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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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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砚知向来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少见地手足无措起来。他看着沈舒年在远处静静站立着的身影,没来由地开始心虚。

他不知道沈舒年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到了多少方才的情景。一想到沈舒年可能见到了自己那些狼狈模样,明白了自己为何骗他后,方砚知就觉得颜面无光,从此之后不敢再在沈舒年面前出现了。

他赶忙躲进屋子里去,想催眠自己刚才看到的人影只是他惊扰过度产生的幻觉。然而没等他坐下多久,虚掩着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

方砚知没敢回头,只是欲盖弥彰地从桌上拿来两个茶杯,一左一右摆好,给自己和沈舒年分别倒上了一杯茶水。沈舒年缓缓走到他的身旁,将此番前去长安镇上买的桐油放在一旁,既没有坐下,也没有说话。

方砚知只匆匆瞥了一眼桐油就将目光移开,一看到这东西他就记起今天早上诓骗沈舒年的事情,让他心头有些惴惴不安。

他希望以沈舒年的聪慧和善解人意,应该能理解自己特意支开他的良苦用心。只要沈舒年不提起,他便可以当作此事没发生过,依旧可以我行我素地自在。

然而沈舒年却显得好似非要和他对着干一般,他很轻地出声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方砚知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虚虚搭在桌子上。

“脸上还疼吗?”

方砚知怔愣地“啊”了一声,没想到沈舒年会是这个态度。他本来以为沈舒年会生气,会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欺骗。方砚知甚至都做好了道歉后的解释准备,可是沈舒年只是轻轻地问他脸上的伤还疼不疼。

当时或许还是疼的,然而过了这么久,早就只剩下一些麻木了。

方砚知自知对不起沈舒年一番情意,只能乖乖地实话实说:“已经不疼了。”

沈舒年深吸一口气,有心想把方砚知这个满口谎话不识好歹的家伙揍上一顿,可是看到他这般凄凄惨惨的样子,沈舒年又开始心疼了起来。

他的喉咙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一般难受又刺痛,沈舒年停顿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带着丝丝苦涩:“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紧紧地抿了抿唇,低垂着眉眼,修长纤细的眼睫落在眼皮上呈现一片小小的阴影,遮掩住自己眼底的失落:“若是你告诉我,我必定会同你站在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这许多委屈。”

方砚知没想到沈舒年心头居然是这种想法,让他之前许多的猜测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嘴巴张合几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沈舒年忙上忙下的动作。

沈舒年从屋内翻找出来之前上街买到的消肿药膏,希望这种药物能够对他脸上的伤有帮助。方砚知没去照镜子,不知道他现在半边脸几乎肿得快和小山一样高。沈舒年不忍再看,怕自己压不住蹭蹭往上冒的火气。

他将药膏远远地抛给方砚知,也不怕人接不住摔了,又从屋后煮了个鸡蛋过来,剥开蛋壳想要给人活血化瘀。

方砚知看着沈舒年面沉如水地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有些胆怯地瑟缩了一下。沈舒年刚想上手替他揉脸,就被方砚知制止住了动作。

他挠了挠鼻尖,干巴巴地用自己惯有的调笑言语想要缓和气氛:“不知道咱家哪只鸡要伤了心了。”

话音刚落,方砚知发现沈舒年面色没有丝毫缓和,甚至隐隐约约有愤怒之感。他没想到自己的话起了反作用,只能乖乖地噤声,不敢再去刺激沈舒年。

见这人终于安分下来,沈舒年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住自己心上的起伏。没了方砚知的阻拦,沈舒年顺利地上手,将仍旧带着烫意的鸡蛋压在了他的脸上。

“嘶——”

方砚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在鸡蛋烫意的作用下,脸上麻木逐渐变成了一种刺痛,像针扎一般割裂着他的面颊。他没想到刀疤脸下手这么重,丝毫不留情面,让他现在后知后觉地开始疼痛起来。

沈舒年的动作一点儿也不轻柔,甚至带着一点报复性的粗暴。方砚知在他手下哼哼唧唧地吸着凉气,没敢对此表达抗议,只能对沈舒年的举动全盘接受。

令人窒息的沉默像一条涓涓流淌着的溪流般在二人周围凝聚,方砚知几度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打破僵局,最后却都归于沉寂。

