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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樱树抽芽之时:苏格兰篇(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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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指尖,盯着重新又望向窗外夜景的林庭语,心里如同海潮翻涌滚动。

林庭语并没有催促他回答,甚至都没有动。

不远处的体育馆里好像正在进行什么演出,数十道镭射探照灯光在夜空中来回摆动。偶尔有一道路过这座高楼之上的空中餐厅,雪亮的光线把林庭语本就苍白的面容映照得更是一些生气都没有。

像某种栩栩如生的人偶,被摆放好以后就静止在那里,甚至连眼神也没有一丝波澜。

在看着这个世界。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看。

在这个人偶的内部,会同样跳动着一颗温热的心脏吗?还是像那宛如精工雕塑出的外形一样,已经失去了血液的流动呢?

苏格兰没有办法判断。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水杯,加了冰块的柠檬水传来刺骨的寒意,让他全速运转着的大脑不至于被烧融。

冷静下来。

再过一遍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想象一个合格的组织代号成员面对这样的问题应该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不对。

他突然清醒过来:这不是对“苏格兰”的问题。

且不说杜凌酒一向不插手组织事务,就算想要争权夺利,在日本毫无根基的杜凌酒也不会上来就试图撬行动组组长的墙角,琴酒可不是什么以好脾气著称的人。而且新朗姆刚刚成功收伏了上代朗姆的全部势力,发展更为迅猛,Boss和其他元老就算心怀忌惮也应该先拿捏朗姆,甚至是扶持琴酒来制衡朗姆,而不是派杜凌酒来抢琴酒手里的热门新人。

杜凌酒的问题不是对苏格兰提出来的——甚至话里的主角也不是苏格兰。

那段感情色彩异常浓烈的描述,指向的是“诸伏景光”。

只有曾经站在光明里的新人警察诸伏景光才会怀念光明,早已沉进深渊的杀手苏格兰是不会这么做的。身处黑暗却向往光明是一种极度的痛苦,甚至会影响枪法的精准度。

杜凌酒——林庭语是想探问,在“苏格兰”的身体里,究竟还存在几分的“诸伏景光”。

而那个被压抑在记忆渊底的,曾经明光加身然后又坠落悬崖的年轻警察,究竟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我这里有你想得到的东西。

那隐隐约约的,忽远忽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一条小小的蛇,盘在他心头纠缠不散。

苏格兰突然笑了。

想什么呢,早在选择走进那间房子而不是掉头离开时,就已经彻底ALL IN了不是吗。

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感觉自己仿佛在云端漂流一样轻盈。他用细微到附近的餐桌都无法听到的,耳语一样的声音说:“是想过的。”

林庭语像终于被激活了一样动了动,转回头望着他,片刻之后同样笑了:“你说谎。”

这一次,苏格兰并没有被这轻飘飘的判定击倒。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碧色的海波都已经变成了寒冷的夹着碎冰的洋流:“我确实说谎了。”

林庭语喝了一口水:“嗯?”

即使知道迁怒无济于事,深重的恨意也已经悄悄地一层一层叠加起来。人类就是这样喜欢把自身犯下的罪孽归因于外界的生物啊,如果有某一个可以憎恨的具体的目标,就可以靠复仇的幻想作为动力活下去了。

这是基于人性的,最合理的推演。

但关键是——林庭语会认为“诸伏景光”是这样的人吗?

苏格兰松开手里的水杯,握着冰水太久让他的手指已经酸麻得近乎疼痛了。不过无所谓,他已经不需要这种外加的冰冷来保持刺激了。

他怀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决意,紧盯着林庭语的眼睛:“您是怎么看待我的?您希望我想过这样的事吗?如果我说没有想过,您会嘲笑我虚伪,还是表扬我的忠心呢?”

林庭语没有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

但苏格兰更没有放过他:“您给我三次说谎的机会,我已经把它们用光了。我现在没有在您这里的优待了,这样可以让您对我下最终的定论了吧——请您现在告诉我。”

他呼吸急促,声音因为压抑而有些嘶哑,说完就低下头去不再看林庭语,仿佛在坐等法槌的落下。

午间,房中。

在那一道突如其来的光线里,杜凌酒的面目渐渐明朗起来。像朝阳初起时由远及近变得清晰的景象,边缘染上了日光燃烧后的灰烬。

苏格兰尝试着把手臂搭在杜凌酒的腿上,对方没有闪躲,而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手。

“我的测试,是通过了吗?”苏格兰尽量轻缓地说,显出恭顺的模样,“现在我可以留下了吗?”

