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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仇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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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高照,潘家大院内院的绮楼雅舍,分外幽静秀美。潘梦熊等一行人绕过假山,走进了潘老太爷的院落,来到一处古朴典雅的住所门前。台阶上,很快跑下一名丫环,毕恭毕敬地来到潘梦熊面前。

“五爷,”丫环说道,“老太爷请你们马上进去!”

潘梦熊等一行人拾级而上,迈进了堂屋门槛。堂屋里,老态龙钟的潘大可,头戴瓜皮帽,身穿长袍马褂,留着山羊胡,坐在太师椅上正咕噜咕噜地吸着水烟。他的身后,站着态度傲慢的潘玮。潘梦熊等人一字排开,向潘大可行请安礼。

“免礼啦!”潘大可声音浑浊地说道,“你们都坐下吧!”

潘梦熊等人分两旁坐下,便有丫环端上茶来。站在潘大可身后的潘玮,不怀好意地斜乜着仇英。而仇英坐在那里,却目不交睫地注视着潘大可。这是他自踏入潘家大院以来,第一次见到令人齿冷的老太爷。记得母亲夏蕴秋曾经对他说过,在仇人潘奇的左眉梢上,有一颗黄豆般大小的肉赘。此时,但见仇英猛地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视,复仇的烈焰也从胸中陡然腾起。他瞅见在潘大可干瘦的脸上,左眉梢果然长着一颗黄褐色的痦子。一直在关注仇英的黎月萍,见仇英那副神情,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仇英蓦然醒悟,立时恢复了常态。那愤怒的目光,有如电花石火一股,顷刻间在仇英的眼中消失了。

潘梦熊冲潘大可指了指坐在侧对面的仇英,说:“老爷子,他就是您老人家要见的仇英。”

仇英起身进前两步,向潘梦熊施礼说:“潘老太爷,仇英本该早日前来拜见。只因没有老太爷的口喻,故而不敢造次。”

潘大可瞪着两只昏花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仇英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倏忽不见了。仇英心里一惊,莫非自己刚才怒火中烧,被他察觉到了?

潘大可冷眼冷色地开口问道:“你是何方人氏,令尊又是谁?”

仇英朗朗说道:“在下祖籍烟台,祖辈皆靠打鱼为生。家父名讳仇义全,于五年前过世。不久,家母也相继病故。从此以后,仇英便浪迹天涯,倒也过得十分快活。前几日,与五爷在天后宫邂逅,一见如故。五爷见我孤苦伶仃,顿发慈悲,强留我在潘家大院栖身,在下实为感恩不尽。仇英无德少才,愿以区区拙技,图报潘家大院。”

潘大可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仍用疑虑的目光看着仇英,问道:“听说你用七节鞭破了潘玮的刀法,但不知那刀法你可识得?”

仇英说:“小可并不识得那刀法出自哪个门派。仇英之所以能够侥幸取胜,皆因潘少爷没有临战经验,刀法又尚未谙练,故而露出破绽。不过,只要潘少爷肯下苦功,日后定会卓尔不群。”

潘大可又问:“除了七节鞭,你还会使用哪些兵器?”

仇英答道:“十八般兵器,皆能通晓。”

潘大可拿起水烟叭哒了两口,说:“如此了得的身手,想必是令尊传授的吧?”

仇英说道:“家父虽然懂得一些武术,却不精湛。在江湖之上,我有幸跟随几位卓绝的武林高手学艺,方始得到教化点拨,这才略有长进。”

潘大可突然发问:“令堂可会武功?”

仇英不假思索地说:“家母一生操劳,不曾习武。”

潘大可冷笑一声,说:“仇英,你莫非看老朽昏聩,有意欺瞒?古人云,‘骐骥一跞,不能千里’。令尊若非武功卓绝,你焉能在弱冠之后,陡然成为技击高手!”

“潘老太爷,”仇英漠然相视地说道,“古往今来,凡大智大勇者,其父未必就是英才盖世之人。譬如江河,水势浩淼,波澜壮阔。追溯其源,敢问不是涓涓细流?”

潘大可把水烟袋往桌上咚地一放,声色俱厉地喝问:“好一张利口!我家的‘浪里刀’,空前绝后,从不流传于世。你既然不识得此种刀法,如何竟能破它?”

