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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杜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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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鼎盛时期,魏都明珠璀璨,一百零八坊星罗棋布,人口昌盛,商业繁荣,堪称古今中外最伟大富丽的城池,遂有万国来朝的辉煌时刻,风华无限。

今时改朝换代,李太宗在位,开了元启历,魏都又成了大齐的首都。

一晃四年过去,魏都风土人情依旧,随处可见旧历年间的景象,正应了那句雕栏玉彻今犹在的叹惋。

城中东西两市均已开市,商铺幌旗连影不绝,正逢踏春时节,闺阁里的姑娘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来游玩,街头巷尾人山人海,花香四溢,热闹非凡。

挂着赵府幡牌的马车拨开拥趸人群缓缓前行,车身宽敞华丽,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百姓的目光。

停停走走间,萧姝嫌路上太堵,便提议改从建平坊折转景秀坊,赵炳也觉着前头堵得慌,就采纳了建议,命车夫改道。

马车行到前路岔口便折进建平坊,沿途风景逐渐冷清。

萧姝掀起竹帘,看到一串衣衫褴褛的妇女孩童走过去,她们的双手都被绑在同一条绳子上,像是被拉出去屠宰的牲畜,由前头的胡服大汉牵着被迫前行,萋萋哀哀的哭声连绵不绝,揪得人心尖发疼。

“那些是菜。”赵炳突然出声。

萧姝放下竹帘,娥眉微蹙,赵炳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饥荒年间食同类的例子屡见不鲜。如今虽然已过饥荒年,但有人还保留着诡异的口癖,私底下花钱满足口腹之欲,尤以妇孺儿童为佳。魏都总有些吃不起饭的穷鬼,走投无路就卖妻卖孩子,见怪不怪了。大齐律法不约束人口买卖这档子事,那些刽子手便愈发明目张胆了。”

萧姝的脸色隐隐发白,眉头锁得更紧,良久都不曾回应赵炳。

赵炳嗤之以鼻道,“左不过是贱命,如何死法不会有人在意。”

萧姝举手撑住额首,闭了眼,另一手抚在心口,疲惫道,“停车。”

车夫得令,立即收缰止住马儿。

赵炳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宛娘莫不是要救他们?”

萧姝睁眼看他,赵炳料定她的意思,冷脸说,“可别怪我没事先告知你,这些买卖都有暗面的大人物操持,你要是扰了他们的生意,保不齐明日就得身首异处。”

“赵二,你不敢么?”萧姝伸手抚摸男人的脸庞,声音柔似春水。

赵炳攥住她的手腕,皱眉,“为了一群命比草贱的穷鬼,我犯得着得罪人?”

萧姝笑容顿收,没了小女人的娇态,无情抽手离去,“我倒是敢。”

说罢,她起身掀帘下车,临出门一脚,纤腰被男人搂住,轻巧地拖回去放在腿上圈着,“胆子小就不是宛娘了,我服你还不成吗?这就下车救你的人去。”

萧姝弯眸一笑,捧着赵炳的脸低头亲了亲,他为她办事,她该嘉奖他的。

赵炳心里惟剩下的顾虑都被勾没了,当即下车使唤两个家仆一道过去拦人。

外头很快传来赵炳和屠夫的争论声,动静不小,看样子颇为棘手。

萧姝暗叹口气,决定亲自料理,遂取了帷帽戴上,躬身钻出车厢。

侯在车边的茴香忙搀扶她下车,小声说,“娘子,救了这些还有旁的,根源不除,总会有旁的人受到荼毒。”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视若不见。

萧姝主意已定,旁人轻易动摇不得,拍拍茴香手背,安抚好她后,转头对张钦和刘泗说,“东家既然将你们指给我,我便是你们的主人,你们可有意见?”

张钦闻言,当即火气上头,还未等他开口指摘,就听刘泗稳沉道,“我等恭听娘子吩咐,但娘子莫要与东家作对。”

萧姝从他话里觉出了深意,侧眸颦眉,“这些买卖东家也有插手?”

