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是你第一次出来吗？”柳青山又接着问。

“是，”布娃娃乖乖巧巧地坐在桌子上，“我从出生起，就被送到娃娃机的肚子里了。我是里面最好看的布娃娃，很多人都专门为了我来玩娃娃机。所以娃娃机一直留着我。”

留下最好看的娃娃吸引客人，这是一种营销手段，柳轻山了然。

布娃娃声音糯糯的：“从我什么都不知道，到意识初生，再到现在有了完全的意识，一直都是这样娃娃机在陪着我。无论工作还是生活，无论哪一个梦境都是他带着我。”

“我是这么依赖着他，他也是这么依赖着我。我们彼此相爱。可以这么说吧。”布娃娃低下头安静了片刻，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小手乖巧的放在腿上，半天才继续说：“起码我是爱着他的，至于他对我……我不敢说。”

屋子里大家都很安静，猫咪趴在窗台上看着她们，树也乐得听故事，大家都安静的围绕在布娃娃身边。

唯有柳青山还能分神，趁机拿了个花盆，种了个梦种。

趁着有新故事，说不定能长出新的梦。

“后来我有了喜欢做的事情，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居民，他却怎么都不让我去，说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如果出去了就得自己下梦境。”

布娃娃低着头，陷入了某种回忆——

“娃娃，一直呆在我的肚子里不好吗？”

“我们永远在一起，你想要去哪，我都带你去。只是成为居民太难了。你吃不了这个苦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

“他说成为居民很苦，但我真的很想成为居民……我有自己很想很想去做的事情。”说到“很想很想”时，娃娃加重了声音。

她的小手攥在衣服上，将小洋裙都捏皱了。

“那么，”柳青山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你想做什么呢？”

“我喜欢制作玩偶帽子，我做了很多的帽子，给小熊玩偶戴，每一只都很可爱。”说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布娃娃眼睛都亮起来了。

“是什么样的帽子？”

“有不同水果形状的，西瓜，草莓，还有其他装饰模样的。”布娃娃伸出小手在桌上划拉。

“我给你买点针线和布，你做一个我看看。”柳青山略微思索，不紧不慢说。

“不用针线盒。”布娃娃叫住她，“我带了针线，买一些布和棉花就好。”

布娃娃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合她手掌的针线盒，里面是她能拿起的针。市面上的针线对她来说太大了。这个针线盒是娃娃机到处找，到处托人，才做出来的。

她双手捧着针线盒放到心口。

娃娃机给了她那么多东西，华贵的衣服、名贵的布料、柔软的羽绒被，她都没有带出来，只有这个针线盒，她一直带在身边。

很快柳青山就在龙卷风交易市场买了一些布给她，布娃娃的小手灵巧极了，细小的针缝的线要比其他人的更加细密。

她对针线运用的十分熟悉，很快一个草莓样式的头套就做好了。草莓是红灿灿的，镶着几颗白色的籽，上面用绿色的布精致的绣着草莓的草莓头。

“你来。”娃娃对着窗户上的猫咪招手。

“我？”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猫咪一跃而下，矫健的落到桌子上，引发一阵“地震”。

这震动对于人类柳青山来讲只是桌子晃动了一下，对于布娃娃，这震得有些太过猛烈，她差点跌倒了。

“慢一点，慢一点！”她站稳后说。

猫咪憨笑两声：“抱歉，抱歉。”

娃娃让猫咪低下头，她踮起脚尖将草莓帽子斜带在猫咪的脑袋上，就得到了一个可爱的草莓猫猫头。

“好看吗？”缝制这顶帽子时，她自信又投入，但轮到展示的时候，又惴惴不安起来。

“嗯……”柳青山很久没有回话。

这让她更加不安。娃娃机说：外面的世界很难，客人要求很多。

有缝制才能的人很多，那些缝制的人还有着各种各样的能力，有的甚至可以赋予缝制的动物短时的生命。

这样看来她的才能，的确太普通了吧……

这样普通的她，在各具能力的居民之中，能仅仅依靠这样毫无特点的才能独自活下去吗？

布娃娃沮丧的低下头：“果然……还是不行吗？”

“不，非常可爱，手艺真的很好。”柳青山解释道，“我只是在想，手艺已经很好了，但是缺乏一些特点。”

