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摘除了部分器官的男人，今天出院了。
说实话，虽然体内缺少了重要的器官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恐慌，但那个医生好像的确没有说错。
只要好好遵循医嘱……他的确还可以，勉强算作正常地活下去。
但是……但是…………
那可是器官啊？！！怎么可能真的还能和正常人一样地生活？！？
该死的，该死的……凭什么，凭什么？？！
男人死死攥住了那张二十万的银行卡，站在医院的大门口，一时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他想要报仇，想要找回自己的器官，他甚至想要杀了那个该死的女人……
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人脉，没有渠道，甚至这二十万都不一定够得上请人帮忙的零头……
男人最终还是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他的家在稍微偏僻一些街区的一个小公寓里。男人也没有什么家人，父母倒是健在，只是并不和他一起。他是独身一人。
在路过家门口附近的小巷的时候，他下意识往里面瞥了一眼。
巷子里阴暗脏乱。平常是用来放置垃圾桶的地方，路过时经常能从中闻到一股甜腥的臭味。
一般居民经过都只会快步地走过去。
只是今天……总觉得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男人在里面的阴影处瞥见了一抹艳丽的红色。
那是……血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没敢多想，男人还是收回了视线，快步地回了家。
不要多管闲事是在这个世界生存最好用的准则。
……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男人遇见了许久不见的邻居。
毕竟他最近都一直在医院躺着，确实是好些天没见了。
“哎呀！最近都没见到你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邻居还算友善地打了招呼。
“是、是啊。”男人很勉强地笑了笑，“是公司那头派我出差……所以一直没有回来呢。”
招惹上了□□，被切掉了器官什么的……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
不说这可能会成为邻里之间四处流传的谈资八卦，万一这些闲话又传到□□那头去……鬼见到那群杀人如麻的凶手会不会再次把自己抓过去？！
他如此又恨又怕地想着。
“这样啊，那工作辛苦了。”邻居随口附和了一句，“不过这些天你不在家……还不知道我们这片街区的某件事情吧。”
“什，什么事情？”男人愣了一下。他的确不知道。
邻居于是刻意地压低了声音，怕被人听到一样小声且神秘地跟他嘀咕。
“就是啊，我们这附近……这两天好像来了一个流浪的小疯子。”
流浪的大人、小孩子，以及乞丐在这个国家并不少见。
尤其是他们这种偏僻的，下层的区域，更是经常能看到一些流浪汉的影子。
偶尔也有好心人会给他们一些食物，不过更常见的其实是流浪汉的尸体。这种时候黑幫就会出面——是的，黑幫甚至比警察来的还快——他们会很迅速地收拾好那些尸体，然后过几天又会有一批新的流浪汉到来。
人们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因此，能让邻居特意这样告诉他，来了一个流浪的小疯子……显然，那小疯子可能不是一般的疯。
“……是吗？那听起来还真挺吓人的。”男人扯了下嘴角努力做出附和的模样，“那他有什么特征吗？万一要是遇到了……”
“特征……？我想想，因为我也还没遇见过他，只是先听别人说的啦。”邻居沉思了片刻。
“对了，好像是说……”
“他有一头血一样的红色头发。”
……
总算是告别了喜欢八卦碎嘴的邻居，男人的脑子里却还想着刚刚提到的事情。
他额外打听了为什么那个小流浪汉会被叫成小疯子。
邻居说，好像是因为之前有一个人在路上遇到那孩子时，朝他吐了口唾沫，然后拿出了两万戒尼，又用鞋跟狠狠地撵了一下之后，才极其侮辱性地扔给了他。
其实对于流浪汉来说，尊严可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即使是受到了这样的羞辱，只要有钱拿，大多也会感激涕零地收下。
所以一些有闲钱的人有时也会这样做，既发泄了自己的情绪，也算是做了“好事”。
当时那小孩盯着那人看了片刻，忽然就咧出一个笑来，然后低头去捡那些四散的钞票，还感谢了一句。
事情到这为止都很正常。
直到一天后，有人在水沟里发现了那人头身分离的尸体。
那人死的很惨。脖子不是被锐器一下子割断的，而是被人用石片一样的东西，一点一点的硬是磨断的，喷溅的血液在墙壁形成一朵扭曲而怪诞的花朵。他周围散落了两张破旧的扑克牌，其中一个上面用已经干涸的血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红黑色的爱心。
根据前两天的“冲突”，那小孩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带有嫌疑的人。
可是当警方试图搜查并逮捕他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他明明就依然还在这个城市里。甚至时不时就会有人看见他的身影，证明他并没有离开。
但事实就是，那个看起来连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子，就这样轻易的戏耍了警方，最后连根头发丝都没被抓到。
直到现在。
想起那些令人惊讶胆寒的描述时，男人的心脏仍止不住地砰砰直跳。
一个，小疯子……？
一个会杀人的小疯子……
这，这岂不是……
太棒了吗？！
……
……
艾薇成功拿到了国家医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并且她今天就可以去准备入学报道了。
“诺特先生……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啦！”一头明亮金发的少女兴高采烈的紧握住眼前灰黑色头发的男人的手激动地上下摇晃着，碧色的眸子在透过玻璃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您简直就是我的幸运星！自从遇到了您，我所有期待的事情都会化作现实呢！”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务必不用客气！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您效力的！”
艾薇拍着胸脯发下了这样的承诺。
拉里斯·诺特微笑着点头感谢。
“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医生您不用太客气。”
