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并没有向柳轻山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只是通过柳轻山在问他自己。

病房里陷入无声，这时，迟到良久的医生进来了：“抱歉，最近病人太多了。今天晚了点，卢徐先生，我们现在开始做检测吧。”

少年的名字叫做卢徐。

医生要做检查，柳轻山不好打扰，就先行准备告别。

走时，卢徐忽然说：“喂！你下次还会来吗？”

卢徐刚开始语气强硬，问起她还会不会来时，语气却弱了下来，还带了些心虚的意味。

“会的。”柳轻山答应了他。

卢徐笑了，被发现笑了之后，别扭地扭过了头。

真是一个自恋的大别扭。

*

回去后，卢安就凑过来打听情况，柳轻山将大体经过跟他讲了讲。

卢安挠了挠头：“谢谢你啊，那我就放心了。”

柳轻山迟疑了片刻，半开玩笑地问：“你弟弟倒是跟你一点也不像。他说他不喜欢向日葵，你怎么还专送他向日葵？”

“是吧，我弟弟是不是比我帅，”卢安笑呵呵，“其实那是我表弟，不是亲弟弟，一直以来都比较亲近，所以就弟弟弟弟的叫了。”

这时候店里来客人了，柳轻山去招待客人，听到卢安在后面疑惑地自语：“这小子，小时候挺喜欢向日葵的啊，现在怎么那么口是心非。是叛逆期到了吧！”

口是心非？真的是口是心非吗。

*

夜晚，梦境世界里，柳轻山身上背着几天前送外卖赚得钱买的道具背包，背包的空间比看见的大，足以将所有的道具都塞进去。手里拿着糖盒通知了赤瞳要下梦境的事，然后划上页面，屏幕上的进入梦境倒计时即将到0。

热心市民曾叮嘱过——如果总是等到倒计时耗尽才选择进入梦境，会被梦境世界看做消极怠工，次数多了，还会被重新送入审判游戏。

于是柳轻山提前点击了进入梦境的按钮。

【正在分配梦境】

【欢迎玩家进入梦境——“畸形记忆”】

柳轻山刚读到“畸形记忆”四个字，就忽然觉得很困，像是被打了麻醉药，身体不断失去力量，腿脚也使不上力气。在重力的作用下往后一倒，她跌坐到椅子上。

“铃铃铃。”

柳轻山惊醒过来是坐在凳子上，身边很安静，偶尔有一些腿脚与桌腿碰撞的声音，她环视一周，自己是在一间教室里。身边的座位安排的很稀疏，同学们穿着不同学校的校服，或者是常服。一看就不是学校内部的考试。

黑板上挂起的钟表滴滴答答的响着，黑板上用大字写着“欢迎同学们参加高考。”这行字下面又一行一行的强调着考试纪律。

身边的同学们一动不动的盯着讲台上老师的动作，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我们的数学考试马上开始。”讲台上老师拿起密封袋，给同学们展示，“欢迎同学们参加今年的高考。请大家看，卷子拿到我手里时，密封条完好。”

话音刚落，一切空气都流动了起来，柳轻山的面前弹出了一个面板。

【本梦境为多人梦境，你们的任务为找到梦虫，消灭所有的梦虫即可脱离梦境。梦境失败，后果自负！】

多人梦境？其他玩家也在这里考试吗？柳轻山环视一圈，没有看见类似玩家的考生。是其他玩家都隐藏的太好，还是这个梦境并不仅仅这一个场景呢？

接着柳轻山面前的光幕上又引入了一段背景介绍。

【你叫做“小打工”，今天是你高考的日子，高考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为了通过高考，你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任务】：即将要进行数学考试，请你完成数学考试。

“铃铃铃！”窗外的铃声充斥了整个校园，“考试开始，请考生开始答题。”

柳轻山拿到卷子，先填上了基本信息——姓名：小打工

柳轻山面无表情：……

这谁起的名字，真是奇葩。

正面都是一些选择题，这些选择题出乎意料的简单。虽然距离她高考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对高中的知识也逐渐模糊，但她连蒙带猜还是写出来了。

只是——

这个任务的重点是做题吗？如果单纯只是完成数学考试的话，好像并不是很难。

柳轻山边写边想，她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她上过高中，也高考过，所以这些题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难。倘若被分到这个梦境的是一个学习不那么好的人呢？

