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中心内的一间公共休息室。

梓游面色铁青地看着一地昏迷的人，骇客Q愣是把赏金猎团所有人都给放倒了，美其名曰本来就是让这些人护送梓游进入这里的。

骇客Q：“你的老师非常看重你——”

梓游直截了当地打断道：“你找错人了！我根本不记得这个叫赫菲斯的人，我自己更是过得不怎么样。”

“你觉得我是那种画个理想大饼就能吃饱饭的人吗？所以，我凭什么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蹚浑水，招惹骇浪集团？”

骇客Q：……

梓游还反过来进行道德绑架：“Q，如果你真正尊重和爱我的老师，那么你更应该放我走。她不会愿意看见自己最喜爱的学生被你拖着送死的。”

骇客Q：……

见鬼，赫菲斯怎么会对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精明自私的逐利小鬼青睐有加？是我瞎了，还是赫菲斯瞎了？

Ta咬牙开口道：“行，那么你就直说吧，你要多少钱才愿意配合我？我不需要你干什么危险的事，只要你恢复记忆之后，告诉我一些事就行。”

梓游冷冷道：“没错，你给钱就行了。少跟我提什么情分和责任，你就把这当成一单雇佣生意，把任务内容给我讲得明明白白，别玩什么隐瞒重要信息的小把戏，我会自个儿看着接单还是不接单！”

若是梓游能确定自己和骇客Q口中的老师赫菲斯关系很好，他当然愿意帮点小忙。但问题在于，梓游是完全不信任这个初次见面就威胁他的骇客Q，认定这家伙嘴里说出的所有话都是放屁。

*

掰扯一番后，梓游发现骇客Q讲话还是含含糊糊的，总是刻意省略大量细节内容，甚至这家伙完全没有想过要保证好梓游人身安全这个问题。

——给骇客Q做完活后，梓游应该如何穿过危机四伏的雪原，安全回到燃烧之都？

——回去后，赏金猎团会怎么看待梓游，是不是会记恨他给他们招惹来一个埋着雷区的任务？

——骇客Q能保证自己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再也不会来联系梓游？再也不给梓游带来任何麻烦？

这些问题，骇客Q是根本一个都没考虑过，只知道一遍遍地要求梓游必须帮忙。

梓游恼怒之下，直接撇下了骇客Q的无人机载体，自个儿往外走去，一副要开走车队中某辆越野车直接回城的架势。

无人机追上来，骇客Q声音平稳高冷，行动上却死缠烂打。

在纠纠缠缠中，梓游路过了一座生活区的展览柜。

他目光一动，似是发现了什么熟悉之物，下意识抬头仰望展览柜的最上一层。

——原来是一个小型终端，上面正在循环运行一个简陋到爆的小游戏，就是七条金鱼在迷宫里探索寻找三十二枚珍珠。

金鱼的贴图非常丑，小游戏中控制金鱼自动寻宝的程序难度也在入门难度级，这大概是某个菜鸟写的一个大作业。

好眼熟……好难看的代码，为什么还专门放在柜子里收藏——

千言万语，最终在梓游心中化作一句羞耻至极的想法，啊啊啊但愿这个菜鸟不是我自己！

金鱼寻宝的作业边，是几张油画棒的涂鸦画。

画具简单，都是小孩子会用的，但用色却相当奇诡，一眼望去，画作氛围基本都非常阴郁湿冷。

第一张涂鸦是“家”，主色调竟然采用的是充满晦暗的冷色调，生生把家画出了坟墓监|狱的感觉。

第二张则画的是各种各样的人。人的身体和服饰是正常的，但脖颈以上的人脸确实扭曲的，人的面色犹如调料盘，长着黄澄澄的蛇眼竖瞳，画成像灰色刀片一样的嘴巴。

也许一些人会喜欢这张画，大赞其是某种什么主义的佳作。

但梓游绝对不喜欢这张画，因为这张画让人看了感到致郁难受，而梓游的绘画喜好非常朴素，他认为看起来能让人感到温馨、开心的暖色调画作才是美的。

第三张画竟然画风一变，转换成了正常画风，而且是充满温柔愉快的暖色调。那是一张彩铅素描，画得是一盒橘子糖。

梓游莫名其妙回忆起了那天在医院里点外卖的时候，不知道凭借什么方法绕开门禁进入住院部的送餐机器人，以及外卖袋里疑似安斯艾尔赠送的那一盒橘子味水果糖。

完了，难道那辆十五米长的越野车自己非吃不可吗！？梓游沉重地想。

骇客Q：“你已经观看这些展览品很久了。这么丑的代码，不会是你写的吧？很明显，安斯艾尔绝对写不出来这么糟糕的代码。”

梓游矢口否认：“那怎么可能？你少胡说，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就是好奇多看几眼而已。”

*

骇客Q和梓游拉扯到最后，梓游仍然是铁石心肠，拒绝恢复记忆。

而骇客Q终于失去了耐心，Ta威胁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干掉你！”

梓游闻言停下脚步，权衡一番，然后从四楼往下一跳。

——十五米的高度，常人必然非死即伤。

梓游早就留意到了骇客Q对他的容忍程度极高，方才他长时间的拉扯拒绝，都是在试探骇客Q的底线。

而现在，他就是故意要大作一场，看看骇客Q的最低容忍底线到底是多少。

梓游有把握最多摔个中等伤势，再加上自己随身携带的疗伤药剂，调养一晚上就能恢复如初。

可怜骇客Q不知道梓游的算盘，Ta瞪着坠楼的梓游当场急得当场破防，爆出了一串意义不明的乱码：“你……%￥#@*！！！！”

一分钟后，被当场救下的梓游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着在崩溃抓狂中飞舞回旋的无人机。

梓游凉凉道：“你明明缺不了我，之前还敢对我摆出那幅高高在上的嫌弃架子？”

骇客Q：“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梓游：“那我就把话讲明白点。假如我不是无可替代的唯一性人物，我这么作妖，你肯定现在把我踢出数据中心，把我扔到雪原上冻死了。”

骇客Q：“…………”

骇客Q：“你到底想怎么办？能不能直说！”

骇客Q毕竟只是一小段启明星的残片，测谎精度远不及银翼那样可以测出瞳孔放大缩小程度的级别。

Ta最多只能提取梓游的言行数据制作一个人格模型用来推演，靠梓游可能存在的某些动机（贪财、怕死）来预测梓游的后续行为和反应。

所以，骇客Q这局彻底输给了梓游，被梓游一波波作妖凿穿底线，探出了骇客Q只能无条件容忍梓游，生生把主动权给抢了回来。

梓游看着因为过于致郁，飞行速度都变得缓慢沉重的无人机，笑了。

他下巴微微抬起，用一种趾高气扬的语气道：“你得为那天威胁我的事给我道歉，Q。假设你对我说一百遍对不起，我还能勉强考虑配合一下你。”

骇客Q：“不可能！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梓游不屑一笑：“那我就走了，你有本事就来杀我。”

骇客Q屈辱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100遍太多了，能不能只说10遍……”

梓游：“你砍价就算了，你砍成一折，要脸吗？我很不高兴，所以数目翻倍，你得对我说200遍对不起。”

骇客Q：“…………”

骇客Q：“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循环200遍）”

骇客Q：“梓游，这样，我们打个商量可以吗。我不说你发誓要吃一辆越野车的事，你也别把我这件事说出去，咱俩一起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