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穴”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即使是走在前面带路的姑娘也不得不拿出一张地图，一边走一边琢磨一边嘀咕：“唉这地方怎么这么奇怪，这走到哪儿了......”

乔夏月便走边瞧。

在走廊走向不规则的“蚁穴”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房间，有些是全封闭的，有些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景象。

令她吃惊的是，这里的房间中豢养着的是各种各样奇怪的生物，可以说，到现在为止，她没看见过一只自己熟悉的东西。

谁能想到在特别行动队总部地下六层的地方，豢养着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生物呢？

不过这还挺符合特别行动队的行为逻辑。

怎么怪怎么来，怎么嚣张怎么来，唉，就是玩儿。

那姑娘捣鼓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地图上到底哪里是入口哪里是出口，泄气地顿住脚步，将地图递给了乔夏月：“你自己看吧，以后这里就是你工作的地方。现在给我找到办公室的位置。”

在顶级路盲的衬托下，乔夏月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办公室。声控门打开的时候，一群背对着门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听见门响，围成一圈的白大褂们纷纷直起腰身，生怕自己会错过这单调空间中唯一的变化。只剩下中间一个人依然弯着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的头发被挑染出了几绺红色，用发圈扎在脑后，在白大褂的衬托下愈发显得不伦不类。

“你们看这个地方......这几条神经是可以分离的，分离出来之后，可以......卧槽你是人还是鬼，没脚步声的啊！”

“娄玉书，我来给你送人，你就这幅态度？”姑娘说着，指着乔夏月道：“人我送到了，新来的，信息表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我走了。”

“哦对，”她忽然顿住脚步，微微仰头朝乔夏月道：“我叫夏白榆。”

还没等乔夏月反应过来，她就大踏步走出了声控门，大门在她身后合上，将门内门外的人阻隔。

“这年头......给我把熟练工扒拉干净了，又给我塞新人，合着我这个地方是新人的培养皿吗？想当年......”

娄玉书忽然停住了。手上正做着细致的活，一腔焦躁无处发散，他只好嘟嘟囔囔地将乔夏月冷落在一旁，弯下腰继续自己的工作：“等等吧，我把这点东西分离完了再给你安排工作。”

他一边死死盯着显微镜里的画面，小心翼翼地移动手柄，一边问：“尸潮之前上过大学吗？”

“应该上过。”乔夏月倒是格外自若，迈着闲适的步伐参观办公室，就好像她不是来工作的，而是来这个地方视察的。

严格意义上，这个地方不像是一个办公室，除了一张办公桌之外就再没有和行政相关的东西了。

“应该？学的什么专业。”

乔夏月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和地下六层毫不相干的科目：“历史。”

“历史？”娄玉书头也不抬，给她浇了一泼冷水：“现在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来这里了。”

乔夏月轻松地耸耸肩膀，表示自己对于这样的状况格外遗憾。

年轻人不说话了，一门心思盯紧自己的操作。过了一会儿，他如释重负地脱开手柄，拍手长叹一声：“终于完成了。”

他转向乔夏月：“我这儿，生物、医学、物理、化学的科目都可以接受，实在不成范围扩大到理工科也成。但你一个历史系的什么也不会，我能分配给你什么样的工作吗？”

“或许有呢？我这儿还可以。”

乔夏月抬起手指，轻轻叩了叩自己的脑袋。

“......”

众目睽睽之下，娄玉书苦笑着，随手打开文件柜，从里头往外一本一本地掏书：“你现在就先打打杂吧，等看完这几本书再说。”

《解剖学基础》、《分子生物学》、《普通动物学》......几本？明明是十几本好不好！

乔夏月看着层层叠叠摆了一桌子的书，不由得连连叫苦。

妈耶，早知道胡诌一门理工科不就好了？

“乔夏月是吧，你跟我来。这边的工作都是我负责的，事情不多......你们别看热闹，赶紧学操作，待会儿一条流水线下去，今天晚上之前就要给标本归档。”

娄玉书叮嘱完剩下的人，带着乔夏月回到了走廊上，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那串钥匙沉甸甸的，一步一响，在白大褂下叮铃咣铛敲得欢快，这时候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鞭炮一样挂成了一大串。

他仔仔细细浏览着钥匙上的标签，找到一把开了锁。

里面的生物一见人来，立即从阴暗的角落中冲了出来，“哐”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撞上一道无形的障壁。它的气焰格外嚣张，即使委身于狭小的饲养箱中依然不减暴戾的气质，马一样的鼻孔中喷出了热气，密布尖齿的血盆大口张开，从嗓中爆出瘆人的吼叫。

“驳。”娄玉书屈起指节，敲了敲颤颤巍巍的玻璃，看得乔夏月心惊胆战，生怕受到两面夹击的玻璃会顷刻间裂得粉碎。

驳，山海经中的生物，“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

显然面前的生物只有百分之八十和“驳”这种传说中的生物相似，剩下百分之二十像极了丧尸。它就好像是几种生物杂糅在一起的结合体，身体的半边已经尸化，可以清晰看见身体上的腐肉和腐肉间的森森白骨。

娄玉书随手拽了一块生肉，放入拉开的抽屉中，接着将抽屉推入玻璃内。

生肉从倾斜的抽屉上滑入了饲养箱中。

白色的驳嫌弃地看了看肉食，探出鼻子闻了闻，突然扬起利爪，一爪子拍了下去，将食物拍成了肉泥，接着又用头上尖锐如匕首的利角反复刺在肉上，好像面前的不是任君宰割的食物，而是一只活蹦乱跳的活物，随时可能不安分地逃走。

直到肉泥变成肉沫，驳才用爪子抓起地上的碎块食用。

从通风孔中飘逸出来的血腥味占据了整个隔间，视觉和嗅觉上的双重压迫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驳吃东西之前的仪式感，你就是扔一头大象进去它也会这么做，可能它觉得整块肉的口感不是很好吧，”娄玉书的语气中带着赞许：“你看，它们还是很聪明的。”

这里真的不是疯人院？

乔夏月忽然对自己的精神状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