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中考完的那年暑假，凌霏一直嚷着想去有山有水的地方，想要一天之内往返，就不能离家太远，找寻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妈妈同小姨商量过后，第二天，便早早地带着凌霏和景辰坐上去往那里的大巴。

因这大巴每隔一个小时才发一趟，一个小时聚集的人群可想而知，每趟车定会塞得满满当当，他们好不容易才挤上去，花了很长时间精心做的发型被这么无情地一挤，也早也没了当初的模样。

凌霏从小就晕车，每次超过半个小时的车程都令她痛苦不堪。每每这时，她总会坐在或站在靠窗户的地方，微微打开一条缝，让外面的空气扑在她的脸上。

可是现在，车里人们摩肩擦踵，就连转个身的余地都没有，更别提试图走到窗户边了。车内的空气让人一言难尽，刺鼻的香水味，夏天独有的汗液味，还有小孩吃的零食味，混杂在一起，好在车窗都远远敞着，凌霏微微皱眉，抑制住想要吐的冲动。

不像凌霏，景辰就没有晕车的烦恼，扭头看看，果然一点事都没有。

下车的一瞬间，凌霏深吸一口，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

去景点的路上，周围绿林环抱，一路林荫小道，阳光暖暖的，微风吹动树叶，地面上树影斑驳，头顶蝉鸣声声，脚下流水哗哗，路边偶有几个卖特产的商家扯着嗓门吆喝，或有几位卖糖画糖人儿的吸引人们驻足，好一派舒适恬淡的景象。

凌霏和景辰蹦蹦跳跳，不知疲倦地走出了大远，忽然一阵强风吹来，一颗核桃毫无征兆地砸在了凌霏头上，凌霏痛得揉了揉头，看着地上的核桃，竟只落下了这么一颗，还正好砸到她，这运气也不知该说好还是坏了。

景辰捡起核桃，冲着凌霏笑道：“哈哈，姐，天都觉得你该补脑子啦！”

凌霏看着景辰，默不作声，白了他一眼，道：“来，咱俩换换位置，你走里面，我就不信了。”

“就算我走里面也不会有核桃掉下来的，更不会砸到我。”景辰自信满满。

这之后一路上，不仅没有一颗核桃掉落，就连风都开始微微轻拂，就这么一路顺利平安地到达目的地。

“看吧，姐，我说什么来着。”景辰无奈地摊摊手，“都说不会掉核桃吧，你偏不信。”

凌霏着实被气到了，不禁开始怀疑，难道我真的需要吃核桃了？

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到达目的地。

周围群山环绕，山上，苍松翠柏将山峰装扮得郁郁葱葱，一座寺庙孤单地在山顶上伫立；山下，河水清澈，泛着涟漪，这一条没有航标的河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因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凌霏和景辰显得格外兴奋。蹲在旁边看着别人钓上来的大鱼，投来羡慕的眼光；脱了鞋袜一脚踩进水里，凉得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水草飘荡，伸在水下的手被挠得发痒。

“走了，我们去爬山吧。”妈妈和小姨看他俩正玩得尽兴，本不想打搅，看看时间，若再不爬山，山里就该冷了，这才把他们唤回来。

起初，他们抱了很大的兴致，可是爬着爬着就有点力不从心，大概是刚才玩得太尽兴了，消耗掉了大半的力气。

凌霏担心景辰跟不上，转身却发现景辰并不在她身后，焦急地喊住妈妈和小姨，还没来得及喊，景辰慢悠悠地从一旁的树丛中出现，手里还拿着不知去哪儿找来的一根木棍。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丢了。”凌霏长舒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低头看见手里拽着的东西，问道：“你拿根木棍做什么？”

“走累了当拐杖啊。”说着，景辰竟真的开始示范起来怎么使用。

凌霏不得不感叹现在的小孩真的太会省力了，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只有一根意味着他只给自己准备了，便问道：“那我走累了该怎么办啊？”

“我就是你的拐杖啊。”

那个围着姐姐要抱抱的小跟班长大了。

04

凌霏上了大学，回家的次数更少了，上初中的景辰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拥有了自己的圈子，也不再是以前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子了，就算两人见面，也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隔半年，凌霏再次见到景辰，这个原先需要她蹲下来交流的小孩儿，竟不觉间比她高出十几公分，眉宇间脱离了幼时的稚嫩，增添了几分英气，这个曾经被她保护的小男孩终于成长为一个能够保护他人的小伙子。

男生和女生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凌霏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看综艺、电影、电视剧之类的打发时间，偶尔出去逛个街；而长大后的景辰沉迷于各种电子产品和零件，每天窝在家说什么都不肯出门。起初，凌霏还帮着小姨劝他，发现怎么劝也不管用，后来索性就不问了，他若想出门自会出去的。

景辰的性子很是执拗，说也说不得，小姨也拿他没办法，很是发愁。

凌霏偶然同妈妈提起小时候，不禁感叹：“小时候景辰多好玩、多活泼啊，怎么长大就成这样了呢？”

“谁知道呢。”

某天，妈妈和小姨因为一些原因回家比较迟，便打来电话让凌霏带着景辰吃饭。

景辰坚持要将沉默寡言的高冷姿态维持到底，这对凌霏可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终于，凌霏实在受不了沉闷的氛围，便开启了话题，景辰也慢慢打开了话匣。

谈起学校生活，景辰却总是抱怨那些不称心的事情，学校面积太小，老师总是拖堂；提起学习成绩，景辰总是发愁题目太难，明明老师只讲了基础的知识，可每到考试题目总是出得意料之外；说起同学相处，景辰总是难以忍受那些不学无术的同学，害得自己想学习却偏偏怎么也学不进去。

凌霏看着景辰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希望的光泽，对知识的渴求，只剩下埋怨的黑洞，无穷无尽的牢骚。

凌霏打断他的怨言，认真地说到：“你知道吗，据说人的梦境会通向平行世界的自己，倘若被其他世界的你看见这番模样的自己，想必会很懊恼吧。”

“平行世界？你当我是小孩子啊。”

“你现在这副模样难道不是一个小孩子吗？”

“不，我不是，我已经长大了，是个大人了。”景辰猛然抬起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凌霏笑了笑，说：“大人才不会像你这样一直抱怨呢，因为他们知道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不如高效利用起来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景辰默默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成长为一位真正的大人，但是在此之前要先学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啊。”

两年后的中考，景辰并没有考出比较好的成绩，但那又怎样呢，努力过，做到自己的最好，就不后悔。

考完的第二天，景辰难得主动提出要去商场。

妈妈拿了一件呢子大衣想让凌霏试一试，凌霏看了一眼，默默地退了大远，疯狂摇着头说：“不要，我还想长个呢。那衣服太沉了，万一本来还能长个几公分，被这么一压长不高了怎么办。”

本来在一旁玩手机的景辰，听见凌霏的一番说辞，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肆无忌惮地大笑。

有多久没见景辰笑的这么开心了呢？记忆中的上一次开怀大笑还是在景辰小学的时候吧。凌霏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幽幽地走到景辰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威胁似地说：“你姐难道不配拥有长高这项技能吗？你要不要笑得这么过分。”

“姐，我错了，对不起。”嘴上虽然道着歉，脸上却一副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样子。

凌霏很无奈，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

一家人，健健康康，吵吵闹闹，就是最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