仇英不禁哈哈大笑,铿锵有力地说道:“天下武林,不知有多少门派,亦不知创出多少独家绝技。习武之人,岂能尽悉。然而敌手相搏,倏忽万变。能否取胜,皆靠各自的功底和应变能力。仇英孤陋寡闻,尚不知有哪家绝技,可以无敌于天下。”

仇英的一席话,说得潘大可哑口无言。此时,只见他重新拿起水烟,咕噜咕噜地吸着。两只浑浊的眼睛,却依然不停地瞟着仇英。仇英恍然想起,母亲曾经对他说,自己的相貌,颇与父亲仇世清有些相似。难怪这个糟老头儿会如此这般盘问。

潘梦熊错领了潘大可的心思,便笑呵呵地打着圆场说:“老爷子,玮儿输给仇英,决非是‘浪里刀’不厉害。而是他一味逞强,只顾得卖弄花架子,没有学得‘浪里刀’的真功夫。”

石敢当也顺着潘梦熊的话茬儿说:“五爷说得极是!老太爷的‘浪里刀’,谁不惧怕?记得那年来的云游和尚铁禅法师,硬要见识‘浪里刀’。若论那胖和尚的功夫,可算是个高手啦。可是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败在了五爷的手下!”

潘大可的脸上,这才渐渐有了喜色。他捋捋山羊胡,情不自禁地扭过脸来去看潘玮。当他瞅见孙儿面红耳赤地低着头,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老太爷,”黎月萍乘机说道,“我常听五爷讲,‘浪里刀’是集各路刀法之大成。深奥莫测,变化万千。没有很厚的功底,是极难学成的。少爷虽然聪颖超常,只是功底还不扎实。依我看,倒不如把他交给仇英,先练好功底,再重新演习‘浪里刀’。免得盲目学艺,误入歧途。”

潘大可听着不舒服,拿腔作势地说,“难道我潘家大院就无人为师了吗?再说,仇英初来乍到,不好讨扰,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在座的人,一时都弄不清潘大可为何对仇英如此怀有戒心。仇英心中清楚,故而能泰然处之。他知道要想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便要忍辱负重。眼下,他已经取得了潘梦熊的信任,不料想却遭到潘大可的猜忌,假如不设法打消他的疑团,他非但在潘家大院难以立住脚跟,甚至还会招来飞天横祸。

“潘老太爷,”仇英冲潘大可一抱拳,说,“仇英本是野性之人。不是五爷再三挽留,岂肯在潘家大院落脚?今日与潘老太爷相见,也是三生有幸。不想潘老太爷为比武输赢之事,非但耿耿于怀,竟然还对仇英如此盘诘。当初,只怪我不该锋芒毕露,忘记了‘将军欲以巧伏人,盘马弯弓惜不发’。在比武场上,何必硬要与潘少爷争个眉眼高低?”说完,转身又冲潘梦熊一拱拳,“五爷,恕仇英乃是草莽之人,生性放荡不羁,难以训迪。仇英就此告辞啦!”

仇英言讫,转身就走。潘梦熊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仇英。石敢当也走过去,帮着潘梦熊说话。黎月萍自然不会放仇英走,却碍着潘大可不便说话。当她看见柳香圃站在一边十分冷漠,不免有些生气。潘大可没料到仇英会来这一手,竟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仇英兄弟,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潘梦熊笑着说道,“我家老爷子凡事总爱刨根问底,其实并无恶意。倘若你赌气离去,倒显得老爷子不肯容你。那天比武之事,乃是一场误会。只因大家再三请求,你才勉强与潘玮比试。此中端倪,我家老太爷并不明了。”

“是啊,”黎月萍说,“大家相处一块,短不了磕磕碰碰,怎能一语不合,拔腿就走呢?你真要离开了潘家大院,在别人的眼里,岂不是没有了肚量?”

石敢当也劝道:“仇爷,老太爷的脾气你还不清楚。越是他看上的英雄好汉,越是打问的详细。你这一走,岂不伤了老太爷的心?”

“潘老太爷,”仇英顺势说道,“恕仇英冒犯啦!”

潘大可随风使舵地呵呵笑了起来,故作宽容地说:“年轻人嘛,哪一个不是血气方刚?想当年,我像他这样的年纪,也是个一语不合、拍案而起的愣小子。光阴荏苒,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啦!”

柳香圃讨好地说:“老太爷英雄了一辈子,爱的就是意气风发的干练之才!”

“是啊,”潘大可点头说道,“烈马性暴,方能一蹴千里。人无脾性,焉能成就事业?”

