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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小宫女又活过了一天 > 第71章 心病

第71章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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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用膳时大发脾气,惊动了郦皇后。她急忙赶到殿外,想要入内劝慰。谁知通报还未完,就被先帝打断。”常宝春眉头微耸,“先帝口吻极不客气,让通传的人告诉皇后立即回去,无事不必面君。过不多久,刘妃也来了,同样是来劝慰,先帝却许她入内,只是对她的询问不答一字。刘妃也只得小心关怀两句,再陪着先帝移驾出门。”

“我则跪在原地直到天黑,才等到先帝对我的责罚——侍膳不周,罚入御膳房终身服役。”常宝春吐出一口气,苦笑,“那时我眼前一黑,只觉天塌了……皇帝金口玉言,一句话便已成定局。我心中绝望无法形容,我宁可被杖责个半死,宁可折手断脚,宁可被赶出宫去……也不愿永无天日地被关在御膳房,直到死!”

惜花心中酸楚,不禁出声道:“爹爹……”

常宝春摆手示意无妨,顿了顿,又接着道:“后来我才想明白这件事……先帝的确恼怒着郦老贼,可他经过几日权衡,已经决定暂时隐忍,不追究他的过错。我那一下火上浇油,让先帝更加动怒,可同时也让他更加憋屈——明知老贼不尊纲纪、扰乱民生,自己却无可奈何,仍旧要宽恕他,甚至还要满足他的心愿……这口气,自然是迁怒在我身上。”

惜花敛眉默默点头。常宝春这句话无疑是提醒先帝他是个软弱的君主,被郦氏要挟,触着了先帝内心的痛处,当然惹得他大怒。

“丫头啊,你看,我百般艰难,挣扎着往上爬,从来一刻不敢松懈,费尽辛苦、用了多年时光才积累到这一切……可只要出一次错,从前的积累便全数崩塌,又重新跌回尘灰里。”常宝春慨叹,“似我们这样卑贱的小人物,是一次错也不能犯的。”

“起初我心丧如死……终身受罚,连御膳房的门都出不去,谈何伸冤?谈何复仇?我最风光的时候都做不到,何况落入这个境地?”常宝春摇摇头,“更别说我听闻先帝最后不予追究老贼的过失,还钦赐他立祠的身后之荣,我更如坠万丈深渊,禁不住以头撞壁,御膳房怕我出事不好交差,还特意命人看管了我几日。”

“爹爹……坐下说吧。”惜花扶他坐下,又斟上一杯茶。

常宝春喝了两口,语气平静:“又过两年,老贼死了,果然风光大葬,我却没有那样绝望悲怆了……复不了仇,却还有伸冤一件事。我想通了,只要活着,总还是有一线希望,若是死了,那才是一切空空……既然我能从满门抄斩中逃出一条命,那这条命就是指望,只要活着,总还能等到机会的。我便观察御厨做菜,私下自己练习,做一切能做的,学一切能学的。”

惜花轻轻点头。常宝春坚韧远超常人,她在初次相识的时候就发现了。

“我十三岁入宫,三十五岁被罚,往后便是漫漫服役的日子,一年,又一年……在第十八年的时候,丫头啊,你来了。”常宝春看向她,百感交集,“起初我不过是聊慰寂寞,打发漫长而枯燥的服役生涯,也为我这受困到死的局面添一些变数……可我们到底是成了真正的父女,休戚相关。你越是高升,我的希望和忧心便越是强烈,咱们历经的波折不必多说……丫头,终是托你的洪福,我得以出宫了!”

