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板，把你们的招牌串都来点，什么荤的素的全上！”
张一阳觉得有人请客，何乐不为，一进店就一派大爷作风点了一堆，然后美滋滋地寻了个干净位置坐下。
祁宋犹豫了下，便出了店门，一会儿手里拿着两瓶五粮液放在桌上。
这把张一阳看傻了眼，口齿不清地说：“祁警官，你不会决定一人干一瓶吧？”
祁宋微笑问道：“张天师酒量不行吗？”
张一阳结结巴巴：“酒量再好……也怕喝飘啊……再说，你不是肠胃炎嘛？”
祁宋笑着说：“上回是因为没吃东西就猛灌酒，一时没受住而已，这次先垫垫肚子，然后不醉不归。”
“……等等……”张一阳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对面这小子似乎笑的有点假。
“祁警官，酒里没毒吧？”
“没有啊？怎么会这么问？”
“你也没有什么大事要拜托我吧？”
“……嗯……最近警局也挺太平的，没有什么事需要你解决……”祁宋还真的非常认真地想了想。
“我们似乎也没有什么旧好叙，那弄这一出，难道是？”
“坦白局。”祁宋不慌不忙，非常真挚地说。
张一阳瞪大眼睛，腿脚下意识就想开溜，却被那人盯得死死的，心里七上八下。
轮到祁宋微笑着站起身来，慢慢凑近他，然后伸手……
整理了他的衣领……
“张天师的秘密，我无意间知道了。”祁宋微笑着给他倒满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张一阳内心掀起狂风巨浪，一万头草泥马路过，这小子从哪里知道的？不对，他知道的秘密是不是他心里想的这个秘密？
“原……原来……你你……你都知道……了啊？哈哈……哈”张一阳抓脑袋，佯装镇定地喝了一口烈酒，脑子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心跳更快了。
干脆不隐瞒了，全盘托出吧，面上笑的更灿烂：“我割过痔疮这事儿……祁警官还是不要给别人讲出去……”
……
祁宋差点一口酒吐到张一阳脸上，一脸震惊：“你在说什么呢？我说的是你的性取向的事！”
啊，原来不是痔疮的事儿啊，还好还好……哎？不对！？
张一阳刚松懈地脸，立马唰唰唰的白了，靠！这事儿比痔疮好像更私密！
张一阳眼睛都瞪大了，半天说不出话。
祁宋也有些尴尬，若无其事地看着其他地方，不经意地说：“听银铃不小心说的，我后面也有去了解过这个……嗯……这个圈子，现在社会都挺开放的，也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秘密，作为你的朋友，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和你谈谈心。”
张一阳拿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嘴角抽搐，尴尬无比：“那……银铃……是怎么说的？”
张一阳小心翼翼地观察祁宋的表情，心里无比恐惧，银铃不会把他说的光溜溜的了吧？
应该不会，银铃这么善良。
“你……是不是以那种心思跟我相处的？”祁宋半天才红着脸问出这句话。
得，银铃不仅把他光溜溜和盘托出，还把他放在大庭广众之下，顺便开了个大喇叭一遍遍的通知。
张一阳恨不得此时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他想念灵异事务所的床，想念阳光，想念僵尸，想念恶鬼了，不管是啥都行，此刻出来一个人给他抗走吧！
“不是！绝对不是，祁警官你可不要听小丫头片子胡说，虽然我性取向不正常，但我也不是随便一个男人都喜欢的……我……”
张一阳已经脸红到脖子了，干脆闭了嘴闷了一口酒，辣的眼泪汪汪。
祁宋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估计很尴尬，于是像个老父亲一样开导他：“我不是歧视你的意思，其实就算你真的有什么想法，我也没什么，
说实话，我这人性子的确很直，也不太合群，你是我唯一能相处的很融洽的好朋友，我不希望你有烦恼，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跟我说。”
张一阳干笑：“我没有啊，我过得挺好的，这个又不影响什么，况且这多好啊，谈恋爱不会怀孕是吧？”
祁宋抿嘴，试探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交过多少……呃……男朋友？”
张一阳几杯烈酒下肚，眼睛有些轻飘飘了，尴尬也慢慢消退了，反正都知道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交得可多了，各个都高富帅，不然你以为我的灵异事务所能支撑到现在吗？”
其实这话，张一阳也是想故意说给对方听，让他知道，其实喜欢男人就是这样让人反感，他才没有把祁宋当回事，以后该做朋友做朋友，该做战友做战友，最好一点都别往这方面想了。
祁宋听到这话，眼睛垂了下去，开始安静下来，随后默默喝了一杯酒。
就在张一阳决定摆烂，管祁宋会怎么想时，没想到祁宋缓缓说出自己的故事。
“当警察那么多年，这些事多多少少也是见过的，只是我一直不能理解，当初甚至是讨厌的，因为我的哥哥……也是……”
嗯？
张一阳大脑瞬间炸掉，傻眼了，好像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新闻大八卦，祁宋还有哥哥，而且祁宋的哥哥跟他一样喜欢男人？！
祁宋倒是表现得很坦然，当初年轻气盛无法理解的事，现在倒是可以很平静的接受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他也成熟了，不会再像当初那样，跟着家里人一起想把他哥哥带入所谓的正途了。
“但我的哥哥并不是生来就喜欢男人，只是他喜欢的正好是个男人，他跟我一样，是个警察，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同事。”
“当初知道这个事以后，我爸妈想把他扭正，但是他宁愿跟爸妈决裂，也不愿意和那个男人分开，后来，我哥哥就不愿意回家了。”
