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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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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难道你自己不知道答案吗?

古巧柔的反问一直在阿宽脑海里重播,他不断寻找自己遗漏过什么,想来想去,也只有岳心最开始的那一封被他丢失了的信件。

那是76年八月,岳心离开两个月的时间,他从邮差手中获取了一封由北京寄来的信件。信封上工整而熟悉的笔迹令阿宽不用看到下方的署名就知道了是岳心来的书信。这是她离开后第一次主动与他联系,阿宽原本还担心岳心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去码头送她离开而生气,但收到这封信后,他心底的石头瞬间落了大半。

恋人的言语,不论是好是坏,他并不想跟别人分享。所以阿宽没有立即拆封,而是揣着它徒步前往他们最常去的那片海滩。长长的道路,每一步都充满了他们之间的回忆,他心中急切,却又难以提起速度。这么一耽搁,阿宽不免也开始犹豫起来,岳心长时间没来信,这一次会否真的给他带来好消息?她的断然离去已经令他害怕,他并不是她无法舍弃的人,如果她有了更好的选择,那么写这封信,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他放弃?

书信带来的情意绵长,可也最能折磨人心。阿宽的不自信令他始终迟疑,不敢探看那薄薄的纸页所要诉说的内容。海风吹乱他的头发,也吹折了半张信封。等他终于下定决心,手中的信却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的发小王晓荣抽了去。

王晓荣看了一眼寄信人署名,拔腿跑到礁石最高点,将信件举得高之又高,“真是岳心来的信!别人跟我说我还不信呢!她不是狠心悔婚抛下你走了吗?怎么,你对她还有想法?你还要原谅她?”

“你把信还我!”阿宽也三两下爬到礁石之上,可王晓荣的动作并不比他缓慢多少。他迅捷地跳落,与阿宽又拉开一段距离:“阿宽,以往都是你帮我,现在换我劝你,岳心不是个适合你的人,她心太狠了,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她现在为了成名,说不结婚就能不结婚,说走就能走,难保将来你们遇上什么事,她当即又会抛下你。老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还是要清醒一点好!”

王晓荣边劝边躲闪阿宽的追逐与抢夺,他话音刚落,手腕也被比他高出几公分的阿宽握住,只是那时,他已经站在了礁石边上,脚一滑,人便往下倒去。阿宽自然是选择先救人,但这么一折腾,岳心的信也就飞落到了黑石底下。

很难说王晓荣当时的放手到底是有意还是恰巧,只是当阿宽下到地面,那信已经从沙滩流至了海面。那时他本还是有机会将它捞回来的,然而他刚迈步,王晓荣就不管不顾地再一次拉住了他。

“你疯了!”他边骂边将阿宽往岸上拖,力气大得后者不得不先费心抵抗。一个浪潮打来,纠缠的两人同时摔倒,海浪将两个人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却没有使他们冷静半分。阿宽的水性比王晓荣好,他趁机挣扎而起,可眼前只剩一片茫茫的海。

潮涨潮落,信早就被裹挟着漂向了远方,沉向了深处。阿宽无力地坐在浅水之中,他连岳心的地址都没记起,更别说跳过这封信直接和她联系。他失魂落魄地回家,只能无可奈何地再一次期待她的来信。而那之后,他所等到的就只有她要诉说的决绝。

那一封皱巴巴的信件如今正摆在阿宽房间的桌上,它的内容并不长,无可比拟先一封的厚度,但它记载的字句却是一把把厚得毁不断的刀,每一回亮刃都要狠扎阿宽的心。阿宽第一次确认岳心是那般了解他,她遣的每一个文字都存在于他的恐惧之中。

是因为失望吗?多年来他都想不通透岳心的绝情,可要是连上这一封关于孩子的信件,似乎缺失的一环就能够被补足。在那样的时间点未婚先孕,岳心该有多纠结与害怕呀,而他,导致了这一切的男人,却连个回应都没留给她。阿宽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隔了四年,他都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弥补她们母女?

蔡美珠也在后悔,看着儿子屋里长久不灭的灯光,她的心更觉惴惴。四年以前,她和岳心是有一个约定的,现在岳心遵守了,但她却早就违背。

屋里箱柜翻倒,多年旧物都被翻出,可独不见岳心当年那封信。蔡美珠揪心至极,生怕自己旧日的冲动之举会为儿子和岳心的复合带来更大的波折。

四年前,四年前,在这艰难的岁月里,所有人都觉得那段时日已经遥远,可当故人重逢,再忆当初,原来只是昨日。

岳心仍旧将孩子交予宗玄,自己早早就出了门。这次回福寿县,除了要办自己的事,她也要完成童教授交代的任务,协助县文化馆准备参加全国农村业余调演的干部完成舞美设计。

这项工作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只是先头几日的开会部署,她并不方便把岳蕊带在身边,正巧宗玄南下只要收集素材,时间充裕,她便把孩子暂时托付给了他。

岳蕊自出生以来没少得到她母亲班上同学的照顾,由是和常来她们家做客的宗玄也很是熟识,岳心一和她说明缘由,约定好了时间,懂事的小家伙就自动背上了小小的背包,乖乖地跟着宗玄出了门。

