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蓟时灯和夜初雪从法阵中苏醒过来。

蓟时灯缓缓睁开眼，看向空中完好无损的两道阵法。

是自己的错觉吗？刚刚在阵法中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灵气涌入，帮他们稳住了阵法。

“你们醒了。”顾涣走上前，露出笑脸。他拉起夜初雪上下打量，确认没有事后，放下心来。

蓟时灯收回阵法，扫了一眼周围，没见到慕锦宣，心中焦急地问道，“锦宣呢？”

“他追着那个人出去了。”顾涣说道，拿出那根羽毛，递给蓟时灯，“对了，他要我把这个交给你，说你见到了就会明白。”

蓟时灯看着他手中的火红羽毛，眼眸闪动，他伸出手接过羽毛，轻声问，“这是锦宣要你给我的吗？”

顾涣见他神情不对，但并未多想，“嗯。”

蓟时灯手中拿着羽毛，羽毛忽然化成一道金色的光芒朝远方飞去。蓟时灯看向羽毛飞向的方向，想都没想便跟了过去。

“哎哎，这，这……”顾涣想叫住他，却被夜初雪一把拉住。

顾涣看向他，见他神色凝重，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夜初雪沉默了几秒，说道，“是韩千阙。”

这三个字让顾涣浑身一震，他突然明白过来刚刚那个人影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原来是他。

“怎么会是他，他竟是已经死了么？”顾涣没有想到会是韩千阙，更没想到他已经死了。他对韩千阙所知不多，关切甚少，只知道韩千阙这个人性格内向，常常独来独往，因为他的身份，奕国没人看得起他。

夜初雪也是神色忧虑，他这一路看过来，心里上下起伏。

“我们先追上去，找到韩千阙再说。”夜初雪说道，于是他拉起顾涣，往吓昏在地的顾渝看了一眼，心想道，罢了，等此时水落石出，自会有人处置他的。

夜初雪手中符咒出现，他扔向天空，空中出现一个空洞，将二人带了进去。

一路上，蓟时灯的心都在小心害怕着，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他的眼睛紧盯着那个火红色的羽毛，这是长泠以前习惯用的传音咒。他记得长泠曾说自己小的时候在一个很美的地方见到过一只火凤凰，那只火凤凰很美。有一次凤凰飞过之时，落下一根翎羽，他伸手接住翎羽，然后低头看向手中火红的凤翎，发现凤翎焰光灼热，却丝毫不烫手。他本想叫住凤凰，可那凤凰已然飞远，追不上了。于是他便留下了这根凤翎作为自己传音咒。

蓟时灯看着羽毛心中越来越忐忑，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离那个地方，那个人越来越近。

他来到一条河边，看见不远处有两个身影，一黑一白在空中交战。

白衣男子手中的剑化为一支灵笔，随着他的笔画，一道法阵应画而出，将黑衣男子牢牢困在地上。

蓟时灯追上前，落于地面上，见数支小金剑要刺向地上之人。

“等等。”他急忙喊道。

白衣男子听见他的声音，手中一顿，将金剑全部收回，转过身来，对上他殷切的眼神。

蓟时灯见到他，呼吸停滞了一下。

“师，师尊...真的是你吗...”蓟时灯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他的容貌与妆发都与慕锦宣一模一样，唯有额间的那一抹仙印是印证的标记。

慕锦宣见到他，脸色慢慢柔和，眼底带笑道：“难不成这么多年过去了，祈儿不认得师父了？”

蓟时灯睁大双眼，祈儿这个名字只有长泠知道，也只有他会这么叫自己。

慕锦宣看着他，浅浅一笑，此刻他是长泠。

当时情况危急，他没办法，只好暂时突破识海中的限制。只是他的记忆不全，法术也没有先前高，对现如今的情况只能凭借着慕锦宣脑海中零星的记忆。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能坚持多久。

忽然，长泠被一把抱住，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一时错愕，忘了挣开。

就这么他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砰砰的心跳声。

他脸一红，脑袋飞快反应过来，推开蓟时灯。

“你做什么，成何体统！”长泠怒瞪着他，转过身，小喘着气。

蓟时灯见他脸上泛红，以为是自己触不及防抱他，抱得紧，把他吓着和憋红了。

他念此，一时懊恼，自己方才激动的忘了长泠不喜欢揉揉抱抱。他这个人可以和别人谈笑风生，可以和别人月下独酌，却独独对身体接触这块敏感的很。

“对不起，师尊，是弟子唐突了。”蓟时灯放低语气，垂头丧气道，“我只是许久未见师尊了，我太想你了，所以激动了。”

长泠瞥眼看他，猜到他会错了意，便松了口气。

“没事，你不用道歉。”

蓟时灯抬起头，看着长泠。

长泠转过身，没有理会他。他看向地上的韩千阙，韩千阙现在被束缚，嘴角沾着鲜血。

“你刚刚为什么让我住手？”长泠侧目问他。

蓟时灯看向地上的韩千阙，上前道：“因为...”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空中传来啊啊啊的叫声。