一番日常客套的寒暄后，艾薇就拎着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箱，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诺特集团，准备前往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
只是在离开之前，少女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是一直没什么机会见面的，拉里斯·诺特的独自，集团的大少爷，休斯·诺特。
最近他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当然不是说完全愈合，只是不影响他这样四处走动了。
黄发青年的发根已经长出了一点黑色，远看上去毛毛躁躁的。他的背脊挺得并不太直，要不是一身名贵的高定服饰显示了他很有钱，青年看起来跟街边小混混没什么区别。
他正焦躁地在集团大楼门口转着圈。他的神情丝毫没有伤口好转的庆幸和愉快，反倒是带着几分阴郁惊恐的绝望，就仿佛有什么刀枪正架在他脖子上割开了动脉，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代表生命的液体带着温度流涌出去，却无处可逃。
直到他看到了艾薇。
他其实在此之前都没有见过艾薇的模样。艾薇在酒吧里救他的时候，他早就昏迷休克了。因此他只是从旁人的描述中知道，那是一个古怪的，但是心地善良的医生。
不过因为艾薇的模样实在很好辨认——尤其是脸上那两道蜿蜒的缝合线，因此休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在一瞬的愕然后，就宛如悬崖绝境中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暗灰色的眼睛里焕发出一点亮得灼人的生机。
“医、医生……！！”黄发青年踉踉跄跄地向少女跑来。
他的动作颇为滑稽，似乎还因为动作过大牵着到了未愈合的伤口，脸上显出龇牙咧嘴的痛苦神色，额头上也有透明的冷汗一点点沁出滑落。
艾薇当然不能任由他这样糟蹋自己还没有痊愈的身体。
“等一下，等一下啊！不要再跑了！你的身体还不能剧烈运动呀！”
年轻的医生慌忙制止他。在发现这起不到什么作用后，只能郁闷地也向他跑去，减少他跑过来的时间，以免他的伤口真的崩裂开了。
“真是的！不要这样糟蹋自己好不容易好起来的身体呀！”等到了面前，艾薇生气地训斥道。
艾薇通常是脾气非常软和，性格非常好的一个人。能让她感到生气的，除非是真的遇到了非常过分的事情，就只有那些不好好遵循医嘱的倔脾气病人了。
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的话，不如拿来给她练习手术！
……她是认真的。
“好、好的……对不起，医生。”大概是身为太子爷第一次被人这么训，休斯愣了一下，居然也低头道歉了，“我只是……只是实在有些事情想找您。”
他有些局促地拽了下衣角。除了面对自己的父亲，休斯从来没试着以这样的低姿态和人说过话。
见病人还是知道自己的不对，艾薇的神情立刻就缓和下来。
“嗯嗯，总之一定要好好遵循医嘱呀。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是的，是、是这样……”一提起这个，青年的语气又变得急躁且混乱起来。
“我、我是想来问一问……”
他的眼中含着某种极深的恐惧与带着渺小希望的哀求。
“不知道您是否有什么办法能，救救我的父亲呢……！！”
他这样说。
……
好奇怪呀。艾薇想。
明明从之前的事情来看，休斯和他父亲的关系应该很复杂，并且不太好的样子。
尤其是他当时一副闹着想要去死的模样，明显精神已经很不稳定了。
现在却又想要自己去救他的父亲……
以这样求救一样的姿态。
不过说起来，他现在的精神也不一定很稳定就是了。
说不定……
反而已经快要到某种极限了才是。
于是艾薇决定先安抚一下他。
“我当然很愿意去救诺特先生……不如说，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天职呀。”
“但是，你可以先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毕竟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哇，也不知道诺特先生到底是有什么病症。”
“这样，我们先去旁边的咖啡店坐一下好吗？我们一边喝咖啡，一边讲。”
“别担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助你和诺特先生的！”
……
咖啡店里。
休斯·诺特给自己点了一杯冰镇咖啡，似乎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
“很抱歉……把医生你卷到这种事情里来。但是，但是，我实在是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休斯说着说着，居然眼看着快要哭起来了。
不过他的精神确实比刚刚要稍微稳定一点了。
刚刚的状态，艾薇都担心他会不会忽然崩溃掉。
“是这样。前两年，我的父亲确诊了癌症……是骨肿瘤，一开始是良性的。”
“通过一些针对性的治疗方法，起初确实还算有效地抑制了肿瘤的扩散，症状似乎也稳定下来了。”
“只是很快，又在其他地方发现了癌细胞的转移……然后，肿瘤变成了恶性肿瘤。”
“尽管尝试了各种办法，可最终，效果都不是很好。”
“然后就在一年前，我听见医生说父亲，他可能只有三四年的时间了。”
说到这里，黄发青年死死攥住了拳头。
“诶……”艾薇瞪大了眼睛，“居然，居然这样……”
“可是，诺特先生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得了绝症的人……？”
“是的，因为在这期间，他也找到了一些医术高超的人，得到了一些特效药，能让他像是正常人一样工作、活动。”休斯回答。
“只是那依然无法缓解癌细胞对他身体的侵蚀。”
“然后，就在前几天……”
“我听见他的私人医生说，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了。”
“他可能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闻言，艾薇的眼里开始浮现出感同身受的同情和悲伤。
“居然，居然是这样吗……我身为一个医生，却没能及时察觉诺特先生的病症，实在是太失职了……！”
“所以，您是想要让我尝试想办法，找出治愈这种病的方法吗？”
“对，是的……我知道这可能很难，只是，我听那些医生说，您是医学上的天才，所以，所以我才想着，是您的话，说不定可以……”
说到这里，青年终于再也忍不住，恐惧伴随着泪水大颗大颗地从他的眼眶里溢出来。他哭得像个无处依靠的孩子一样无助又慌张。
“求求您救救他……”
“也……救救我吧……”
“我、我还不想……”
“为他而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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