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刚飞出去，高岁意就知道以自己的修为是打不过这厉鬼的。
鬼打墙没有边际，葫芦竟绕了一周从身后回来。她心凉了半截，忙叫几人聚作一团，别分散了。
万一这厉鬼神出鬼没给谁抓去了，高岁意也没有办法。
变故发生得突然，就算众人不懂目前的情况，但葫芦的诡异路线也看得真切。
“鬼…鬼打墙？”班长颤声猜测。
老二抓紧了江宿晨的胳膊，防止他倒下，“我以前就听过圆大附近的恐怖传说……难不成是我们老了，阳气压不住了？”
他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被班长瞪了一眼。
明眼人都能看出高岁意此刻紧绷的神情。
江宿晨抱着疼痛欲裂的头，神智也恢复了一刻清明。
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挡在最前方的高岁意在他眼中都成了重影。
但他也能看见那张殷红的鬼脸。
她鲜红的脸上全是‘鬼文’，青绿红橙各种颜色，蔓入她的七窍之中。
瞳孔则是诡异的绿色，正直勾勾地越过高岁意盯着江宿晨。
一和江宿晨对视上，那硕大的鬼头就亢奋不已，直冲着江宿晨逼来。
那头四周都是黑色鬼气，径直过来，几乎快要撞上高岁意的身躯。
鬼气不能碰人！
“小心！”江宿晨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把着高岁意拉到了自己身后。
一阵黑烟碰到江宿晨的身躯，又被什么坚硬之物阻挡，顷刻消散。
高岁意双目瞪圆，“江宿晨！你看见了什么？！”
鬼头撞上江宿晨没能得逞，反而被司寒先前下的‘诀’反弹了个重伤。
赌对了。
江宿晨仅剩的清明也损耗得差不多了。
黑烟又凝成仅有江宿晨一人可见的鬼头，她受了伤，截断的脖颈处往外渗血。
“有趣的猎物。”鬼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露出个阴恻恻的笑，“你下次还这么好运吗？”
连江宿晨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上那层保护膜的消逝。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没由来地感受到悲伤。
连司寒在自己身上留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地面开始震荡，加剧了江宿晨的头晕。
红色的巨手从地面伸出，一手几乎能圈住三人的脚踝。
强烈的恐惧笼罩了江宿晨——
他不会……要害老同学全部命丧于此吧？
江宿晨几乎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司寒！！”
“轰！！”
整个空间比先前更大的震动让江宿晨脚下趔趄，险些绊倒。
稳当、冰冷的触感让他身体和内心都一阵颤抖。
地面不再摇晃，恢复了平静。
方才的巨手也成了江宿晨的错觉。
但司寒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了。
江宿晨心中突然空了。
他垂头站在原地，长睫挡住了他眸中的情绪。
“我草？发生什么事了？”
一系列的变故让看不见一切的同学们惶恐至极，都惊慌地抱团，望向独自站在最前方的江宿晨。
江宿晨没抬头，没发现鬼头的表情已经变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宿晨身后，上下嘴唇打颤。
“大人，大人饶命！！”
她恐惧的情绪太过强烈，竟在‘鬼打墙’的空间内形成了回音。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突破了空间桎梏进来的男人。
他身形颀长，头发一丝不苟地打理成背头，黑色西装面料质感都极嘉，一看就价格不菲。
司寒捏捏自己的手指，周身气息冷得可怕，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现在知道怕了？”
他掀起凤眸，宛若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动我的人的时候没想过吗？”
他抬手，一串黑色鬼文落在鬼头的身上，强迫她现了形。
一个响指，她四散逃跑的躯干又被极强的引力吸了回来，陈列在鬼头面前。
“呕！”这鬼实在太丑，给几个普通人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攻击。
高岁意保护他们，带他们去了安全角落。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回了要拉江宿晨的手。
这位大人看上去……和江宿晨关系匪浅啊。
“司寒！！”自己的后路全被阻断，女鬼尖利的声音嘶吼，“你也是鬼！！你为什么要帮人类！！！”
司寒淡淡扫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他两手一合，断断续续的躯体和女鬼的头仿佛被一根麻绳捆紧，杂乱无章地强硬塞在一块。