沈舒年板着一张俊秀的面孔,眼睛里好像聚着一层散不开的迷雾,遮掩住了眼底情绪。方砚知不知道他脑子里现在在想着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我不是故意要去瞒你的。”方砚知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疲惫忧愁的声音里藏着一丝无奈与苦涩,“我只是……”

他顿住了声音,微扬着脸方便沈舒年的动作,望向他的眼神显得哀怨又柔弱:“我只是怕你会担心我,再说了,这本来也不关你的事。”

他絮絮叨叨地讲着,小心翼翼地想要讨好沈舒年:“他们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陷入被人羞辱的困境中。”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我看得出来,你必定是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的天之骄子。他们粗俗不堪,我却想着让你离这些腌臜事情远一些,做那个依旧翩翩君子不染凡尘的沈舒年。”

“不染凡尘?”沈舒年抽动了下嘴角,对方砚知给予自己的评价又气又心疼,他吸了下鼻子,语气怨恨地说道,“再不染凡尘也帮你分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快一个月了,早就不会不食人间烟火了。”

“方砚知,你知不知道。”手上的鸡蛋早已没有了先前烫手的温度,可是沈舒年的手心依旧是红了一片。他将功成身退的鸡蛋扔掉,扶着方砚知的胳膊转到他的身前来,一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当我带着东西满心欢喜地沿着小路走来,想要告诉你周棠那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家中近况。然而走近之后,却发现家门口堵了那么多的人。当时我慌得险些将油桶给摔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沈舒年深吸一口气,压住嗓音里的难过:“我不敢贸然上前,生怕不知道情况还连累了你。”

“我原本以为我会气你骗我瞒我。”他的嘴角无力地扯起一抹苦笑,“可是到头来看到你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那些情绪全部消失殆尽,只给我剩下了心疼。”

“我知道你的这些良苦用心,也明白你心中所想,可是你这份情意我却无福消受。”沈舒年的睫毛挺翘,眼神真挚,抬眼看人时给人一种珍之重之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既然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那我理应在危机时刻与你站在一起。”

“我从来不怕那些困难挫折,也丝毫不担心折辱咒骂。”他的喉结轻滚,声音也显得哑,“我只怕你不把我当朋友,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将我远远地推开。”

沈舒年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配上他沙哑又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直勾勾地往方砚知心上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戳。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被他的满腔柔情感动,更何况方砚知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他一个人时也会害怕,也会孤单,也会在午夜梦回时遥遥去想曾经的事情。方砚知肉/体凡胎无法脱离尘世,只能与人交往混迹市井之中,才堪堪能够压住那些困扰其中的迷茫彷徨。

曾经的方砚知事业蒸蒸日上,身边总有许多狐朋狗友沉迷灯红酒绿之中,年少时浮华太盛,反而看不清楚人心。

现在的方砚知一朝穿越来到这个陌生地方,全身上下唯有这副皮囊相同。脱去了那些身份高光之后,他只是安庆村一个地地道道本本份份的农户罢了。

每天种种花做做饭制制墨,从慢慢养活自己,再到慢慢养活沈舒年。方砚知觉得,若是自己一辈子也找不到回去现实世界的方法,那么就这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倒也算是个不错的生活方式。

他之前从来不想和谁建立起来一份亲密联系,因为知道这世上所有的缘分都如昙花一现,久而久之总要阔别于茫茫人海之中。与其到时候为此伤心难过,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有这种亲密无间的期盼。

可是渐渐的,方砚知发现,沈舒年或许是他身边唯一一个不同的。

即使阿飞隔三差五地总要来看望他一番,可是方砚知心里清楚得很,他不是原来的那个方三,没办法给阿飞原模原样地回馈情感价值。只能东施效颦一般学着方三曾经的待人接物,生怕自己一朝不慎暴露。

只有沈舒年,完完全全地认同了他只是方砚知。

他不是随随便便套在别人身上的孤魂野鬼,他只是方砚知。

作者有话要说:这张写的我好爽好快乐哈哈哈哈哈

做法做法评论摩多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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