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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莱伊，他虽然没有在淋雨，但也睡得不香。

先生需要一个人在撤退时断后，恰巧莱伊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结束之后能有机会把京都的情报反馈给FBI，便接了这份差使。

谁能想到，他刚走出寺院，还没来得及发出一条讯息就被敲了闷棍。

再醒来的时候，嗯……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顶的灯光刺眼极了，房间也没有窗户，屋里屋外都吵吵嚷嚷的，无法分辨现在的时间。

床侧，一名陌生的银发女子惊喜地看着他：“呼……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把你敲坏了！谁知道，你要是醒不来了我该怎么办！”

莱伊躲开她探向自己额头的手臂，神色警惕：“你是谁？”

“啊我啊，”女子尴尬地扶了扶眼镜：“我住在寺院附近，听见吵闹声便去查看情况。谁知道，我正正巧看见你从那儿钻出来，我看你头发长长的，根本不是和尚嘛，不是和尚，那我想肯定就是歹徒喽……”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所以就，不小心就把你打晕了。”

“后来来了好多警察的说！固吉小师父说你们只是在演习，谁知道，你居然是他请过来扮演歹徒的工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哦～”

莱伊摸了摸后脑。

这女人巴啦啦地说了一堆，还带着奇怪的口癖，丝毫没有回答“你是谁”这个问题，反而像是把信息一股脑地倒出来，生怕莱伊跟不上她的……假设。

不小心打晕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她又特意守在医院，生怕自己醒来之后跑了似的。

是组织的人吗？目的是什么？

“这样吗。当时我确实没有注意到你，毕竟天很黑，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不过这位女士，你是有学过什么武术吗？”

“啊哈哈，”银发女子红着脸看向一边：“就是，爬树看固……小和尚练功的时候偷学了几招，谁知道，居然这样派上了用场。今天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那个，以防外一，头部损伤说不定会有后遗症什么的，我还是陪你去做体检吧？”

撒谎。就算是那群和尚，能做到悄无声息放倒组织成员的也没有几个吧。

莱伊拔掉了手腕上的针头：“不用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

“现在就走吗？绝对不行的！”女子把他按回病床上，虽然只是用蛮力，莱伊居然觉察到了一丝压迫感。

这个女人很强。和她打起来，莱伊不一定能占得上风。

银发女子拿出一叠检测预约单出来：“只有脑电图做过了，其他的还有CT，核磁共振，超声，穿刺……”

真糟糕。

这应该是离那所寺院最近的医院，莱伊瞥见外面的大厅里有几名僧人，这几人身上都只带着大片的烧伤，而那些在打斗中因武器受伤的僧人一个都没有出现。看起来寺院里的事情已经被那个小和尚处理好了。

但是火烧的那么大，演习这种说辞很难骗过外面的人吧——就在这座医院里，说不定会有记者，甚至是警察。

在这群如狼似虎的人眼皮底下，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为好，只能暂时顺着这女人的意思，之后想办法溜走了。

虽然这样……莱伊被迫坐在轮椅上的时候，还是很想反抗。

好在这所医院并不需要排队……临近中午的时候，莱伊差不多已经做完了大部分的检查，那名女子的监视也变得越来越马虎，终于让莱伊找到机会，趁她去取报告单的时候，从某扇卫生间窗户逃了出来。

他在巷子的角落里检查了手机，并没有被装上定位器和窃听设备，他刚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在开机后又皱起了眉头——手机上有一通未接来电，六点十五分，来电9秒。

FBI的人并不知道这个号码，即便知道也不会贸然电话他，更有可能打电话给他但又突然掐断的……

雪莉。

卫生间，银发女子推着空荡荡的轮椅走了出去，尖锐的鞋跟踩在地板上却几乎没有声音。她不像先前那样满脸挂着亲切熟络的笑容，而是冷淡地像台默默轮转的机器。

“任务完成。”她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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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伊赶回旅馆的时候，大家正相安无事地坐在休息室里打牌。

雪莉额头上粘了两条纸条，扭头撇了他一眼。

虽然莱伊只是站在门口，但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已经迅速扑进来了，熟悉但刺鼻。

“怎么回事？”先生也嗅到了那股味道，颇有诧异：“莱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雪莉是安全的。

如果不是雪莉的话，那个女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莱伊非要被拖延在医院的理由又是什么呢？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莱伊向boss点头：“是，一个奇怪的人，昨晚撤退时被她袭击了。”

听到莱伊被袭击，伏特加和基安蒂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戏般的向他看过来。

先生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迟疑地说：“她？嗯，你身体还好吗？”

莱伊思索着措辞，并没有向先生透露过多那人的事情：“我找机会离开了，她并没有追过来。”

雪莉轻哼一声收回了目光。

“既然回来了，那一起打牌吧。”

这是先生第二次邀请他。

先生笑着整理手里的散牌，杂乱无章的纸片在他手里变得整整齐齐。

莱伊知道先生并不喜欢别人被违抗。

昨天莱伊搪塞了过去，自以为是地转移了话题，相当快便被先生拆穿，并且反过来被试探了与雪莉的联系。即便那次先生并不是真心地邀请他。

没有办法，莱伊只能参与这场牌局。

雪莉倒是得空脱身了。

她在一楼的门厅坐了一会儿，直到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她连忙跑到门口，几乎是飞速打开门，结果那只是一个推销商品的年轻男孩。