宗玄近日的重点落在海边,这正合还没在沙滩上玩够的岳蕊的心意。两人约法三章,等宗玄架好了画架,岳蕊就掏出了岳心挑给她玩的勺子、罐子,在宗玄画出的一亩三分地上挖坑。

小姑娘还没从昨日的螃蟹阴影中走出来,所以这回倒是不再往湿漉漉的沙地跑,而是全心全意地扑到了对干沙滩的探险之中。

阿宽下班时,绕路那片海滩,远远就见戴着小花帽子的岳蕊盘腿坐在地上堆沙。她的动作,和当年还只有十四岁的岳心奇妙地在他眼前重叠,令原本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们母女的阿宽不自觉地走向了她。

宗玄已经准备离开了,岳蕊待了一个早上,脸蛋已经晒得红扑扑的,听到宗玄的招呼,她同样拍了拍手,准备收拾好自己的小背包起身。沙地本身就不大好走,小人儿又坐了那么久,猛的一起禁不住就是一个踉跄,阿宽心中一揪,也顾不上思考,急急忙忙地就跑过去伸手护着。

他的动作全数落在了宗玄眼里,后者本想阻拦,但想起前一晚和童胜方的通话,还是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起这对陌生的父女之间的互动。

父母在保护孩子时总会迸发出超人的能力。阿宽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跨越这么长的距离,岳蕊软软地倒在他的手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他眼前慢速放大,令他的心跳动得愈发强烈。

“啊!”她和岳心一样,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双眼皮,笑起来会弯成半月。岳蕊感觉到背上的支撑,回过头来时见到阿宽,禁不住就笑了出来。

小花帽子因为刚才的大动作已经落到了地上,阿宽将一手借与岳蕊做支撑,一手捡起帽子,充满慈爱地为她戴上。她的双眼始终亮闪闪地追随着他,包裹着他沉溺其中,也温暖得他禁不住落泪。

“你怎么了?”岳蕊小心翼翼,伸手想去擦他眼泪时,又见自己手上还留有沙粒,于是又在自己衣服下摆擦了擦才去碰阿宽的脸。阿宽揩了揩眼泪,又顺势将岳蕊的手拢在手心,之后才压下情绪询问:“你叫蕊蕊是吗?”

“是……”岳蕊的声音忽的变小,阿宽热切的眼神令她感觉到了压力,她不大舒服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后退两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宗玄,最终还是舍不得离开。

“你,你是来陪我玩的吗?妈妈说你会做很多很多的游戏,你可以跟我一起堆房子吗?我想堆一座高高的城堡,可是它总是塌下来。”

好看的眉眼在不经意间皱了起来,更与她母亲当年的模样重合,阿宽泛红的眼眶再次泛起泪光,闹得岳蕊也开始不安起来。

“是不是你妈妈也不让你跟陌生人玩呀?妈妈见过你了,她说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可你妈妈还没见过我。”小姑娘自顾自地嘀咕,“要不我先跟你做个自我介绍?你回去告诉你妈妈我是个好孩子,这样我们就能一起玩了。”

“好。”看着眼前的孩子手舞足蹈的模样,阿宽忍不住想同她走得更近,他并未忘记过来之前还犹豫着的要给岳心母女的足够的距离,但此刻他的贪婪与渴望盖过了他的理智,令他片刻都不想放过。

岳蕊嬉笑着理了理她的衣服,将背挺得笔直,然后异常正式地向阿宽鞠了一躬:“你好,我叫岳蕊,岳是妈妈的岳,蕊是爸爸妈妈和外婆的心肝宝贝。我住在槐花胡同十六号,平常喜欢在院子里跳皮筋、翻绳子,还有和妈妈一起出门画画。我还喜欢吃甜甜的豌豆黄,也喜欢糖葫芦,如果你当我的朋友的话,我会把这些东西都分给你。”

“好。”阿宽笑看着岳蕊,一颗仿佛被填满的心又渐渐空落。

岳蕊的目光也渐渐由他身上移开,她掰着自己的指头,自信的介绍声也变得喃喃:“我今年,今年……”

阿宽猜想她大抵是要介绍自己的年龄了,心中不由得一紧,跟着便问:“是还不会算数吗?”

小姑娘摇头又点头:“妈妈教过的。”

她下意识往背包里翻找,片刻之后垂了头低叹:“唉,忘记带出来了。妈妈给了我小卡片,她说那是每一年我生日她为我画的礼物,有几张就代表我几岁了,现在的小卡片有一、二、三,三张,所以我应该三岁了。”

“嗯。”阿宽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蕊蕊是几月的生日?”

“正月,嗯,二月?”岳蕊近日还被阴历和阳历弄得头疼,她甩了甩脑袋,“我也说不太清,反正是过年的时候,外婆说我急着出来过年,所以不等妈妈放假就跑出来了。但妈妈又说,蕊蕊是心疼她,所以才会提早出来让她能够休息。”

阿宽心里一算,握着的手忍不住更加收紧,但他又怕自己的失态吓到女儿,因而用最快的速度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可询问的话还是脱口而出:“蕊蕊是不足月就出生了吗?”

“什么叫不足月?”岳蕊自然还不懂这些,但“出生”这个词已经足够她想起之前的话题,“啊!差点忘了!妈妈说我三岁,可外婆说我是四岁,因为在妈妈肚子里的时间也要算进去。”

她天真的模样终于令阿宽号啕,他跪倒在地,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入沙中。岳蕊因为这一场突然而来的变故惊慌,求助地再次看向了宗玄,后者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因而急忙走来。可他还是比阿宽晚了一步,阿宽抹了泪,握着岳蕊的双臂激动不已地说道:“蕊蕊,我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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