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过去，方凌才收了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倒了一堆垃圾话，舒服多了！心情都好了，方凌笑咪咪的，看来这个大腿人还不错，自己说了二十分钟也没有被打断。

祁越听着电话那边没有动静了，才把视线从手里的工作上收回，将手机拿近点。

方凌贴到听筒前，小声问：“……老公？”祁越停了一会儿，低低应了一声。

“你想我了吗？”甜甜的口吻。

祁越沉默不语，方凌蹭一下跳了起来，语气急转直下：“你不是找别人去了吧！”

“没。”

方凌心道也是，不该这么快的，哼哼两声，重新蹲下来，食指指腹在水泥地上画着圈磨蹭。

“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呢？别人都有人来探班的。”方凌揪了水泥缝里开着的一朵小白花，两指捏着细长的青梗转着玩儿，暗暗埋怨。

大腿可要牢牢抱紧了，光打个电话是不够的，寂寞了去找别人可完蛋。况且，他的确是有点事情要拜托祁越的……

“出差，现在不在本市。”电话里说。

方凌长长地“啊”了一声，语调下沉，万分沮丧。“可是我好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方凌一连串说了十几个“想你”，末尾又恶声恶气地威胁：

“再看不到你我要疯了，疯了要吃人的！”

电话那边似乎有轻笑的尾音，几不可闻。

“什么时候回来啊？”方凌嘀里咕噜，话音含糊，听起来真是可怜巴巴的。

祁越回答：“下周。”

下周！下周我就要被剧组里这些没素质胡乱释放信息素的Alpha给折磨死了！方凌皱起眉，一把薅秃了手边的野草。

他站起来，跺跺脚，甩掉纤瘦脚踝上沾着的碎草绿叶。存在感也刷了，金主出差，暂时勾不过来，只能先这样了，于是凶巴巴地说：“手机没油了，挂了！”

这人上一秒还在黏黏糊糊地说“想你”，下一秒就要挂电话，祁越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出声：“你……”

“啊？”方凌手一滞，正要听听他还要说什么，谁知身后突然一阵骚乱。

有人来了。

他找的这个角落，离他们拍摄地有一小段距离，是附近一栋不知道什么时候拆的老工业楼，野花野草都长一大堆了，谁没事会往这儿钻？

一定有奸情！方凌悄咪咪躲到水泥墙后边。

“咕咚——”来人一脚踢翻了脚边的铁皮桶，然后咔嚓点上了烟，往隐蔽的深处走。

方凌扒着墙角，露出一双明亮眼睛。

是两个男人，一个Omega，一个Beta，方凌在剧组见过他们，都是电影里的配角演员。

“两张婊子脸！编剧是半夜在路边选的角儿，选得这么准？他还真适合拉皮条！”那个Omega演员手臂交织在胸前，愤愤吐了口烟。

Beta迎合他说：“小清这么漂亮，我听说组里的人说，一开始男主角定的人就是你呢，只不过……你也知道，就那个叫方凌的。”

Omega把烟尾扔在地上，狠狠踩灭，Beta赶紧给他重新点上一支。

“听说那人是编剧自己带进来的，论你再漂亮演技再好，谁比得过走后门的？”Beta继续道。

Omega闻言满意了，点头呵笑：“说的也是，卖屁股上位的，谁比得上。”

Beta笑说：“你没看见吗，就前几天，还有那个叫赵一蜓的女主角，他俩一块被编剧拉到酒店里，三天都没出来呢。”

两人相视一笑，笑得前仰后合。Beta趁机扶上Omega的腰，手从衣摆伸进去抚摸。

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一条野狗，速度极快，上来就咬了俩人一人一口，落在脸颊上，火辣辣地疼。

“狗男男！说谁呢！”方凌指着两人的鼻子骂，亮盈盈的眼睛里闪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两人这才意识到窜出来的不是条野狗，是个人，脸上也不是狗咬的，而是被这人扇了两巴掌。

毕竟是背着人说坏话，现在正主乍现，两人脸上都又慌又讪讪的，一时语塞。

“说啊！”方凌伸手，拇指卡进Omega的嘴里，一把扯开他的嘴角，“怎么不说了！大声说，我给你录着，说出来叫大家都听听！”

Beta瘪着嘴，也不敢理论，默默把裤子提上来些。方凌一下抓住他松开的皮带扣，笑得嘴角扭曲：“哎呀，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办事啦。”