“然。”刘泗道。

茴香抓紧了萧姝的袖子,焦愁无比地看着娘子沉静的面容。

正在她斟酌期间,赵炳领着家仆和对方打起来了,闹得尘土飞扬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把巡逻的武侯招来。

事情闹大会牵连到东家,她必须尽快处理,以免扯出更多祸事。

赵炳已经出手,这些人救与不救都会得罪东家,她不妨践行到底,能活一个是一个,说白了她到底还是心软。

“救人。”萧姝下了决断。

刘泗拦住暴躁的张钦,叉手道,“主人之命我必达成,只是东家那边问责起来,请主人自行担当。”

萧姝果断道,“你们自去。”

“喏。”刘泗领命,拉着张钦一道过去收拾乱局。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身手孔武有力,很快压制住了那群凶悍屠夫。

赵炳骂骂咧咧地踹了头目一脚,晦气地拍散衣襟上的泥灰,满口脏话涌到喉间,余光瞥见萧姝走近,怕惹了萧姝不快,便硬生生咽回去。

“你下来作甚?”赵炳问。

“专程下来看你威武雄壮的英姿。”萧姝笑着调侃。

赵炳知道她在笑话,不禁红了脸。

萧姝不再看他,转而将蜷缩在墙角的妇孺孩童略过一遍,视线掠到最后,忽地被一张白皙稚嫩的脸庞吸引回去了。

因着打架斗殴,受惊的女人们都护住孩子缩在角落里,拼命埋头藏尾,唯恐殃及池鱼,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

独独这孩子鼓圆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抱住受惊过度的母亲,置身事外地静观局面变动,稚嫩脸庞没有分毫表情,老沉稳重得令人侧目。

微风拂过,帷帽面纱贴近萧姝面门,薄如蝉翼的纱质布料根本挡不住什么,半大少年看清了她的五官,眼眸圆睁了几分。

萧姝并未留恋,美眸一转,面向被人扣押跪地的屠夫们,打着商量说,“左右都是卖钱,你们报一个价,钱我出。”

赵炳失笑,“宛娘是否忘了我还在?”

萧姝捏捏他的脸颊,调情手法信手拈来,“你能为我出头已是冒了风险,我很感激。你自个儿的钱好生收着,毕竟还要养不少姑娘,我怕你开支太大,你家老父亲来日要跳起来揍你。”

赵炳哼声,“不想欠太多人情直说,宛娘的嘴最会哄骗人。”

萧姝掩唇轻笑,再度看向头目,“考量得如何?”

头目这才扬起脖子看她,凶神恶煞的嘴脸在看清她模样的瞬间立刻转变,先是震惊,尔后归于平静。

萧姝知道他已经认出自己了,面上仍是镇定,“一百两银子一个?”

头目挣扎良久才妥协,“依你。”

萧姝点点头,回头示意刘泗过去点人。

刘泗清点完毕后回来报数,“一共三十人,娘子都买么?”

萧姝道,“都买。”

“那如何安置?”刘泗问。

萧姝看向茴香,“我还要去相府赴宴,实在抽不得身。茴香,你负责安顿他们,一人封十两,让他们自由安家。刘泗,你跟着一道去,多帮衬些。”

茴香回了声喏,继而过去招揽人。

刘泗略作犹豫还是应了,和张钦对了一眼,抬步跟上茴香。

风波终于平息,赵炳收回赵府家仆,两人转身离开之时,那头目突然说了一句,“某等只望娘子不要后悔。”

萧姝驻足,转身回望,举起芊芊素手,丝质袖衫滑至臂弯,露出两截冰肌玉骨,面纱被她撩起,如画眉眼迎着春日的阳光,远山眉黛,琼鼻朱唇,美得明艳张扬。

她五官生得珠圆玉润,极符合坊间制定的丰腴美人标准,惹人移不开眼。

“费不着郎君忧心。”

萧姝微弯眼眸,落下面纱,由着赵炳牵手离开,二人很快登上马车。

茴香面向众妇人孩童高声喊道,“你们已经自由了,身无分文的难以安家,便随我一道回去,不会害了你们。”

众人感激涕零地起身,茴香和善微笑,领着人打道回府。

走了几步,忽然有个少年追上来,茴香转眸看他,少年面上虽灰尘扑扑的,却难掩俊俏的五官,是个面相极美的小郎君。

“她叫什么?”小郎君有些急切。

茴香想让更多人记着娘子的恩德,遂不加隐瞒,“安乐坊楼兰阁的宛娘子。”

“宛娘,宛娘…”

少年低低唤了几遍,墨睫低垂,掩住了眼底沉积的情愫。

茴香见他貌美,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郎君何名?”

