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石凌起身，换上衣衫走出房门，凉意微起，拢了拢衣袖。
昨夜里她与白河的师傅望尘道长畅聊许久，才昏昏睡下，醒来时觉得像是做了一个梦，迷迷糊糊的不敢确信。
她来到院中，院内静谧无声，只有雨后的绿竹青翠欲滴，哪里还有什么白色身影。
柳石凌揉了揉脑袋，身体的不适感减轻，有了些精神，但仍是使不上多少气力，她体内的魔气真的没了？
她想了想转身往隔壁白河的厢房走去，她停在门口，敲了敲房门，等了一会，不见反应。
柳石凌感到疑惑，又敲了敲门，这才传来应答的声音，接着听到房内响起窸窣声，脚步一点点靠近。
白河打开门看到是柳石凌，注视了片刻，才侧开身子，让开距离，回到屋内坐下。
柳石凌同样看了他几眼，白河这般反应少见，寡言沉默，不像是他平常的样子，令她感到些许不适应。她有事要问，没再多想，如此不争不吵最好不过了。
柳石凌跟着进了屋，她还没来过这间屋子，进了门环视一圈，几间客房格局布置相差不大，不过她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特殊的气味，气味淡淡的，不像是房内物件散发出的。
她坐去圆桌边，两手手肘依靠在桌上，身体微微倾，迫不及待询问：“白河，前一日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我好像还见到了你的师傅。”
白河捂着嘴低咳了几声，柳石凌看过去，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差，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天跟那妖物交手受了伤？”
白河看着她关心的样子，片刻才道：“只是一些小问题，休息休息就好。”
柳石凌还想说什么，白河转移话题道：“你没有看错，我师傅望尘昨日正在城内，他发觉凌府中妖气冲天，这才及时赶至救了我们。”
“原来不是在做梦啊。”柳石凌感叹着，又道，“那真得多谢望尘道长。昨夜里我看到他还不相信，道长还说我身上的魔气解除了，难道也是真的？”
白河抬眸轻轻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柳石凌十分惊讶，她一直以为体内的魔气根本无法解决，命不久矣，所以过去几日行事较为冲动，眼下突然间知道她又没事了，怎么想都觉得不是现实。
生死之间走过，令柳石凌茫然感慨，她呆滞了好一会，才有实感她真的捡回了一条命。
柳石凌激动道：“你的师傅是不是很厉害？连魔气都能祛除，简直无法相信。而且偏偏是在这么巧合的时候，望尘道长怎么会来此？他救了我一命，我应该好好感谢他一番。你知道道长喜欢什么吗？还是说其他感谢方式？”
白河安静地看着柳石凌滔滔不绝，自从来到临江城，柳石凌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低迷，很少再见这样活泼的样子，能说会道，重新恢复成了当初的模样。
他一边听她讲，眉眼生动飞舞，一边点头算是回应，听到后面，深深看了她一眼，很快又避开视线转去屋外。
白河打断道：“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我该回答哪一个问题？”
柳石凌停下叽叽喳喳，她撑着下颌笑呵呵地看着白河，道：“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绝处逢生我开心嘛。再说凌府那些事我本就看不惯，昨日闹了一番，实在太痛快了。”
白河跟着勉强一笑，脸上却是不减疲惫。
“对了，凌宇呢？”柳石凌想起他们昨日一行的目的，“你后来去找过他吗？既然我都没事了，那他应该也无事了罢？等凌府内部平息下来，我再去瞧瞧他。”
白河神情凝滞，昨日回来之时，他便有些担心如何交代凌宇之事，现在被问起，却也无法躲避拖延。
“他……他被那妖物带走了。”白河低了声音，没有解释更多。
柳石凌的笑容在脸上渐渐凝固，她才高兴不过一刻，又听到如此噩耗，悲伤之中久久无法言语。
此事无法责怪白河，他为了救她已经做了许多，然而她却什么事都没做成，还给白河添了麻烦，都怪她没有能力，保护不了兄长。
白河看出柳石凌在自责隐忍，此事说来复杂，他安抚道：“是妖物狡猾，不是你的过失。而且在此之前，我想，那只妖物便有所计划，你忘了妖物挟持你是为了什么吗？”
柳石凌抬头看他，想到当时那个局面，道：“另有目的？那妖物想要夺金符？这是为何？”