使劲一扯，将Beta的皮带整条抽出，抛到十米外的破碎片瓦堆里。

“谁卖屁股上位？”方凌将Omega的脑袋揪过来问，Omega被他紧揪着前额的头发，头皮生疼，害怕他录音，也不敢出声，摇了摇头。

方凌把Beta的耳朵拧过来，笑道：“你知道吧？告诉他。”

Beta拢住自己的裤腰，“我……是我，我卖屁股。”方凌哈哈哈哈笑起来，他以往的工作经历穿到反派身上的次数也不少，此刻轻车熟路地摆出副恶人头头的嘴脸，笑得惊怖瘆人，踩到一块稍高的砖瓦上，双眉一竖，气势凌人：

“谁不知道编剧是在酒店跟我们讲剧本，就你俩，舌头长得绕地球两亿圈，嘚吧嘚吧，偏偏耳朵不好使，发育不全哪？吃点猪耳朵补补脑子，知不知道？！”

两人真被他大恶人的嘴脸唬住了，在下边忙不迭地点头。

方凌懒得跟这两人计较，迟叶邻对他要求很严，即使不是他的戏，他也要在一旁看着，不能走开太久。

于是两眼圆瞪，凶神恶煞一般恐吓道：“想嚼尽管嚼，别叫我听见了！抽你们的皮！”转身走了。

走出十米远了，手往兜里一伸，才反应过来跟祁越的电话还没挂掉呢。

哎呀……方凌摸摸自己的额头，期望祁越已经不在听了。不然，他刚刚这在大腿面前苦心经营的听话懂事Omega娇妻形象岂不是崩塌了吗？

“咳……老公，你还在吗？”方凌装作柔和的语气，屏息问。

听了全场的祁越：“……”

祁越不出声，假装自己没在听了，随后听到方凌在那头喃喃自语道：“嘿呀，吓死我了，人设差点崩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哪儿知道他在祁越那里的形象，从始至终都是个脑袋不太好使的神经病。

祁越嘴角忍不住向上弧弯，旋即拨通了秘书的号码，声音透露着丝丝寒意：

“空出后天午后的时间，安排《情昭》电影投资商会议。”

-

没有夜戏的晚间，内景棚里只剩些许工作人员在忙碌，准备明天的拍摄。

方凌和赵一蜓同另外三两配角，围坐在导演和编剧身边，伴着片场角落落地扇嗡嗡隆隆的声响，对试了一遍明早的戏。

散伙时，方凌朝大部队一挥手，道：“去隔壁街见个朋友。”脱离了返回附近酒店的大部队，拐去了花良路。

花良路是穿书局联络穿书者的固定地点，方凌在32号建设大楼前的红色电话亭前停下，拉开略显破旧的门。

方凌施施然倚靠玻璃窗壁，投了两个币，熟练地拨通了一通号码，听筒中传来三则留言：

“哥，怎么样，还顺利吗？我这边的事还在处理，真是麻烦您代班了！”

“师…师傅，那个……我遇到点棘手的问题，您有空了请在晚间八时至九时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凌，进行到哪一步了？你之前没进这种类型的文吧，悠着点儿哈。你说你这么热情干什么，说好老哥们一块休假，结果你半路跑去给别人代班，桌上天天三缺一，你说你缺不缺德？天塌下来也阻挡不了你打工是吧……”

第一则是局里请他代班这本书的同事，问候罢了，方凌不打算回，第三则是他那好友日常贫嘴，不用搭理，他看了下时间，直接回播了第二则留言的号码。

他这个后辈小徒弟是今年年初刚进部门，新人经验浅薄，经常有些问题要请教。

“师，师傅！”方凌等了不到五分钟，对面就接通了。

小徒弟礼貌问候两句后，将自己目前在书中所面临的困境描述了一通，总的来说，书的剧情走向和任务跟方凌的这本高度类似，是同一题材。

“他既然有白月光……我就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做，可能会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可，可我只是个签了包养合同的小替身，又拒绝不了……这样那样什么的……”

方凌非常有经验，尽管在此之前他没有穿过这种类型的书，可在穿进来前几夜没睡，临时突击完了局内此类题材的全部记录档案，储存了巨量的理论知识。

此时直接自信开问：“在你之前，这金主是不是也找过别的替身？”

小徒弟懵懵地答：“是。……之前可能长相方面不太符合他的要求，都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方凌笑道：“那这金主都不知道下场玩几轮了，你不用为他的清白背书，该上就上。”