少年回神,叉手一拜。

“杜周,杜明甫。”

申初,景秀坊,左相府。

赵府马车停在相府门前,赵炳牵着萧姝下车,随行的婢女仆人不得入内,张钦只得规规矩矩地守在外面。

迎客的相府执事见到赵炳走来,眉宇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略作犹豫还是笑脸相迎,“小侯爷安,离开宴还有些时辰,请小侯爷至溯雪园稍作歇息。”

赵炳点头应好,入了左相府,浑身的风尘气收敛不少,架子高高端起,硬是凑出了几分钟鼎之家的气度。

前来赴宴的权贵诸多,相府门庭若市,香车美人目不暇接,高门贵族侃侃而谈,花美酒美人更美,谁能想到这些名流光鲜亮丽的背后还藏着另一隅黑不见底的炼狱?

萧姝心底还记着方才路上撞见的情景,兴致缺缺,赵炳先是耐着性子哄她高兴,见她无意调情,便怀着闷气离开席位,去和附近的达官显贵攀谈。

烦人的赵公子走了,萧姝自在许多,独自斟了杯葡萄酒慢慢品尝。

左相府虽大,装饰摆件却少,门院建筑朴实无华,宴客的碗筷酒盏并非名贵之物,食物亦是寻常。

她早就听闻左相节俭,如今进府一瞧,倒是佐证了坊间说闻,但愿这左相不是做表面功夫。

酒水入喉,甜甘的滋味融化开来,不涩不辣,品质确实不错。

正要再品,一道熟悉的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陈某不才,令诸公见笑了。”

身姿修长如竹的青年站在人群中间,眉目清朗俊逸,仪态落落大方,举手投足皆有良好的教养,不失为翩翩公子。

他被赞誉包围,却不见分毫骄傲,一副儒雅文士的做派。

萧姝悠然的神情变得僵硬,扣着酒樽的手指不觉收紧,尘封多年的隐痛逐一清晰起来,昔年惨痛的回忆跃然眼前。

“我见陈兄是风趣人,不妨与我同坐,咱俩交个朋友?”赵炳的声音响起。

男子温声答应,“荣幸之至。”

听着两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萧姝反倒松弛下来,唇角轻扬,心境平和。

是了,这世上只要人还活着,总有一天还是会重逢的,她该有心理准备。

赵炳领着青年入座,顺手揽住萧姝的肩膀,“心情可好些了?”

萧姝帷帽未摘,晕黄光影下,掩映在面纱后的面容稍显朦胧,“是好些,方才刻薄了二郎,望二郎莫要介怀。”

赵炳听萧姝亲昵地唤他二郎,心头抹了蜜一般,哄宝贝似地哄她,“你是金贵身,犯不着为那些草一般轻贱的穷鬼愁心。对了,我给你说个妙人,他文采极好。”

赵炳侧身让开,露出了隔壁端正跪坐的贵公子,介绍道,“这位是江州陈氏,家中排行老二,名陈宗礼。宛娘博闻广识,想必听说过陈氏吧?”

萧姝眉目含笑,依言看向男子,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男子面上的笑意僵滞住了,放在膝前的手不禁抬起,却是被莫名的力道半途压制,悻悻放了回去。

“江州陈氏,举国有名的外贸商,饥荒年为国库捐了五十万两白银赈灾救民,大齐的头等功臣,姝儿自是知晓的。”

萧姝只当从未见过这个人,没有仇恨怨念,更没有经年情分,全然以礼待之,“承蒙赵小侯爷疼爱,宛娘有幸结交陈家二公子,不胜荣幸。”

陈宗礼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目光仿佛要洞穿了碍眼的面纱才甘心。

赵炳把萧姝撇到身后挡住,皱眉提醒,“陈二郎,你该醒神了。”

陈宗礼不自然地轻扯嘴角,却不由自主偷偷窥探赵炳身侧的佳人,哪还有方才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笑容牵强,“宛娘神似我一故人,不免失神。”

赵炳挑眉,问向萧姝,“你们认识?”

陈宗礼抬眸看来,这一眼隔了四个春秋,可眼前人早已非彼时人。

萧姝坦然与他对望,明眸善睐,唇畔微张阖,“不认识。”

陈宗礼神色稍沉,垂眸敛眉,视线终于从萧姝身上卸开,冷漠道,“神似而已,确实不认识。”

赵炳插在两人中间懵然不懂其中渊源,一边与美人黏糊腻味,一边和新结交的兄弟插科打诨,并未发觉他那兄弟的脸色极不正常,隐隐有发黑的迹象。

再看萧姝任凭赵炳占便宜,陈宗礼胸口着实闷了一口火气,顾及场合才没发作,随着时间过去,对赵炳的态度越发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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