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和红姐像往常一样，深夜是他们夜店生意最好的时候。

调了一杯鸡尾酒，望着淡蓝色的水光，倒映出这里所有人的纸醉金迷，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往事，可惜太过久远，她都要忘了。

张一阳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鸡窝似的头发用帽子盖得死死的，低着头，谁也看不见他的容貌，他的身后便是同样装扮的祁宋和胡大慰。

银铃刚接待完一个臭男人，大腿上还留着那男人恶心的触摸感，她嫌弃地褪下黑色丝袜扔进了垃圾桶便走出了卫生间，外面的张一阳三人紧靠在墙边等待她。

风景夜店红姐的办公室——

银铃不可思议地喊了出来：“你要枪？张一阳，你疯了吧？你要去抢劫吗？”

张一阳一反常态，不再和她嘻嘻哈哈地开玩笑，而是严肃认真地吐出几个字：“我要给十一报仇。”

这话不仅让银铃呆在原地，一旁抽着香烟的红姐也微微颤了颤。

张一阳伫立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话，银铃气愤地胡乱捶打他的后背，问他：“臭道士，你在乱说什么？”

张一阳转过身，眼里有些闪亮的东西，反射了灯光刺痛了银铃的心，他微笑着说：“十一回不来了，他走了，你要问我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很远的地方。”

银铃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傻傻地看着张一阳。

张一阳一直觉得自己是一颗浮木，再生为人的几十年中，从没有做过一件正经事，直到十一用生命来告诉他，他的前半生太过浪费了，每天打打闹闹，就过了一生。

他从没想过会和任何人有羁绊，可灵魂深处，不知道有什么强烈的东西愈演愈烈，让他从脚底开始，自此扎根在地上，稳稳当当。

银铃眼神忽明忽暗，直到张一阳伸出手，一个小小的瓶子，绑着一些红线摊在他手中，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不用说，她也明白了，那是十一的骨灰吧。

银铃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眼泪却毫无知觉的往下掉。

这个人，一直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的人，怎么会……

“给我们枪，我们要攻进警局杀了杨宇。”张一阳声音无比冰凉，从来不符合他向来不着调的性格。

听到这个名字，红姐微微愣了愣，随后眼里的光很快暗淡，变得波澜不惊，她将烟夹在手里，烟雾飘香空中，她淡淡地发话：“我能搞到枪。”

祁宋蹙眉，他有些小看了张一阳身边的人。

红姐走上前，站在张一阳面前，淡淡地说：“不仅有枪，还能给你人手。”

胡大慰感觉自己世界观都要崩塌了，忍不住结结巴巴打断她问了一句：“那个……姐……敢问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在云中市窝据了那么久，怎么我们当警察的都没发现？”

好家伙，胡大慰都没发现他一直毕恭毕敬对待的张一阳是个犯罪团伙头头啊！

红姐没有理会他，吸了一口香烟，烟雾喷在张一阳脸上，红姐眼神忽然变得疯狂刺激，笑着说：“我的要求就是，我要亲手杀了杨宇。”

胡大慰不禁害怕地靠近祁宋，扯扯他的衣角，小声说：“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我们警察才是弱势群体啊。”

红姐很快给张一阳等人搞来了枪，还有十几个人手，他们就聚集在距离云中市不远的野外。

检查好家伙以后，张一阳很满意，这些虽然都不是什么极好的设备，但是加上他的道术，对付一个杨宇绰绰有余，前提是他们必须将警局的人手都引开才好下手。

这时，祁宋，胡大慰和唐志英从远处跑过来，看见他们的样子，张一阳微微怔了怔。

他们竟然全都已经脱下了警服，换上了一件普通衣服，在他面前站的笔直。

祁宋站在最前面朝他笑了笑，他的笑容和以前一样，明亮又好看，像春风一样吹进他心里。

“张天师，劳烦叫你手下人借个打火机。”

张一阳呆了很久，这才反应过来从手底下人那顺来个打火机递到祁宋面前，然后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祁宋点燃打火机，就在张一阳的面前拿出自己的警察证放在火光中。

黄蓝色的火光将他的眼睛照得很亮，警察证里张一阳还能看见上面的文字——

云中市警察局，二级督察，祁宋。

那些文字伴随着火焰的燃烧，越来越模糊，最后剩下一团黑色，再也看不见。

胡大慰和唐志英也纷纷效仿祁宋，依次拿出警察证烧掉了。

“你……你们……”张一阳嘴微张，很明显被他们的举动惊到了。

祁宋浅浅一笑，说道：“我们不是追随警局，我们只追随光明。”

张一阳心跳的很快，脑袋似乎一下被炸掉一样，绽放漂亮的烟花，许久，他才笑着开口：“那你们就要跟我张一阳一样，变成暴徒了。”

唐志英上来就给了张一阳胸口一拳，哈哈大笑：“天师，牛逼！真男人，我欣赏你。”

胡大慰也一脸小骄傲：“说实话，什么狗屁警察，都变味儿了，天天伺候顶上那群人，动不动就是敬酒，送礼，老子也腻了，暴徒就暴徒，天师，我挺你！”

张一阳忽然觉得脚底下的根越来越深，都要捅破地球往太空去了，几十年前，他还只是一棵树，春夏秋冬，冷暖不知，如今，他有了很多无法割舍的牵绊。

祁宋，胡大慰，唐志英的笑脸越来越清晰，原来他早就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再不是四处漂流的鸟。

“那我们，说好了，驱散黑暗，一起还给云中市一个光明的未来！”张一阳笑着说。

祁宋拿出警察局的地图，瘫在地上，开始分配任务，在地图上圈了几个点位，说道：“杨宇是已经退休的前任警局局长，平时不会在警局待着，我调查过，他今天会去龙泉公园会面一些老朋友，身边的手下很少，我们需要分头行事，组长和唐警官去炸这几个点位，动静越大越好，不过切记不要伤害到任何人，把警局的人手都引过去，我身手比较好，可以躲过杨宇的保镖挟持他，张一阳，你就守在龙泉公园外面，如果一切安全，我会放信号，到时你就带着人手进来。

那时，警局的人手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我们不仅可以解决掉杨宇，还能要回那颗神石。”

胡大慰和唐志英都表示同意，只有张一阳蹙眉，觉得有些不妥，半晌才说：“你一个人去挟持杨宇，是不是太危险了？”

祁宋笑着回答：“我一个人倒是还好跑一点，如果一群人进去，万一有诈，那就真的完了，况且……”

祁宋看向张一阳，眼里数不尽的温柔：“我有心意相通。”

张一阳愣了愣，不得已只能同意方案。

分道扬镳时，张一阳突然拉住即将出发的祁宋，后者一脸疑问地看着他。

张一阳手捏地很紧，好像害怕祁宋离开他，十一已经死了，如今的他就像惊弓之鸟，害怕祁宋也会离开他。

祁宋看出了他的脆弱，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随后便是一个温暖的拥抱，头放在他的脖子上，轻轻说：“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张一阳依旧不舍，祁宋淡笑着抽出自己的手，然后转身只留下了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