杜凌酒沉默了很长时间。

久到苏格兰以为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停止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道:“再做一件事。”

苏格兰小小地松了口气:“请您吩咐。”

“我会指定一个人,当我命令你的时候,你一定要用最快的时间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彻底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杜凌酒沉郁的,看不见一丝光线的眼睛注视着苏格兰。

苏格兰怔了一下。他本来就是组织里有名的狙击手,在杀人这方面不应该有什么犹豫。成员间拉帮结派私仇斗殴不少,哪天突然有个人棋差一着永远出局了,可能会变成短时间内的谈资,但是说实话,也不算什么大事。

然而苏格兰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杜凌酒要他杀的人,不可能是那么简单的目标。

“我能问一下,您想要让他永远消失的这个人是谁吗?”

杜凌酒很浅淡地笑了笑:“可以。”

他忽然弯下腰,几乎贴近了苏格兰的面庞,鼻尖上传来将触未触的微妙感觉,气息在中间交织融化。

“我。”

那一刻苏格兰突然想起东都大学繁盛的樱花,他在雨一样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里把林庭语带回了自己的车。林庭语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可怕的噩梦,无精打采地窝在车座里走神。一样是微微垂着头,被冷汗沾湿的黑色短发贴在额角,茶色的眼睛里路过街边所有的风景,却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那时林庭语对他说:“你不会死的。”

因为是给自己特别留下的刽子手,所以不能提前死去吗?

假如——假如说在中途,在这里就被赶走的话,会有另一个人补上这个空位吧。杜凌酒会再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一个执刀的手从不发抖的人吗?

心上那条小小的蛇,吐着嘶嘶的分叉的细舌。

——你想要把我拱手让人吗?

苏格兰闭上眼睛。

“无论您的结论是什么,这一次我都绝不会再离开了。您之前答应过让我留下的,就请贯彻始终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彻底安静下来,开始等待。他能感觉到那种锐利的审视,像透过眼皮刺入的强光,无法逃避地笼罩在他身上。他没有办法预判杜凌酒怎么想,对方给他的意外实在太多了,但是至少他可以稍微影响一下杜凌酒的决定——至少可以期待一下。

期待对方其实同样对他抱有期待。

不需要太多,哪怕只有一丝小小的动摇,都足以在关键时刻左右命运的裁决。

静默良久之后,林庭语揉了揉额头:“没有你这样上赶着要法官宣判的犯人,至少也请个律师挣扎一下吧。”

他不带笑意开出来的玩笑,却让这桌几乎凝结的气氛松动了起来,像坚冰忽然裂解成块,落在厚实的地毯上,渐渐渗出了水迹。

苏格兰也没有笑,但紧绷的肩背一瞬间放松地垂下来了。

他睁开眼睛,望向林庭语。

“我不会褒扬你的忠心,那种事留给Boss做吧。”在他逐渐升温的注视里,林庭语拉起餐巾擦了擦手,仍然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平淡了许多,“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事,其实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你真的很不适合说谎,下次不要说了。”

林庭语垂下眼,开始切牛排:“你从来没想过报复琴酒。”

苏格兰没有说话。

“很奇怪我怎么看出来的吗?放心吧,你没有露什么破绽,即使对着专业的仪器也一定能够顺利过关。”

全熟的牛排用标准西餐刀切起来相当费力,林庭语皱着眉努力了一阵,终究是放弃了,抬眼看向苏格兰:“你的小刀上没有多余的东西吧?借我用用。”

苏格兰沉默了几秒钟,伸手拉过林庭语面前的餐盘,然后试探着捏住了林庭语手上的西餐刀。林庭语松了手,苏格兰就把他的刀叉拿走了,开始切分这块被划拉得乱七八糟的牛排。

过了一会,苏格兰低声说:

“……如果我真的想知道呢。您会告诉我吗。”

对一旁的沙拉没有兴趣的林庭语百无聊赖地转起了没用过的细长餐勺:“不是什么特别需要保密的事,只是经验。新手测谎员总是过分相信指标、模型、曲线,各种只要长着眼睛就能看出来的东西,但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被试对象本身。”

银亮的餐勺在他指间慢慢转着圈。

“我判断你不是那样的人,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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