好讨论的，作出评价：“闲的。”

他不用微博，嫌吵，但在祝山乾每日认真吃瓜的耳濡目染下，也了解一些实施讯息，目前这个状况要是总结一下，基本上就是——

“老板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个状况，像是十八线小演员跟影帝合作了一部大戏？”祝山乾颇有经纪人的自觉，表情十分兴奋。

“你也闲？”唐拾面无表情地回道，“明天四点起，回去睡觉。”

唐拾刚想丢了手机吹头发，屏幕闪了一下，城隍内网有私聊功能，只见宋词三百首zdtszlp发来一张图片。

恰好是刚刚唐拾刷到的那张。

“好看吗？”

唐拾垂着头吹头发，懒得理他。

屏幕闪个不停。

“我感觉你默认了。”

“拍照的人技术太差，还好我够帅。”

“……”唐拾翻了半天，找不到拉黑功能，发了个冷漠的句号过去。

宋柏仿佛知道他在看屏幕，在对面自言自语喋喋不休。

“还是真人好看多了对吧。”

“我也这么觉得。”

唐拾看不下去了，“啪”一声关了吹风机，慢慢地戳出一句话：“我们有必要这么说话吗？”

卧室门对门，是残疾了还是怎么的。

宋柏回道：“还没睡？”

唐拾戳道：“没。”

“那继续观瞻一下我英俊的照片？”

宋柏说着转发了一连串带照片的话题。

唐拾沉默了一会儿，顿时觉得戳字这个工作费时费力，还烦。

尤其是对面的人可能智力状况不太好的情况下。

他抓起吹风机吹干了满头乱发，回了一个：“睡了。”

他本来以为宋柏起码还要再跟他逼/逼/叨十几条，然而屏幕只是闪了两闪：“真睡了？”

唐拾没回，只见屏幕上忽然跳出来两个字。

“晚安。”来自宋词三百首zdtszlp。

他收起吹风机，目光在那两个字上面停留了一会儿。

唐拾刚拿起手机准备回一个“晚安”，指尖忽然停在了键盘上——他跟宋柏是互道晚安的关系吗？

他想了想，把对话框里的字删了，投进了温暖巨大的枕头里。

——不回复是不是显得没有礼貌。

但他妈的过了五分钟再回复是不是显得有点毛病。

不过他也可以解释说没看见。

神他妈没看见。

这不合理。

……再等一会儿就变成过了十分钟再回复了，更有毛病。

唐拾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躺了不知道多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这种莫名其妙无关痛痒的问题纠结这么久。

一个小时后他拿起手机回复“晚安”的时候确定了一个事实。

他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