那样的话是否能完成任务岂不全靠运气？

柳轻山总觉得这考试不是那么简单。但她还没有什么思绪，还是决定先答题，之后见机行事。

她先将做过的选择题涂到答题纸上，然后就准备做背面的大题。

可是……

她的脸忽然一白，一层薄汗一下子覆盖上后脑勺，柳轻山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忘记怎么翻面了。

翻面？卷子分为正面和反面，写完正面，就得翻到反面，这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事情啊。

她会翻面自然是不用多说，而梦境给了她一些模模糊糊的关于小打工的记忆，小打工一直以来也是会翻面的。

“原来忘记是这样的感觉吗？”柳轻山喃喃自语。

脑袋里仿佛多了一片脑雾，自己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但怎么做就是做不出来。无论怎样的绞尽脑汁，也只是一片空白。

原来这才是这个任务真正的关键点。

现在的关键是想办法翻面。耳边传来了沙沙的响声，是其他同学在翻面。

柳轻山悄悄向四周看去，或许看一下其他同学怎么翻面，说不定可以刺激记忆。

“注重高考纪律！请同学们不要左顾右盼！”她一抬头，视线刚落到前方同学两秒，就被监考老师盯上了。

柳轻山赶忙低头。运气很好，她刚才还真看见了一个同学翻面的全过程。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在看见同学将卷子翻到背面时，脑海里面是这样的想法。

她赶忙记住这样的感觉，视线重新落到自己的试卷上。首先将手放到试卷之上……

然后呢？

柳轻山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又忘记了。每当去回忆翻卷子的感觉时，脑海中就一片空白，即使看别人怎么翻卷子会有强烈的熟悉感，也会有强烈的不过如此的感觉。

但自己以上手，脑袋之中就只有空白。

无法思考，无法回忆。

关于翻面的一切知识都被冻住了一样。看来这份记忆无法通过刺激唤醒。

既然是遗忘的知识，是否可以通过重新学习来获得呢？

柳轻山转换了一下思路，不如将翻面看做一个从未学习过的新知识，重新学习如何翻面。刚才观察其他同学的重点主要还是放在刺激记忆上，现在重新将重点放在学习翻面上。

她又抬起头，向侧前方的同学看去，尽量将翻面的动作转化为详细的几个步骤。

第一步：先把手放在试卷的右侧。

第二步：握住试卷将试卷拎起来。

第三步：将拎起来的部位移到左侧，借助自由落体将之翻面。

“咳咳。”一个严厉地女老师咳嗽了两声。

柳轻山重新低下头，以防忘记，她先将刚才学到的三个步骤写到了草稿纸上，接着一步一步的执行。

将手放到右侧，很简单。完成第一步柳轻山多了点信心。

接着第二步，将试卷拎起来……嗯，刚才那个同学是拎到这么高吗？

第三步，拎起来的部位移到左侧，借助自由落体……很简单，已经到左侧了，只要借助自由落体就可以……

不，卷子很明显拎的太高，一下子翻出了桌面，在空中自由转体了几下，落到了地上。

翻面成功了吗？这是柳轻山最关心的事情，她忙低头去看。

看到地上的结果，柳轻山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卷子翻了180度的偶数倍，依旧是正面朝上。

【注意：您已被监考老师注意！压力增大，产生精神影响。】

机械音刚落，柳轻山感觉周围一切都变了，身边同学的一举一动都无比的清晰，翻页的声音就像是在撕书一样。笔落在纸上的声音、沉重的呼吸声、监考老师的平底鞋一步一步靠近，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巨人敲山一般靠近。

最恐怖的是黑板上的钟表始终的“滴答滴答”，好像和她的心跳重合，并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感觉她的心跳被钟表引诱着，随时都有跳出胸膛的风险。

她的脸彻底白了，强撑着直起身，此时监考老师已经站在了她的旁边，将试卷捡起来，放到她的桌子上。

接着监考老师就落定在她旁边，看着她写题，似乎将她作为了重点的监督对象。

重新学习是可行的，但是学习无法一下子就掌握，需要不断的练习来巩固记忆，很显然，现在不是一个好的练习时间。

在多练几下她就要GG了，她坐在凳子上弯下腰捂住胸口，过快的心速让她无法动弹，耳朵也像要炸了一样。

她捂住胸口计数，发现心脏并没有加快，只是心理作用。这么估计耳边的声音放大估计也是心理作用。

她的难受是真的，但这种难受并不会真正的伤害她。

既然短时间内无法通过学习习得，那是否可以寻求别人的帮助呢？

她侧头看向身旁的监考老师，老师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柳轻山没有放弃，反而温和笑笑：“老师，您能帮我翻一下试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