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潭】

云舒一路从崐虚境到寒月潭，她站在潭外的结界处，望着里面。

寒月潭是一面如镜子般的湖面，在这里，没有任何生物，连水都泛不起涟漪。远处，一轮圆月立于半空，犹如海上生明月一样。

“主人，这里好安静啊，也好冷啊。”司婉说道，她环顾四周，除了她们两个，一点生命的气息都没有，寂静的可怕。而且，她感觉到从那一边渗透出冰冷的寒意，可以瞬间冻结一切。

“寒月潭是银月诞生之地，也是世间寒冷的起源，自然是冷的。”云舒轻声道，她看着那轮圆月，心里不知怎么有些不安。可在她的印象里，她和银月应该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她也曾来到这里与大家一起玩。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在，琼微，阿烨，如芸，笒（jìn）白，古南。可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她不记得了。

“主人，你怎么了？”司婉见她神色迷茫，很是担忧。自主人醒来，她很多时候会出神，但她不说，随便一句便糊弄了过去。

“我在想，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好像我醒来的时候，你便在了。”云舒看向她，眉目间是不解的忧虑。

司婉心里一跳，“我很早就跟着主人了。”

“很早？”云舒看着她，像是想从她的表情看出什么，最后她回过头，“我都不记得了。”

司婉忧心地看着她，心里涌起一丝焦虑，但她仍然语气平稳说：“那是很早之前了，主人不记得了很正常。”

云舒没有回话，她从崐虚境出来后，这颗心便隐隐作痛，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你在这等我，我进去看看。”云舒说道。

“是。”司婉看着她走进结界，身影消失不见，叹了一口气。她望着远处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舒走进寒月潭，这里一望无际，寒意从四周蔓延上她的身体。她驱散掉寒气，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棵树。

这棵树立于湖面上，开着蓝色的冰花。树下有一个人影，她穿着蓝色的萝衫裙，闭着眼沉睡着。

云舒朝她走近，脑海中想起她和银月共谈风月的那一夜。那个时候，天很黑，夜很静，银月为了一个凡人买醉，自己没有办法只好去哄。现在想起，好像又在昨日，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树外有另一道结界，察觉到有人靠近，开始散发出寒气。

云舒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角已经结成了冰。她施法掸了掸衣服，冰晶碎成冰渣，掉落在湖面上，消失不见。

云舒双手结出一个小小的法印，轻轻触碰到结界上，轻声道，“小月是我，云舒。”

声音从外传到结界里面，银月的思绪里像被蜻蜓点水般泛起轻轻的涟漪。

云舒见她仍然没醒，便加重了法印的传送，“小月，快醒醒。”

银月的睫毛动了动，感觉到一股熟悉且温暖的灵力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同时，耳边响起耳熟的声音，打破了她识海的寂静。

她缓缓睁开眼，环在周围的结界随之碎裂。

云舒收回手，踏入那一方天地，“你醒了。”

银月微抬起头，看见云舒，浅浅一笑：“好久不见。”

与此同时的冥界明凰宫。

乌恓被一股力量拽落在地面上，舜愧见了，立马来扶他。

“滚开。”乌恓用力一甩，怒喊道：“出去！”

“主上......”舜愧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敢触怒乌恓，“是，属下告退。”

舜愧走出大殿，从外面关上门，里面变得一片黑暗。

乌恓握紧拳头，平复好心情，看向手上的图腾，站起身。

“怎么？心里不服气？”一个声音从后面传出，乌恓瞬间后背发凉，变得胆怯起来。他转过身，看见离裳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乌恓咽了咽口水，跪下身，“属下不敢。”

离裳微眯眼睛，手指轻敲扶手，“你口不对心啊。”

“神尊恕罪，乌恓不敢。”乌恓是真的怕她，毕竟当初她动手杀人的时候眼睛也不眨一下。

“呵。”离裳笑了一下。

乌恓知道她没有相信，心中的胆怯越发浓重，解释道：“属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早日取到遥天的心头血，帮助神尊冲破封印。只是属下不知道为何刚刚神尊要出手阻止我？”

“为什么？”离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轻俯下身看着他，“那要问你，你刚刚要做什么？”

乌恓抬起头，与离裳对视。他的眼神中藏着慌乱，让离裳心情稍微愉悦了些。

“你刚刚想杀了长泠和遥天。”离裳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漠然地俯视乌恓，“你明明知道若是遥天死了，心头血便会失效，你却还要这么做，看来，你的胆子特别大啊。”

话音刚落，乌恓便觉得从手环处传来一阵阵传来挛痛，瞬间传到全身，让他整个人微微抽搐。

“神...神尊...我知道错了。饶过我这一回吧...”乌恓右手撑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

离裳看着他，乌恓只觉得身上的禁锢越来越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乌恓咬紧牙，低着头，祈求着离裳可以放过自己。

离裳转过身，松开乌恓身上的禁锢，乌恓身体脱力趴倒在地面上，一直喘着气。

“你是个精明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应该最清楚。”离裳站在原地，“这次我放过你，但绝对不能有下一次。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我的禁制，你的命也是我救的。若你再敢有别的念头，我一定会杀了你。”

“是。”

离裳弯下腰，用手掐住他的下巴，“你这具身体，把它做成傀儡，我想不会差。”

乌恓看着她，不敢再说一句话。

离裳轻轻一笑，消失不见。

下巴的禁锢消失，乌恓知道自己犯了离裳的禁忌了，如果再有下一次，离裳不会再手下留情。他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王座前，坐下来。

“舜愧，进来吧。”乌恓开口道。

舜愧从外推门而入，走到他不远处。

“主上。”舜愧行礼道。

“你在外面听了多久了？”乌恓定定地看着他。

“从主上叫属下出去那一刻起。”舜愧见乌恓脸色不妙，立刻跪下，“主上，属下知错。”