“依据我的猜测，应与你兄长有关。”白河缓缓道来，“妖物去凌府的目的不可能只是为了扰乱凌府，那么会是为了什么？根据后面它的行为来看，它是冲着凌宇去的。”
“凌宇命悬一线，为何要针对他？”
“不，你忘了一件严重的事。凌宇的病，是因魔气而引起的，但他却强撑了几月，证明其中必有蹊跷。”白河道。
柳石凌一拍手，想起之前白河曾提过，道：“你的意思是，妖物与凌宇染上的魔气有关？”
“没错，那只妖应是控制了凌宇。我想，它的背后，与魔气有着更深的联系。甚至是……”白河说到这，眉头紧锁，他的眼中透出一股莫名的怒火。
“那它带走凌宇又是因为什么？”
白河咳了一声，稍微冷静下来，道：“这便连上了金符。你用金符压制了凌宇的魔气，使他有所好转，因此也吸引了妖物，在它看来，对此肯定心存担虑，既怕金符又怕它无法控制凌宇。”
“所以它才想要得到金符。”
“嗯。然而当时它未得逞，又因师傅赶来，于是只能退一步将凌宇带走。”白河道，“所以我猜测，它暂时不会对凌宇做什么，甚至还会亲自再来找我们。”
柳石凌点了点头，她虽然还是沉浸在对凌宇的担忧情绪之中，但听了白河的话，不无道理，只能放宽心，相信凌宇不会出现意外。
两人还在屋内交谈，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声音，柳石凌起身走去门外，只见一道身影赶至院内，看见柳石凌，连忙上前来。
“是畏叔。”柳石凌朝屋内的白河道。
才说完，畏叔已来到柳石凌面前，道：“柳姑娘原是在此，不知白道长可否也在？”
柳石凌点点头，问：“畏叔，有何事急着找我们？”
畏叔道：“昨日见你们出门，门房却未见你们回来。我这才来看一看，既然你们都在，我便不打扰了。”
“畏叔。”白河听到他们对话走到门口，靠着门框，叫住他道，“你是从隔壁过来还是先来这的？”
畏叔没听明白，但回答道：“我先去了柳姑娘那边的院子，但没见到人，这才转过来找。”
“知道了。昨日马车夫是独自回来的？”白河又问，他心中隐隐意识到什么。
“是啊。”畏叔直言，“昨日下午下了大雨，他说找不见你们，便先回了。我今日才知，训斥了他几句，这才赶来看看。”
白河摸着下颌，道：“那无事了。畏叔不必担忧。”
“好嘞，那我再叫人送些早点过来。”畏叔道，转身离开了。
柳石凌听出白河话中有话，等畏叔走后，转身看着他，问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白河蹙着眉，道：“是我的疏忽，昨日将你送回来，一时忘了小妖。方才一听畏叔的话，小妖她很可能还未回来。”
“你！”柳石凌瞪着眼睛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小玉没回来会去哪？她懵懂不知世事，万一……”
“别急，她有保命的能力，或是去哪玩了也未可知。”白河又咳了一声，“总之我会去寻她。”
近日来天气转凉，昨日又下了雨，今晨更是朝寒露重，柳石凌看着白河站在风口，吞下话语，道：“你还伤着，先回屋，别再着了寒。”
白河乃修仙之人，这点寒气对他影响不大，只是昨日实在耗费了太多精力，以及身体里的特殊情况令他虚弱。
柳石凌没有看出，以为他是有伤，白河很想表示他没那么弱不禁风，但还是默默无言，他不想说出来让她心中有压力。
“小玉之事，不如还是让畏叔去找？”进了屋，柳石凌想后提议道。
白河反对道：“我们借住于此已是麻烦，再让他们帮我们找人，又是一份人情。”他说着看向柳石凌，态度坚决。
柳石凌压抑的情绪快要爆发，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你身体还未恢复如何找人？况且我们已在此借住，多少欠下人情，我一人承担。”
“不行！”白河站了起来，不愿让步。
柳石凌瞥了一眼白河，虽然白河不是没有跟她作对过，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般认真反驳的样子，有些像是在发脾气。
白河竟会发脾气，这是柳石凌惊讶的事，难道是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
柳石凌回想过往的事，叹了声气，好言道：“白河，你怎么了？小玉已经一晚上没回来，多一些人去找不是更快吗？”
白河意识到情绪过激，复又坐下，沉默无言。
柳石凌察觉到他有些生气，但不知气从何来，她不懂哄人，当下手足无措，只能低低喊他：“白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