女鬼和她一堆没用的躯干被打包丢回了冥都。
蝉鸣和商圈的人烟出现，那种与世隔绝之感也随之消失。
困住他们的透明盒子不见了，高岁意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
她虽修为不足，但也拼劲了全力，本命法宝有了损失，主人状态也会受损。
班长、老二老三一行人还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们看着司寒那张冷峻的脸，不约而同地猜到了什么。
“靠……”老二低声道，“虽然很恐怖但是看到这种美人觉得赚了是怎么回事？”
“你就贫吧，”老三打了他一下，又提醒班长，“班长，把你口水擦擦。”
“哦，”班长下意识抬手抹嘴，又回过神来，炸毛道，“哪有什么口水？！”
……
江宿晨从看见司寒的那一刻就松了一口气，酒精重新占据理智的上风。
眼前又模糊一片——这次是泪水糊的。
他站在原地啜泣，不出声，肩膀一抖一抖地，用衣袖抹眼泪。
司寒在他旁边没有动作，似乎在等他哭完。
方才女鬼的质问竟让高岁意警铃大作。
她突然想起，她曾经见过他！
司寒……鬼差之首，万鬼臣服。
是古书上的名字。
师祖去世的时候，也是他来收的魂。
……
“鬼差大人，你是来取我们灵魂的吗？”高岁意抬头看着司寒。
这话一出，吃瓜的几人又惊疑不定。
哈？？？
司寒的目光从江宿晨身上移过来，和高岁意对视。
他薄唇只吐出一个字，“不，我来接人。”
“你会处理好，对吗？”司寒揽过江宿晨的肩，随口一提。
高岁意注视他的背影，坚定地点头，“是！”
明天，他们就只会记得散完步后江宿晨被司寒接走，然后各回各家。
不会有人记得今晚的鬼打墙。
一离开他们的视线，司寒揽着江宿晨的手就收紧了。
被抱紧寒冷的怀里，江宿晨哭得更凶。
孩子应该是吓狠了，当下什么都不管，只管哭。
司寒轻叹一口气，目光落在江宿晨的头顶，“我该拿你怎么办？”
司寒干脆把江宿晨打横抱起，在瞬移回家后才把他放在地上。
酒精上头，所有敏感脆弱的情绪都在此时此刻被放到了最大。
“洗澡。”司寒说的话也干巴巴的，“要帮你放水吗？”
“我不要！”江宿晨耍赖，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我才不洗！！”
司寒把他一把拉起来，安在沙发上。
“好，那就不洗。”司寒坐在他旁边，陪他耗着。
总能熬到醉鬼疲惫。
可惜醉鬼是不讲理的，江宿晨才安分没一会，不知是不是环境的变化，他在自己家有了安全感，也闹腾了不少。
江宿晨爬起来，头枕在司寒的肩上，琥珀色的眼睛一心一意盯着司寒的侧颜。
司寒入定般，坐着不动。
“司寒……”
少年稚嫩羞赧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司寒没有体温，对人类呼出的气息格外敏感。
——这几乎烫到了他的耳垂。
“你怎么这么好看啊。”江宿晨喟叹，带着勾人的尾音。
司寒喉结微动，吐出几个字。
“你也很好看。”
江宿晨确实好看。他说的也是真心话。
司寒感觉自己的头被摸了。
这感觉很奇怪，‘头’于谁都是禁忌，但是江宿晨碰过来，司寒却没有丝毫愤怒的情绪。
“你为什么是短头发，我要看你的长发！”江宿晨想一出是一出，揪着那短发捻了捻，不满地哼哼。
司寒又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数不清今晚自己叹气几次了，但是跟醉鬼讲不清，只能一味顺从他。
“好。”
看着手中的头发如枝桠生长，江宿晨新奇极了，头也往司寒的颈侧探。
他想闻闻司寒的头发到底是什么味道，为什么会把自己迷成这样。
被司寒僵着脊背躲开了。
“你为什么躲我？”江宿晨动作一滞，嘴一撇，眼泪说来就来。
司寒的手握紧又松开，无奈道，“我没有。”
泪珠挂在他又密又长的睫毛上，桃花眼越发生动。
司寒抬手，拿指腹擦去他的眼泪。
“不是你自己要保持距离吗，我只是……”
只是在遵循任务对象的意向而已。
“我没有。”江宿晨捏紧了司寒的衣角。
“好。”他说没有就没有吧。
司寒拍拍他的后背安抚。
江宿晨不知哪来的勇气，抬腿跨在了司寒的身上。
司寒：！！！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司寒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腰，防止他更过分的举动。
江宿晨的T恤很宽松，猛地被司寒的大手收紧，瞬间勾勒出他不盈一握的腰身。
司寒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么个形容女性腰肢纤细的词。
但他感觉自己的头此刻大了一圈。
被把住的江宿晨头一歪，迷茫道，“我在做什么？”
醉鬼果然不知道。
司寒额角的青筋隐隐凸出，咬紧了后牙槽。
下一秒，江宿晨温软的手指触了上来，像是要抚平他的青筋。
“你别生气，”江宿晨担忧得皱眉，眨了两下眼睛，“我害怕。”
该害怕的是谁……
司寒没说出口，江宿晨温热的身体靠上来，双臂圈住司寒的脖子。
眼中是司寒看不懂的情绪，让司寒忘了说话。
他头靠在司寒颈边，极小声地诉说心中秘事。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