“真的吗？”布娃娃一下子抬起头，瞬间恢复了活力，她闪着星星眼，“我的手艺已经算是很好了吗？”

“当然啦。要有点信心。”柳青山拍了拍布娃娃的肩膀，“如果再有一些特点，或许能够依靠它开店呢。”

“太好啦。”布娃娃露出天使一般的微笑，让人不自觉地就被感染。

她不敢想要开店，只要能依靠这门手艺活下去就很好了。

有一个居民的身份，做一个“正规”的人。

只是，第一步该怎么做呢？

柳青山拿出了一张白纸，用黑笔在上面写着一些什么：“那我们就来谈一点正经事吧，龙卷风交易市场里面有很多居民摆摊，你创业初期，开店肯定是不合适，不如从摆摊开始吧。”

“但是，想要在那里摆摊，需要居民的身份。”布娃娃有些沮丧。

“那不要紧，”柳轻山从包里掏出她的ID卡，“你只需要一个证明，证明摊子背后有居民负责。我可以给你负责，也可以提供给你创业初期所需要的出摊费用。只是你赚来的钱，要分给我3成。”

布娃娃瞪圆了眼睛：“3成？！”

柳轻山硬着头皮：“就3成，不然ID卡不借给你。”

说到3成时，柳轻山有些心虚，她不付出劳动，也不提供点子，仅仅想要凭借ID卡就获得3成利益，这也太资本家了。

如果不是她实在太缺钱也不会出此下策。

布娃娃惊异地站起来，捂住自己的胸口，她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我是你的所有物啊，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拿走所有都是应该的。你竟然只要3成？”

“如果你要当一个独立的居民，就要学会自己做决定，要维护自己的权益。既然你的梦想是成为正式的居民，就先在我这里感受一下成为居民的感觉吧。”柳轻山拍了拍布娃娃的金色头发，“在我这里当居民，不需要居民证。”

自己做决定，维护自己的权益……

自己。

布娃娃像是被雷劈到一般，一条新世界的大门向她打开，她本被局限的思路被柳轻山的话冲开，她第一次转换视角，感受到成为一个居民，拥有这样新身份的实感。

原来她能做的事情有这么多。

即使是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居民，也是有很多学问的。她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那现在就是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了。

她鼓起勇气，沿着柳轻山的话主动的向前走一步，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很小却很坚定地说：“那我们是不是得签一个合约。”

柳轻山讶异的挑眉，随即欣喜地笑了：“是的，看来你已经开始学着维护自己的权益了。”

布娃娃有些脸红：“对不起。”

她感到很抱歉，她第一次维护权益，并没有用到那些对她不好的人身上。而是这个一心帮助她，教她如何做一名居民的身上。

柳轻山看出了她的顾虑，斩钉截铁对她说：“不，不用跟我道歉，维护自己的权益不需要道歉的。也并不是对你好的人，就可以随意侵犯你的权益。”

“对于任何人，只要他侵犯了你的权益，都要勇敢的维护自己，这才是一个居民应该做到的。”

布娃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柳轻山的声音如春风细雨：“看来你还有很多的居民知识要学习啊，就在我这里慢慢学习吧。”

“好！”布娃娃重重地点头。

接下来柳轻山拿出了A4纸，初步拟定了协议。布娃娃很感激，坚持要柳轻山收下5成。

“不用那么多，3成就够了。”柳轻山捏了捏布娃娃鼓起来的腮帮子，继续说，“也不是跟我签。你跟它签。”

柳轻山指了指一直窝在旁边看热闹的小智。

“我？！”小智愣住，伸出一只触手指了指自己。

“没错。”如果布娃娃和柳轻山签字的话，资本家就会名正言顺的将得到的3成再搜刮掉90%。

这笔钱不能放在她名下，而事实上她也没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家里最费钱的就是需要大把眼泪的小智。

所以……

柳轻山转过头来跟布娃娃说：“它有很多触手，是免费的帽子架子，可以帮你展示帽子，还可以帮你卖东西。”

“诶诶诶！就这么把我安排出去了不太好吧！我不会卖东西的呀！”小智窜到她面前，手舞足蹈挥动触手，企图打断她的想法。

“不会就学，你也该尝试自己劳动挣钱了，”柳轻山承诺，“挣来的钱，我一分不要，你可以直接拿着去买眼泪。下了班就可以飞去眼泪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