黎月萍站在一旁,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其实仇英心里很清楚,潘大可虽然表面上变得温和了,骨子里却仍然对他疑神疑鬼。这时候,潘大可的大烟瘾上来了,止不住地连连打着呵欠,鼻涕眼泪直往下流。潘梦熊情知潘大可的毛病,便赶忙给他找台阶。

“老爷子,”潘梦熊说道,“您老若没别的事,我等告退啦!”

潘大可摆摆手,说:“好,你们去吧!”

于是,潘梦熊等人又一字排开,向潘大可施礼后,退出了堂屋。一名丫环也忙扶着潘大可,走进了里边的卧室。堂屋里,顿时显得空荡荡的。潘玮趁机搂住一名漂亮的丫环,玩命地亲嘴。忽听潘大可召唤他,不由得吓了一跳。那名丫环趁机从潘玮的怀里一下子挣脱出身子,跑进里屋去了。

如洗的月光下,潘梦熊、黎月萍陪着仇英走在前面,石敢当和柳香圃两个人跟在后头。他们刚踏上九曲桥,便见潘玮从后边撵上来。

“爹,”潘玮说道,“爷爷请您回去!”

潘梦熊说:“好,你先去告诉爷爷,我马上就到。”

潘玮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月萍,”潘梦熊说,“我去老爷子那里看看,你替我送送仇英吧!”

黎月萍点点头,说:“好吧!”

仇英说:“都是自家人,五爷何必这样客气?”

潘梦熊笑道:“刚才着实委曲了你,希望不要介意啊!”

仇英说:“其实,老太爷问个明白也好,我哪里会耿耿于怀?”

黎月萍说:“既然如此,我更该替五爷送送你啦!”

几个人相互施礼后,便分别而行了。仇英、黎月萍、柳香圃和石敢当走出了内院。也分手而去了。黎月萍陪着仇英步入长廊,向套院走去。此时,月朗星稀,万籁俱寂。不大工夫,黎月萍与仇英便漫步走进套院的月亮门。幽暗肃静的院落里,悄然无声。月光之下,地面上投下了婆娑的树影。

“仇英,”黎月萍说,“咱们在石桌旁坐一会儿吧!”

仇英点点头,便同黎月萍隔着石桌坐下来。这时候,远处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更显得夜阑沉静。

“萍姐,”仇英说道,“记得那天晚上,你劝我离开潘家大院。可惜我当时没能理解,今日方知你的一番好意。”

黎月萍说:“如今明白也晚啦!”

仇英不禁问道:“为什么?”

黎月萍说:“你中了柳香圃的圈套,得罪了苏公馆。倘若离开潘家大院,何处去安身?”

仇英故作惊讶地问:“莫非柳香圃故意害我与苏公馆作对?”

黎月萍喟然长叹地说:“如今,你我既然结为异姓姐弟,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柳香圃这个奸贼,诡诈狡猾,心怀叵测。见你身怀绝技,岂肯容你在潘家大院安身?他激你去劫日本洋布,乃是一条险恶的毒计。如果你拒绝,五爷必定把你视作无能之辈。柳香圃便可从中做手脚,迫你自动出走。如果你应承下来,即有成功失败之分。失败了,将使你在潘家大院一败涂地,无颜驻留;成功了,你势必与苏尔钦结下冤仇,苏公馆是不会放过你的。”

“好歹毒!”仇英不禁说道,“我的存在,对他真的很不利吗?”

黎月萍说:“其实,柳香圃并不效忠潘梦熊,他早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只因时机还不成熟,他才夹着尾巴作人。你的到来,对他无异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怎么会不把你当成眼中钉?仇英,你可要时刻小心提防他啊!”

仇英问:“他怀有二心,难道五爷就没有察觉出来?”

黎月萍说:“潘梦熊恃才傲物,脾性暴戾,好大喜功。柳香圃投其所好,极尽阿谀奉承,并帮他四处找女人。潘梦熊满心把柳香圃视为心腹,哪里还能识破他的狼子野心?”

仇英不解地问道,“萍姐,你既然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不跟五爷说破了呢?”

黎月萍笑了笑,没有回答。仇英看得出来,黎月萍对潘梦熊似有怨恨之情。但他却弄不明白,黎月萍为什么敢于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毫不隐讳地告诉给自己呢?

“仇英,”黎月萍问道,“那天你去自首,听说是苏公馆的苏小姐,亲自去警察局把你保释出来的。可见苏公馆对你的行踪很在意。”

仇英说:“我也挺纳闷儿。我蹲进警察局,苏公馆的人是怎么知道的?我不过只是救过苏小姐而已,但与苏公馆并没有什么瓜葛,他们盯着我干什么?”

