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和好了？”

小玉察言观色之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面对眼前的两人，她有理由猜测没跟他们在一块的这段时间里，柳石凌和白河绝对发生了什么。

她虽然懂的事不多，但至少能看得出来，她还记得原先他们两人间的气氛可不像现在这般和谐，而且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柳石凌此刻和白河坐得稍微靠近，听到小玉的话，下意识朝身旁的人看去，视线撞上白河的眼神，立即别过头，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白河倒是无甚反应，自动略过小玉所言，只道：“小妖，今日我的师傅望尘道长前去找过你，你记得罢？”

小玉仰头回想，道：“那位白衣道长？对对，那时他突然来到结界口，我们都吓了一跳，好在他报了身份目的，否则我们便对上了。”

“师傅说你遇上了同类？”

“嗯。那天你和柳柳离开马车，我便独自等啊等很是无聊，感知到车窗外有熟悉的气息，便忍不住溜下车，发现原来城里也有跟我一样化身成人的妖。他们可好了，还带我去玩呢。”

柳石凌听后微微竖了眉，佯装生气，道：“小玉，你怎能如此轻信他人，他们带你玩你便跟他们走了。若他们另有目的，伤害了你该怎么办。”她说完呼出一口气，“好在你无事。”

“他们都很好的……”小玉看着柳石凌担心的样子，渐渐没了声，露出一副无辜惹人怜爱的表情。

白河在一旁道：“此事便算过了。小妖，下次你想独自行动，都必须跟我或柳石凌说一声，免得让我们担忧。”

小玉瘪着嘴，看了看他们，低低道：“知道了。”她往桌面趴去，忽而察觉到什么，双眼一亮，带着些许激动道，“白河，你方才是什么意思？下次是什么下次？”

白河跟柳石凌交换眼神，道：“接下来，我们还是一块同行。还有，柳石凌体内魔气已除，不会有事了。”

小玉听后反应了片刻，才发觉他们所指之意，连忙高兴道：“柳柳好了，她不会离开我们了？我们还可以在一块？”她看向柳石凌，“柳柳，你真的不走？”

“嗯。”柳石凌靠近她，拉起她的手，“我说好要帮你寻找你的母亲，当然不会抛开你。”

“太好了……”小玉一双大眼睛溢上了泪珠，亮晶晶的，说话也呜咽起来，“我也不想离开你……”她几乎要往柳石凌怀中蹭去。

柳石凌一边拍拍小玉的背，一边看向白河，道：“我们在这停留了多日，既然我那些事勉强算是结束，便别在这耽搁，不如明日便离开罢。”

白河愣住，沉默着想了想，道：“也好。”

柳石凌将小玉拉起来，道：“天也晚了，我们回去不打扰你休息了。”

小玉靠着柳石凌，朝白河眨眨眼，挎上柳石凌的胳膊，一块走去门口。

白河站起身，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看着她们两人离开，才默默道：“好好休息。”

第二日，柳石凌早早起来，心想要离开，还是需要去跟徐希说一声，毕竟他也帮了他们，于是独自一人转去前院。

畏叔注意到柳石凌，迎上前问候：“柳姑娘为何如此早起？可有何事？”

柳石凌朝里望了望，道：“打扰了，我是来找徐少爷告别的，他或是仍在休息，准备了一封信，劳烦递予他。”

畏叔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的动静，一道绿色人影缓缓而来，微微惊讶。

“给我罢。”来人道。

柳石凌抬头看到徐希，神情略有几分不自然，想起昨日与他前去凌府之事，觉得有几分对不住他。

柳石凌犹豫片刻，徐希已走至她面前，低头看了眼，神态平淡，对她道：“来，坐一会罢。”说罢转身往石路尽头靠近池塘边的石亭走去。

柳石凌望着徐希的背影，他一身翠绿，与周围的景色几乎融为一体，步履款款，体态轻盈，似乎完全不受其他事物影响，仍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

柳石凌朝畏叔颔首，跟上前去，走进石亭之中。

徐希背对着他，柳石凌抿了抿唇，才犹豫着开口道：“昨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让徐少爷跟着难堪了。”