乌恓叹了口气，让他起来，“你起来吧，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舜愧站起身，“属下查了很多却什么也查不到。”

“查不到？怎么可能。”乌恓皱起眉。

“上古神界早已尘封，崐虚境有结界密布，古典上也没有关于魔神出世的记载。”舜愧说道。

“不应该啊……”乌恓想不通，照理说任何事物的出世都会有记载，除非被什么人故意抹去了。

世人只知道魔神横空出世，破坏三界，一度导致秩序崩坏。好在神界众神齐心合力，才将她制服了，封印于崐虚境。

“主上？”舜愧轻声道。

乌恓看向他，“你继续查，有情况向我汇报。”

“是，那遥天？”

“也继续，你先下去吧。”乌恓感到全身上下都很累，等舜愧出去了，他整个人靠在王座上，抬眼看向黑漆漆的屋顶。

离裳和少均的话仍在耳边响起。乌恓知道，现在对离裳而言，自己只是一个还有用的利用工具。但毕竟是离裳救了自己，自己不应该做忘恩负义之事。可是少均的话又让他担忧，让他进退两难。而且若是他被做成傀儡，便再没有机会了。

乌恓发呆了一会儿，眼神逐渐清明。他与离裳之间本也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各取所需罢了。

另一边，蓟时灯随着林莲出去，林莲时不时侧眼偷看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蓟时灯被她这样弄的烦了，没好气的说，“你有什么话当着师尊的面不好说，现在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这么拘谨。”

林莲愣了一下，抬起头，小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救你是我的本分。”蓟时灯说道。

林莲想再找关于昨晚的话，可她看蓟时灯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很好。于是，她正了正神色，笑道：“铺子在前面，我带你去。”

“嗯。”蓟时灯应道。

“你心情不好吗？”林莲试探着问，她瞥了眼他，看他整个人苦着。

蓟时灯被她这么一问才回过神，他的确是不高兴，但他又不能说出来。

“我没有。”蓟时灯说道，“还有多远的路程？”

“马上就到了。”林莲说道，指着前面的店铺道：“那里便是了。”

两人到了苏记，老板见着，热情相迎：“客官，想买什么？”

“三包桂花酥。”蓟时灯说道。

“好嘞。”老板笑盈盈地拿出三张油纸，把桂花酥装了进去，然后边包边说：“我跟你们说，这桂花酥可是我店的特色，味道特别好吃。客官拿好。”说着，他把包好的桂花酥递给蓟时灯。

“谢谢老板。”蓟时灯接过酥饼，付了钱。

老板收了钱，客气道：“欢迎下次光临啊。”

蓟时灯转身离开，林莲只好跟在他后面。

路过公示栏的时候，看见很多人围在那里，周围有几个官府的人。

蓟时灯远远地朝人群看了一眼，不用过去，也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事情总算水落石出了，这下可以安心了。”林莲走到他身边，浅笑道。

“嗯。”蓟时灯轻声道：“我们回去吧。”说完，蓟时灯往前走，而林莲站在原地。

等他走出几步远，林莲在后面喊道：“蓟公子。”

她的声音很大，又在街道，过往的人被声音吸引，目光看了过来。

蓟时灯听见她的声音，脚步停下来，转过身，看向林莲。

林莲微笑地看着他，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像发光一样。

“我知道，你是修仙之人，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林莲鼓起勇气，她想了许久，脑海中永远无法摆脱蓟时灯救她之时的面庞。于是，她选择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说出这一切。她有勇气，不想像少均和花芙蓉那样遗憾终生。也许是上天可怜她从小失了爹娘，所以让她能够在这样的年纪遇见喜欢的人，并有机会向他说出自己的心意，“但是我还是想与你说，我不在乎这些。从我第一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如果你想说是看上你的容貌，那便错了，我林莲从来不是肤浅的人。”

林莲越说脸越红，她抿了抿嘴唇，“后来，你救了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此生我认定你了。蓟公子，我喜欢你，哪怕你现在不喜欢我，我也会努力做到，我想和你殊途同归。”

话音刚落，周围人响起剧烈的掌声，连声叫好。也有人在旁边议论纷纷，林莲也听到了。无非是蓟时灯是什么身份，她觉得这不重要。

“姑娘胆子真大。”一位大娘笑着说。

“是啊，喜欢就要说出来。”一位穿着花衣的女子道。

......

周围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

林莲微微低头，不好意思的弯了弯嘴角。

站在人群外的慕锦宣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他本来不想来的，但送信的时候恰好听见了林莲这一嗓子，便过来看了。

此刻，在他的目光里，阳光刚好洒落在两人的身上，营造出温馨的气氛。

忽然间，他忆起自己还小的时候，初烨曾对自己说，凡事不要看的太悲观，应该向前看。

可他总是做不到。在他知道遥天出事的时候，他稳不住自己的心绪，便赶去了依墨海，在奚索用自己的心魂救下了他。

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其实是想制止的。可他没有立场，也没有充足的底气和理由。林莲是他的妹妹，他身为哥哥，总不能和妹妹抢男人，这让世人怎么看待自己，怎么看待蓟时灯，又怎么看待林莲。

另外，他现在只是凡人之身，尽管恢复了法力和记忆，但危机从未离他们而去。现在乌恓虽暂时打退，但他很快会卷土重来。更何况乌恓身后的魔神，她神秘莫测。若是她想对付蓟时灯，自己也好保护他。哪怕再次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他如今的处境，没办法给蓟时灯任何的承诺和回应。只能让他好好的活着，这便是他最大的所求了。

慕锦宣没有再看下去，他转过身，往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