雪莉冷淡地回应了几句，便把那人打发走了，再回头的时候，莱伊兀自坐在了她原先坐的位置对面。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沙发上铺满了阳光，看起来藏不住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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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莉的房间。

莱伊站在门口，注意着门外有没有人经过。

先开口的是雪莉，她盯着窗外的花园，有些不耐烦：“中途离场不太好吧？有什么必须要现在说的事情吗？”

“虽然还算不上伙伴，但我们至少是合作关系。”莱伊远远地看着她：“雪莉，你缺少最基本的坦诚。”

“就因为那通电话？我只是好奇你还活着没有。”雪莉自然地说着。

“仅此而已？”

“不然呢？你想听到什么？”她挑了挑眉：“难道说我做噩梦之后害怕的不得了，下意识打电话给信任的同伴，或者嗯……被某人威胁说不交出解药的话就去死，情急之下找人帮忙。你更喜欢哪个版本？”

莱伊没有回答。

雪梨显然没有说出实情的打算，莱伊觉得，短短一夜过去，他们之间似乎多了一些糟糕的隔阂。

半晌，莱伊说：“贝尔摩德很危险，她想要的东西会不择手段地弄到手。如果不想被缠上的话就和她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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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伊的直觉倒也没错，雪莉确实已经不再算是他的伙伴了。而一切的起因，大约算是……那只松鼠。

事情还要从早上说起。

雪莉原先的计划是赖床到九点，然后叫一份早餐去楼上，和三下雾一起吃饭。但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那只松鼠醒了。

它爬出箱子，把纱窗咬出了一个洞。雪莉是被啃咬声吵醒的，等她慌张地跑过去的时候，松鼠已经钻过那个窗洞从二楼一跃而下了。

雪莉的房间在旅馆尽头，这间房的窗子和同一楼层其他房间的窗子朝向不同，傍晚的时候拉开厚厚的窗帘，就可以越过梧桐树的顶端看到太阳慢慢消失。

窗户下面是一片小巧的花园，茂密的花丛和湿软的草坪是很好的缓冲物，松鼠在花丛中踉跄着跳了几步，最后隐入了树林中。

雪莉的目光早已不再跟随那只松鼠。

道路的拐角处有个可疑黑影一闪而过，那人似乎是被松鼠吓到而仓惶地逃走，只在花园里留下了杂乱的脚印和满地被踩坏的葱兰。

一夜的细雨使泥土变得警觉，试图黏上每个人的鞋子和小腿，更是积聚出了一些遭人讨厌的水坑。

灌木和花丛之间的浅水洼里侧躺着一个白生生的女孩，看身形也就十七八岁，她的身上套着一件陈旧的格子睡衣，四肢怪异地僵直着，面部则被层层叠叠的唐菖蒲遮住了。

虽然看不到脸，但是雪莉对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紧接着便是贸然涌上的猜想和铺天盖地的恐惧。

雪莉飞快披上外套下了楼。

小花园离得不远，但因为是背离马路的方向，位置却是意外的隐蔽，需要经过一条不怎么好走的石板路，不过还好，这个时间并没有其他人经过。

雪莉一路小跑过去，头顶的梧桐树时不时地抖落一片水珠，脚下的石板也很无理地随着步伐晃动，冷不丁地迸出一大滩泥水来。不知谁家的厨房飘出了饭菜的香气，和未褪去的药物后遗症一拍即合，让她恶心地想吐。

雪莉一路小跑过去，拨开半人高的白色菖蒲，看清了那人的脸。

她有着不同于亚洲人的高眉骨和深邃眼窝，刚褪去婴儿肥的下颌线条柔润，与可爱饱满的嘴巴很相衬，她的额头上散着一些因为打湿了而更加卷曲的头发，还有几片凋零的花瓣。

“三下雾？！”

雪莉惊呼出声，颤抖着手按上她的颈侧，但那里丝毫没有脉搏跳动的迹象。

清晨很寂静，不与人留一丝余地，寂静到雪莉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雪莉不甘心地按上她的胸口，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按压的动作。她很少这样救人，实验室里的分工很明确，每个人只需要做自己的工作，而雪莉的工作就是调配那些芬芳或刺鼻的试剂，至于注射试剂的人是生是死，雪莉决定不了。

“醒来啊！你快醒来啊……任务已经结束了，讨厌的人也消失了，我们可以站在一起，事情明明要变好了……”

但这只不过是徒劳，她的脸色苍白得发青，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肩膀下甚至聚集了一些鲜红的斑块。

斑块？

雪莉的动作停了下来，猛地睁大了眼睛。

三下雾昨天受了伤，脸上应该有淤青才对，即便是用了特效药，牙齿受伤造成的炎症也不会在一夜之间消失。甚至，她腹部和肩膀的伤口也不见了，手腕的绷带下也没有整齐的疤痕，反而有密集的一堆针孔。

她不是三下雾。

雪莉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尽管还有那么多的谜团，她却难得地放松了下来。

这个和三下雾长得一模一样的死者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做这件事的是组织的人吗？目的是什么？

该死。

但至少三下雾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