徐希没有说话，这让柳石凌有一点煎熬，她不禁回想起同徐希一块到达凌府之后发生的事。

柳石凌没想到会和徐希一块在凌府见到长老们，徐希和他们互相之间还算客气，但长老们认出她，开始不依不饶，甚至恶言相向。

柳石凌本就做好决定要与凌府割裂，这才同意再去一趟凌府，但未曾想长老们没等她任何言语，率先发难，她一时气不过，便反击回去，造成了无法好聚好散的结果。

当然，由此也多少影响了徐希，毕竟他被夹在其中，再一次经历了这样一幕，使得他原本此行目的也完全无法施展。

发生了这样的事，柳石凌顾不得许多，在徐希面前，简直已经丢脸到没有挽回余地，所以这才趁着天微微亮，写了信便来告别，为的就是不想再碰上面，显得更尴尬。

哪成想平日一向多眠的徐希，偏偏今日不在休息，起了个大早，与柳石凌直接撞上。

柳石凌手里捏着信件，又轻轻唤了他一声：“徐少爷……”

徐希好一会才转过身，不知是因为寒气显得面色有一些发白还是什么，甚至眼睛下微微泛着一片青。

他铺开衣摆坐下，又朝柳石凌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她坐到一侧，等柳石凌坐下后，才道：“柳姑娘决定离开了？”

“嗯。”柳石凌点头，“这几日多有打扰，我们也该走了。”

“你的身体……如何？”徐希忽然问。

柳石凌不知为何徐希会这样问她，她道：“我身体安好，倒是徐少爷，该休息便休息，注意身体才是。”

徐希听着咳了一声，道：“我的身体一向如此，也无差别。既然柳姑娘这便要走，我想，我也不必挽留。只是……”

柳石凌看向徐希，他咳嗽起来，使得脸颊微微发红，眉头蹙起，竟给人一种病弱公子的错觉。

她突然想起来畏叔说过的话，徐希小时候遗留的病症，使他身体虚弱，眼下却也不是错觉。

“晨起露重，不如还是让畏叔送你回房内罢。”柳石凌看着他，忍不住道。

徐希摆了摆手，拒绝道：“不必。能与柳姑娘相处的时间太少，上一次雷鸣落雨之时柳姑娘便匆匆离去，此刻能坐下聊一聊，再长一些便好了。”

柳石凌不知如何与他相处，听了他的话，更是坐立不安，放在腿上的双手已绞在一起，手指发了力，红白一片。

“徐少爷，我，我现在已经不是凌府的人。我下了决定，要离开临江城，接下去或许会去到许多地方，世间如此浩瀚，我还有许多未能见识的新事物，我想，以后是什么样的谁也无法预料，应当是值得期待。”

柳石凌说得十分诚心，她确实是如此想的，自从昨日跨出凌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了束缚，天地广阔，她想去每一处地方看一看，便是她的选择。

徐希看到柳石凌说话的时候眼里泛着光，神态丰富动人，他怔住了许久，才落下视线，几不可察地发出叹息。

“那封信，可以给我吗？”徐希问，指向柳石凌手中的信。

柳石凌将信件拿到台面，放在石桌上，徐希接过，手指在信封上摩挲，看着上面书写的“徐希启”三个娟秀的字。

这竟算是柳石凌第一次称呼他姓名，而不是疏远的一声“徐少爷”。

“那么，徐少爷，我便先告辞了。山高水远，来日再见。”

徐希再抬眸时，柳石凌已远去，石亭内只剩下他一人，他没有拆开信封，将信件好好收起，放入怀中，低低道：“来日再见……”

柳石凌回到客房时，小玉也已起床，但没找到柳石凌，便去打扰白河，在他房内打发时间。

柳石凌听到声音，脚步转了个方向，朝白河房间走去，踏入房门，看到白河靠在窗侧边，小玉扶着下颌坐在桌前，两人似在聊天。

“白河，小玉，你们在说什么？”她自然地走到桌边，拉了把椅子坐下。

“在说我遇见其他同类的事。”小玉答道，“柳柳，你去哪了？我起来便没看到你。”

白河也投来视线，柳石凌伸手探了探茶壶，察觉到有一丝热度，毫不客气抱住茶壶暖手，一边道：“我去跟徐少爷告别。东西收拾好了，我们便出发罢。”

“好诶，那我马上去收包袱。”小玉兴奋道，立即跳起来，一蹦一跳往她房内去。

白河站直身体，注视着柳石凌，她肩上的衣服颜色稍微深了一度，是沾上了晨间露水，鞋面也挂着杂乱的草叶，大约早起去到了外院之中。

“你见到了徐希？”他问。

“嗯。”柳石凌放下茶壶，搓了搓手，手上暖和了些。

“你也该去收拾衣物，记得别拿错。”白河又突然转开话题。

白河总是认为她手脚笨拙，但她的衣物怎么会拿错？

柳石凌看他一眼，想也不想回呛道：“知道了，白河道长。你的衣物倒是不会认错，就那么两套，无趣。”

不等白河再说什么，柳石凌起身朝他摆了个鬼脸，很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