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23号。

东南沿海，望海市。

“天峰”特种疗养院的院长办公里，院长赵山川戴着一副老花镜仔细地翻看着面前办公桌上的一摞文件，不时用铅笔在纸上圈圈画画，神情紧张，说不出的严肃。

“老赵啊，快点签字放人吧，我下午还有事！”

说话的，是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一个中年汉子，哪怕是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出他足有一米八十多的身高，板寸头上，头发根根竖起，一双浓眉下是发着精光的眼睛，不耐烦地看着对面的赵院长在那边自顾自地墨迹。

老赵抬起眼皮，把眼神从老花镜的上框边缘投向对面的汉子，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了杜磊，这孩子在我这里关了快五年了，这么一会儿就等不及了？”

“老赵你说话可真有意思，这怎么能叫关呢？我们当时这么做也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啊……”

“打住！”老赵打断了杜磊，“注意，是‘你们’，不是‘我们’，当时我可没同意这么干啊”

“不是，老赵你……”

“好啦”赵山川抬头制止了杜磊，轻轻合起桌上的文件，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随手拿起烟缸上快要燃尽的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掐灭，接着抬头看着杜磊，幽幽地说到：“这孩子今天你可以领走，但接下来的事，咱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说要带着他去办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相应的风险，你要自己承担。别到时候出了事还让我这个老头子来给你们擦屁股！”

“赵老师，这个……我们当然知道”

“哦，这会儿又变成老师啦，你小子！我这就签字”说着，赵山川拿起笔，郑重的在那份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合上文件夹，起身把文件递给杜磊，杜磊也起身双手接过。

“谢谢了，赵老师，这些年麻烦你了。”

赵山川淡淡的一挥手，“客套话就免了”说罢对着门外叫了一嗓子，“小李，带着杜警官去三号病房领人！”

疗养院的三号楼门前，杜磊手拿文件夹，焦急地看着紧闭的铁门，居然感到了一丝不安。

良久，当啷一声，门开了，一个白晢精瘦的年轻人，拖着一只旅行箱，一脚踏出了那扇银灰色的大铁门。

杜磊见人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蒯阳，你总算出来了，走，我接你回家。”

那个叫蒯阳的小伙子没理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抬起头把脸朝上天空，尽情的让阳光照在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久久没有吐出。

慢慢地，他那惨白的脸色居然开始变得有点红润，大概要两分多钟以后，他才把憋在胸口里的那口闷气吐出，此时他脸上本来那病态的惨白色已经完全消失，恢复成了一个精壮的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

整个过程杜磊都在边上默默地看着。等蒯阳把头转向他的时候，他禁不往用手狠狠地捏住了胸前的文件夹。

“舅舅，你来啦！”蒯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种年轻人充满朝气的洒满阳光的笑容。

杜磊满脸堆笑，“是啊，不是说好的吗，今天是你的二十岁生日，按当初的协定，我来接你回家。”

蒯阳轻轻叹了口气，低头沉默着，把一旁的杜磊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过了大概十几秒，蒯阳抬头看向杜磊，轻轻地说道：“舅舅，回家前，我想去爸妈的墓地看看。”

“好啊好啊，应该的应该的”杜磊忙不迭地接道：“这都过了好几年了，都没机会带你去他们坟上拜拜，走，这就出发。”说着伸手，接过蒯阳手里的包，另一只手拉着蒯阳，匆忙的向医院大门外走去。

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杜磊打开车门，两个人依次坐了上去。

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一位戴着墨镜的女司机。司机回过头对着蒯阳微微点头，发动了车子。车子开出了疗养院的大门，右拐上了绕城快速路，向城北方向驶去。

望海北郊公墓坐落在一个山坳中，虽然时值盛夏，蝉鸣四起，但走在墓地的林荫道中，依然能感觉到山间那种独特的阴冷。

进入墓区，两个人都默默无语。杜磊在前面走着，手里拎着一只布袋子，里面装着早就准备好的一瓶白酒。蒯阳在后面安静地跟着，手里捧着杜磊事先准备的一捧鲜花。

在一个角落里，杜磊停下了脚步。一方石质墓碑，上面刻着“蒯伟峰杜月华夫妇之墓”，没有照片，没有日期，更没有立碑人，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草丛之中。

杜磊蹲下来，从布袋子里掏出酒瓶和酒杯，满满的倒上两杯摆在了墓碑前的台阶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呜咽着说：“姐姐，姐夫今天是蒯阳的20岁生日，我带他来看你们啦。”

一旁的蒯阳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把手中的鲜花轻轻地放到酒杯旁边，然后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墓碑上的两个名字发呆，没有流泪，没有悲伤，就好像是看着一件非常平庸的雕塑作品，在斟酌着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评价它。

感觉到了异样的杜磊抬头看了一眼蒯阳，也许他已经早就习惯了这个外甥的种种异常举动，所以也没有感到什么不妥。但还是忍不住问：“蒯阳，你没有什么话想跟爸爸妈妈说吗？”

蒯阳这才从入定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轻轻笑了一声，“呵呵，这些就是一堆土和一块刻着名字的石头。他们人都不在这里，有什么好说的？”

杜磊暗自苦笑一声，心道“又来了，唉，这孩子啊，算是跳出五行外喽！”

想了一想，杜磊还是耐着性子跟蒯阳解释道：“当年我们出动了差不多全局所有的人手，把那望海河差不多都抽干了，也没找到你爸妈的一点线索，舅舅也尽力了……”

“当年我就跟你们说过，你们找找不到的，你们偏不信。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你不会懂的。不过还是得谢谢你，立了这么个墓碑。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了，我爸妈也应该知道了……走吧，回去！”说完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向墓地的出口处。

公路上，车子平稳的向前飞驶，杜磊别过头不敢看向蒯阳那边，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和这个外甥交流，就感觉这个孩子就像是一台网络状况不理想的电脑，时不时的卡顿一下，经常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

沉默就像面前笔直的高速路，一直延续着。

突然，看着窗外的蒯阳转过头看向杜磊，皱着眉问道：“舅舅，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听到这句话，杜磊禁不住浑身一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佛系更新，如果喜欢的人多就更得快，反之亦然。

第一次写作，缺点多多，还请各位轻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