只见两个人影从天落下，眼见就要摔地上了。

“道长救命啊！”顾涣拉着夜初雪大喊道。

眼见两人就要面朝地摔了，一道金色的结界接住了他们。

顾涣睁开一只眼，见自己没有摔到地上。刚要庆幸，与夜初雪说。结果下一秒，结界消失，两人一同摔在了地面上。

蓟时灯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看向旁边的长泠。

长泠没有注意到蓟时灯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摔在地上的两个人，眼底有一丝嬉笑的笑意。

顾涣摔在地上，嗷嗷地叫了两声，他的腰啊。然后，他爬起来，扶起同样摔着的夜初雪。

“你没事吧，初雪，让我瞅瞅。”顾涣把头发拨到后面，想上前查看夜初雪的伤势。

刚刚摔下来的时候，他把夜初雪牢牢抱在怀里，应该没事。

谁知夜初雪一把甩开他的手，生气道：“你少来了，要不是你左动动右动动，我们会摔下来吗。”

夜初雪气的简直不想理这个人，他刚一转过身，就和地上的韩千阙打了个照面。

“哎呦我去。”夜初雪被韩千阙这个模样吓到了，他连退了好几步。

顾涣本被他甩开而沮丧，结果听到夜初雪喊叫，又连忙上去扶住他，也看到了韩千阙那骇人的模样。

韩千阙没有说话，他与长泠对战消耗了不少法力，已经难以维持他的容貌了。

“他，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饶是风度翩翩的三皇子见到韩千阙也是吓了一跳。

“他的法力消耗太大，已经难以维系驻颜术了。”长泠说道。

顾涣和夜初雪转过头看到站在后面的长泠，夜初雪微楞，吞吐道：“慕公子...你这...”

他说不上来，眼前这个人与慕锦宣长得一模一样，有着慕锦宣的气息。可是慕锦宣分明是个凡人，怎么现在仙力环绕，像不染纤尘的谪仙。

“我...”他刚要开口，就听见韩千阙传来低沉地笑声。

四人的目光看向韩千阙，听见他说：“你们来是为了再杀我一次吗？”

他抬起自己已经浮肿的脸，眼神中尽是阴厉。

夜初雪见他的模样，脸色依旧淡定，但小腹里已经翻了一阵阴雨了。

“是你掳走了太子殿下。”夜初雪说道。

顾涣脸色微怔，看了眼夜初雪。只见他脸色坚决，不容置疑。

是韩千阙吗？顾涣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太子殿下在哪里？”夜初雪问道。

韩千阙抿了抿唇，沉默下去。

“在前面不远处的木屋里。”长泠说道。

韩千阙抬眼盯着他，他的面色沉下去，一片阴郁，像只吐信的毒蛇。

顾涣听了，看向远处的木屋。那里有一道紫色的结界，将它与外界隔离。想不到韩千阙都这样了，还在拼着最后一丝力量去掩盖顾澜的气息。只可惜凡生灵所在之处，长泠皆能感受到。他这么做无疑是掩耳盗铃。

韩千阙见顾涣要去木屋，他心下一急，想要伸手拉住他。只是他刚想起身，就被束缚在了地上。

顾涣没有理会他，刚要走去，就看见从木屋里走出一位身穿婚服的男子。

“大哥...”顾涣轻声道。

顾澜从屋中走出来，结界并未伤害到他。

他揉了揉额角，慢慢缓过神来，蹙起眉。然后睁开眼睛，见到顾涣他们。

顾澜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韩千阙的身上。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

韩千阙别过脸，不想他看到自己这番模样。可是顾澜并没有顾忌这么多，他弯下身，把他转过脸，看着他。

韩千阙抬起眸，从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太恶心，太丑陋了。

他垂下眸，“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澜只是看着他，眼眸微动，似有流光闪过。

长泠站在原地，见他们二人神色异常。他转头问向蓟时灯，“他们两个不对劲啊，发生了什么？”

“嗯。”蓟时灯点头道。

长泠见他心不在焉，于是轻轻伸出手在他的右臂上捏了一下。

“喔——”蓟时灯一时吃疼，叫了出来。然后委委屈屈地看向长泠，“师尊，你干嘛掐我？”

“我见你看得入迷，怕你陷进去。”长泠冷冷地说道。

蓟时灯撅了撅嘴，假装不知道长泠是因为自己没理会他而掐的自己。

“为什么...”顾澜依旧坚持着，他倔强地看着韩千阙。

“你不知道吗...”韩千阙开口道。

“......”顾澜减轻力气，但依然抓着他。

顾涣本有些不解，但看到韩千阙的眼神后，便想明白了些。

“他，他。”顾涣惊愕地看向夜初雪。只见夜初雪点点头，证实了他的想法。

夜初雪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来说吧。这件事要从十年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