小徒弟为他直白的话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师傅……我知道，我就是，心里别扭，虽然他们分开了，可总觉得这样对不起白月光……”

方凌打断他道：“他是不是会说，你笑起来像他，或者之类的话？”

哎呀，老替身文学了。

小徒弟：“嗯，他说我骂脏话的时候很像他。”

方凌：“……也行。听我说，现在破镜阶段，他们两个暂时见不到，你现在扭扭捏捏不肯顺金主的心，等他一脚把你揣掉再找了个顺心的，更像的，你一个卑微替身哪里还有接近他的机会，又怎么在里面周旋，尽快完成任务，让他俩重圆。——你知道出现过最差的走向是什么吗？”

“……”小徒弟摇头沉默，方凌继续道：

“有个同事，也是这种类型和任务的本，开局同样签了合同的路子，他穿进去后没有积极推动剧情也就算了，谁知道忸怩作态，实在不成个样子，顶着跟白月光相像的脸做一堆倒胃口的事，惹得金主频频大发雷霆，结果，故事脱线了。

“到重圆的节点，金主一见那白月光的脸就厌恶，最后跟新欢HE去了。任务完成度0%，忙活挺长时间，一分没有，出来直接喝西北风，评了年度最低分数奖……”

小徒弟静了半晌，吃力开口：“嗯，师傅我明白的，就是……”

方凌看时间差不多了，决定敲醒这迷糊徒弟，问道：“你是不是怕金主移情别恋，爱上你这个替身呀？”

小徒弟忙道：“不…不是……”的

“逗你的，”方凌皱了下鼻子，笑道，“当然不至于这么自恋，但你之所以放不开手脚，难道没有隐隐有这种担忧的倾向？根据师傅我的调查研究呢，我们这类题材的，任务完成度70%以上的成功档案里，只要金主和白月光之间有情，只要我们积极执行任务，认真推动剧情发展，期间不管金主和替身的感情发展得有多好，最后重圆的节点，金主都是会和白月光HE，而替身也完成了任务，光荣归来，无一例外。”

“真，真的吗？”方凌一席话，的确消除了小徒弟不少的顾虑。

方凌语气决然：“当然，我可不是信口胡诌哦！这是总结了局里大量记录档案之后的客观结果。”怕小徒弟不信，又补充说：“比如上面那个极端案例，就归档在白月光替身题材，第八十三类任务，第一百零二份档案里。”

听筒对面发出了“哇——”的一声赞叹，“师傅好厉害……理论和实践都是，怪不得连续五年拿奖。”

虽说这种赞赏平时听得也不少，但不妨碍方凌神气，秀媚的眉角愉悦般挑起，嘴角高挂，心情十分之不错，决定再教这个嘴甜的小徒弟两招。

“你知道，为什么最后金主总能跟白月光HE吗？”

小徒弟呆愣愣想了半天，方凌好想当面敲敲他的笨脑瓜，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可能没看清楚，还觉得自己是小白花主角，醒醒啊！看看任务！你是个配角啊！金主并不会因为你跟白月光长得像而移情别恋，咱们不是那种逆袭本子！”

“……啊，”小徒弟好像明白过来了，“对哦，咱们不是主角本子……”

这时间，方凌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不用看都知道是那位管演员跟管儿子似的迟编剧打来的。

没时间逗徒弟了，方凌正经讲起理论知识：“这种本子里，所谓‘替身’两个字呢，就是金主对你一分好，相当于对白月光十分好，对你一份情，相当于对白月光十分情，他透过你的眼，看的是白月光，而不是你。你之所以心里别扭，是因为你觉得你还是你，而不是个“替身”，其实呢，我们进来，拿到这个任务，就要隐藏好自己的实体，去当个影子。金主对你的好，其实全投射在白月光身上，不要自作多情。

“反而，要利用这一点，在破镜阶段，用相似的脸，将金主的目光牢牢锁在白月光身上。实践证明，这种类型的本子里，只要金主一开始对白月光有情，走咱们这个路数，最后功成名就一撤身，全100%完成任务，金主和白月光圆满HE。”

小徒弟在对面连连点头，飞快做笔记。

“总之，你是白月光的替身，既然顶着这张脸，就要把金主勾住了，以为金主替身文里的妖艳贱货少呀？你不勾住他，等更合他心意的来了，你就哭去吧，白月光也哭去吧。记住，重圆之前，一定将金主的感情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最后交接，利落撤身，皆大欢喜呀！”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可是，你老公对白月光没有情呀……呜呜……可怜的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