祁宋说这些话，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样，没有任何感情，可能真的是事情过去太久了，他已经快忘了当初为什么要跟父母那样去逼迫他的初衷了。
张一阳安静了许久，才说：“既然你都能理解我了，也能理解他吧，跟你认识那么久，没见你去找过他，不然你去道个歉，缓和下关系嘛。”
“他死了。”祁宋喝了一杯酒，难得看见他脸上露出一丝忧郁，他想抽烟，可是身上没带。
张一阳愣住了。
“在一次追击犯人的途中，他和他的同事被罪犯抓了，本来他有机会逃出来的，但是为了救他喜欢的那个人，就又折回去了，两个人都没逃出来，我爸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得知这个事以后，忧郁加重，没几年就双双去世了。”
祁宋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个事，包括他进警局当警察也是因为他哥哥，他其实很愧疚，如果当初不像他爸妈那样去逼迫他，那在他哥哥活着的那段岁月里，他们两兄弟可以过的很快乐。
张一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能想到祁宋当时的痛苦，当他得知哥哥死亡时的后悔，感情这种事说不准的，虽然他喜欢男人，但他其实也没有真的付出过感情，他只是对长得好看的男人都非常没有抵抗力而已。
嘴上说的是交过很多男朋友，事实上连手都没怎么牵过，他只是喜欢把帅哥当成一幅画，每天这样看着就很养眼。
为一个人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张一阳应该还办不到吧。
“对不起啊……勾起你伤心事了。”张一阳为他感觉到难过，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举起酒杯就说：“都在酒里！”然后一饮而尽。
这顿夜宵吃了三个多小时，祁宋害怕肠胃炎，喝酒还是悠着些的，张一阳已经完全找不着北了，后面还让店员搬来一箱的啤酒，这一混着喝，整个人直接上头了。
“妈的！太痛快了！祁警官你……你你别拦我！”
祁宋扶着已经烂醉如泥的张一阳去结账，哪知他还没喝够，伸手就去薅别人桌上的酒瓶，还好被祁宋制止了，在别人奇怪的眼神里，出了大门。
喝了酒不能开车，祁宋只能打了张一阳店里的电话叫十一来接他，但是十一很凑巧的睡死了，完全没搭理电话铃声。
祁宋没办法，只能自己背着张一阳回灵异事务所，还好离得不远，以祁宋的体力还是可以办到的。
“祁警官……”张一阳趴在他背上，含糊不清，声音略带委屈：“你是不是挺嫌弃我的，跟我做朋友，掉价吧？”
祁宋气喘吁吁，却很坚定地摇头回答他：“我从来没觉得你掉价，你自己一个人也很辛苦吧？”
感觉到背上那人安静了，只有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热乎乎的，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用含糊不清地声音说：“你知道吗？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六十多年了……说实话……挺寂寞的……”
“其实不是不愿意去寻找自己的感情，只是学了道术，什么情爱都要放一边。”
祁宋心里冒出疑问，忍不住开口套他的话：“你喝迷糊了，你才活了二十多年呢。”
张一阳突然挣扎着从祁宋背上趴下来，皱着眉头一把抓住祁宋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既然你跟我说了你的秘密，我就再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祁宋感觉到他的身体很烫，他自己的心里也很烫，不明白张一阳要干什么。
张一阳眯着眼，脸色红润，拿着祁宋的手在胸口转了几圈，然后咧嘴笑：“还没感觉到吗祁警官？”
张一阳的胸口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包括心跳。
祁宋微微后退了一步，震惊地看着他。
“我是个不死不老不灭的怪物……我怕你嫌弃我，不仅仅是性取向而已。”
祁宋的手僵住了，不可思议地再次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心跳。
难怪，眼睁睁看到他被僵尸杀死，下一秒却还是活蹦乱跳。
“而且啊。”张一阳傻笑着凑近祁宋的耳朵，喷出的气息灌进祁宋的耳洞里，惹得浑身发麻。
“这具身体也不是我的……我从来都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我记得我只是树上的一片叶子，周围很黑暗，很冷……我……挺害怕的……”
张一阳跌跌撞撞走到路灯下，抬头看了看昏暗的灯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神情恍惚：“连影子也不是我的。”
祁宋维持那个姿势好久都没有动弹，他感觉他的脑袋越来越接不住那么多的信息量了，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和他想的是一样的。
他和张一阳的世界，差距太大了。
“我怕我死不了……还要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死亡……不敢面对……也不敢想，我最后的归宿是不是又是回到树上去当那片叶子……”
张一阳一动，影子也跟着动，但是影子突然被祁宋踩住了，抬头，是他那双墨蓝色眼眸，像一汪清泉，无比心安。
“不管你是什么怪物，现在，你只是张天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不会嫌弃你，不会歧视你，我说了，只要你需要我，不管要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张一阳愣了愣，不知道酒醒了没有，忽的笑了一笑，便倒在祁宋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