黎月萍挖苦道:“苏公馆也许并没有把你怎么挂在心上,倒是苏小姐在念念不忘你的相救之恩呢!”

仇英不禁笑了笑,说:“她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这正是我要警告你的。”黎月萍说道,“苏文婕可是个洋味十足的摩登小姐,她对待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可不会像一般的中国少女那样,傻傻地闷在心里。你一旦坠入她的情网,就别想活着走出潘家大院。”

仇英一怔,说:“萍姐,这是从哪儿说起?”

黎月萍说道:“我可是很认真的。潘苏两家不共戴天,潘家大院岂能容你脚踏两只船?他们一旦知道你与苏文婕有勾搭,必将你视为苏公馆派来的内奸。到那时,任凭你怎样洗刷自己,也难逃一死。”

仇英禁不住说道:“这可是无中生有的事啊!”

黎月萍说:“我还要警告你,如今日本特务机关的活动十分猖獗。你打了日本浪人,决不会瞒过他们的耳目。即便日本领事馆不予理睬,日本特务机关可不会充耳不闻。他们必会将你列入黑名单,寻机报复。你看看,才来潘家大院几日,就惹了这么多的祸。”

仇英笑着说:“萍姐,堂堂七尺男儿,要想干出顶天立地的事情,岂能不担风险?如果不去惹祸,苏尔钦的洋布,又怎么会跑到五爷的手里?”

黎月萍白了仇英一眼:“还拿着不是当理说!”

仇英刚要开口说话,忽见黎月萍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月亮门看。仇英情知有情况,急忙扭头顺着三太太的视线望去。月亮门里,有个人影一闪不见了,仇英迅即起身飞奔过去。月亮门外,空荡荡的偌大院落,万籁寂静。院墙边除了挺拔的大树,没有一个人影。骤然间,传来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嘶叫声。仇英抬头望去,只见聚义堂高高的飞檐上,两只野猫在对叫着,好像小孩儿的哭声似的。接着,又从什么地方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好像厉鬼在长啸。潘家大院,顿时显得充满恐怖而又神秘莫测。仇英正疑惑间,黎月萍走了过来。

仇英问道:“萍姐,你看清那个人影是谁了吗?”

黎月萍摇摇头。

仇英说:“真是活见鬼啦!明明看见一个人影,怎么追过来却不见了呢?”

黎月萍说:“早年这潘家大院,是一座无人居住的废宅子。那时蒿草丛生,野狐出没,非常凄凉。四邻百姓,常常听见院中有女鬼哭的声音。直到现在,后院的祠堂里,还供养着狐仙‘老三哥’。每到祭祀的日子,老太爷都要亲自主持。”

仇英问:“潘家住在这里,不害怕狐仙鬼怪?”

“亏你好意思问,神鬼怕恶人嘛!”黎月萍揶揄地说,“这宅院里住着一群使枪弄棒的‘恶煞’。就是真的有‘狐仙野鬼’,也早叫他们给吓跑了。”

仇英故意问道:“刚才那条人影,来去无踪,不知是野鬼还是狐仙?”

黎月萍说:“他比狐仙野鬼更阴险恶毒!”

仇英点点头说:“他分明是在窥探什么,倒叫人防不胜防。萍姐,往后你可要留神啊!”

黎月萍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说:“我也不怕你笑话!像我这样的女响马,从来就没害怕过什么。日本的关东军厉害不厉害?我照样敢跟他们明火执杖地干!”

仇英惊异地说:“原来萍姐还是个抗日英雄!”

黎月萍连连摆手说道:“快别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走了麦城,也不是个英雄啦!”

“萍姐,”仇英忽然问道,“你若回去晚了,五爷不会怪罪吧?”

黎月萍说:“他让我送你,是为了替他安抚你。好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飞檐上的野猫,猛可里又发出瘆人的嘶叫声。当那凄厉的声音消失之后,空荡寂寥的潘家大院,仿佛一下子跌进了地狱,静得使人感到耳鼓都在往外膨胀。

仇英由不得笑了,说:“你瞧这潘家大院是怎么了,好像把鬼都放出来了似的。萍姐,还是让我再把你送回去吧!”

这时,空空荡荡的前院刮起一股夜风。飞扬起来的尘土,向大院的纵深卷去,刹那时又飘散了。朦胧的月光,把潘家大院照得更加扑朔迷离,宛如一片死气沉沉的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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