“出宫以后,我便一刻不停盘算伸冤的事,这是我倾尽一生的重任……我想了许久,明路还是不可行。”常宝春皱眉摇头,“老贼死了多年,生前死后都获封无数美誉,早已盖棺定论……而他的亲侄女如今贵为太后,更不会容许有人动摇他的名声……郦氏如今虽稍显没落,如今的太平侯一脉虽不景气,族中仍是有不少能人俊才,比如老贼的子孙就有好几个出色的,门生又遍布朝野……郦氏,依然是根深蒂固,势大难除。”

他又饮一口茶,压下心中的郁气,“向衙门告状、走重查翻案的路子,是行不通了。我只能私下搜寻证据。当年我虽是风光的副总管,可头上有总管,宫里有先帝和郦皇后,个个都是十足精明,我又出不去宫门,更怕身世暴露,哪敢轻举妄动,只能暗中留意郦老贼常与哪些官吏往来……如今出了宫,搜寻证据倒是便利多了。”

“因事隔多年,事主们又大多过世,衙门也没再防得那样严。只是想要打通关节、拿到证据,还需巨资。”常宝春又看向惜花,眼中含着愧疚,声音低了下去,“丫头,你便都知道了……我同旧友老张头编了个谎。老张头的确是先帝的太医,曾卷入宫中一场风波,是我助他脱困,所以结交到如今。”

惜花点点头,心中也是震荡难平。

“丫头,是我对不住你了……如果你听得我身患重病便各走各路,那我是绝对不会怪你的。可你是重情义之人,到底是我私心可憎,借你的手来筹钱……”常宝春流下泪来,“这辈子我为这一件事活着,作为父亲,给你的甚少而亏欠你太多,下辈子再好好报答你罢!”

“爹爹!”惜花也流泪了,“纵然您是骗我,可就算您当面说了实情,我就能撒手不管么?满门的血仇,不过是筹几个钱,我就会不答应么?……您无非是怕我为此事操心、牵涉过深罢了!”

常宝春不料自己用心被惜花一语道出,不禁心头大震,继而泪流不止。“丫头啊,此事凶险,你不该知情,更不该涉入……你能为我筹钱便是对我全家的大恩,如今你我该真正别过,你走得越远越好,我们之间再不必有任何关联!”

“……难怪爹爹那天催问我嫁人。”惜花反应过来,回想着,“爹爹是想,我出嫁有了夫家,便不与娘家相干,何况又不是亲生父女……以此脱去我的干系?”

常宝春惊异她的敏锐,点头叹了一声:“可一则你不肯,二则我思来想去,这么做也不万全,我还是改了主意……眼下我打算先遣散庄上的庄丁,他们不惹眼,与我关系不深……至于你和那俩小丫头,这些日子与我密切,旁人一定看得到,我便与老张头伪造一场火,置几具假尸,我把假尸下葬后,再拿出证据伸冤。如此一来,朝廷便只能拿我一人泄恨,牵连不到别人。你们三人则在老张头处先躲着,等风头彻底过去后,再走得远远的,到远离京都之地改名换姓度日。”

惜花听他把身后事都安顿好了,急忙问:“爹爹可是已经把证据都搜集了?”

“正是。除了那封从家里不翼而飞的老贼书信,还有老贼与他门生往来时对我父的抱怨,以及当初谋反犯人的口供、我父的口供……足以证明,我父是清白的,从未与谋反之人同流合污!而老贼,私下与他有过节,是出于私心诬陷于他!”

惜花又问:“可是爹爹,既然朝廷翻案的明路行不通,那您打算将证据呈给谁看呢?谁能为您做主?”

“你说对了。我要做的,便是鱼死网破!”常宝春胸口起伏,气息变粗,猛地站起身,“我要将证据拓印千份,让人趁夜撒遍京都各个角落,然后雇绿林掘了老贼的墓,开老贼的棺,让他暴尸郊野!这样一来——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老贼的恶行,朝廷再也别想遮掩住了!……就算把我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我也闭得上眼了!”

“爹爹……”惜花倒抽一口气,跟着站起,“您要三思啊!这么做……”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唯一的一策,便无分上策和下策!”常宝春双眼涨得赤红,“哼,朝廷不给我伸冤,可冤情自在天下人心中!朝廷给老贼荣耀,可他照样会遗臭万年!这便是我的心愿,我五十多年的折磨……丫头,其实我也不算骗你,这就是我的病,最大的心病,让我五脏六腑时时都疼啊!”

“爹爹!”惜花连忙又搀他坐下,给他安抚顺气,“我懂您的心,我绝无拦着您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其实老娘在死鬼活着的时候也受了不少窝囊气。

先帝:阿七不说阿八,我也很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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