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西辞赶紧跑过来，跳到田里把他捞起来。

曹培洪看见后，直接扔下挑子往这跑。

“何煜掉到田里啦。”曹继盛放下手里的秧把子，站在田梗上笑着喊。

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只当笑话看。

毕竟他也经常插着秧在泥里打滚，因为这样能稍微凉快点。

曹倩倩秧也不插了，站在田埂上看热闹。

看热闹是最不缺人的，曹壮和他奶奶也停下手里的活，伸头看。

刘燕则忙不迭地往这边跑，紧张地喊：“小煜。”

附近的人，不约而同地给何煜行注目礼。

“别动。”曹西辞把他拉起来，挡下他想去揉眼睛的手。

何煜紧拽着曹西辞，把他当救命稻草，手里还拿着沾满泥水的荷花。

张着嘴，想哭的，但嘴里都是泥，他呸呸往外吐。

曹西辞侧身躲避，想捂他的嘴，但手指一转，拽走他紧攥的荷花，扔到一旁。

“洪爷爷，你把田埂上的水壶拿来。”

他扭头看向赶过来的曹培洪，喊道。

这里离曹西辞起秧的地方很近，他带了一壶凉白开，还没喝。

曹培洪拿着水壶过来，拧开，跟曹西辞配合着清洗何煜的眼睛。

其他地方事小，脏了就脏了，但眼睛千万不能出问题。

洗干净后，刘燕赶过来，下了田，心疼地检查他有没有伤到，“摔哪了？”

何煜漱完口，摇头，“没有，没摔到。”他没觉得哪里疼。

刘燕舒了口气，放下心来，又自责道：“我不该带你来田里。”

“是我自己不小心，才摔倒的。”

他跟着刘燕上去，踩着泥水，软软的，竟然觉得挺好玩。

这大概就是，反正脏都脏了，把心态放平就好。

迈出第一步很重要。

水壶里的水变得浑浊，曹西辞干脆都给他洗脸。

他从头到脚全是泥，就一张脸跟个白团子似的。

曹西辞看得想笑，轻扯了扯嘴角，没有笑出声。

曹培洪带着何煜去不远处的水塘里洗，上来的时候浑身的水往下淋。

刘燕想让他回家，担心他会感冒。

“不会的，他们不都湿啦。”

曹继盛洗秧把子的时候，没力气了，直接坐在田里，一身的脏水。

曹西辞身上也湿了一半。

这对他们来说很正常，热得受不了还会下塘里游一圈再上来，继续干。

刘燕也没勉强，无法给他提供更好的生活，那就只能让他适应这里。

心里除了心疼和自责，做不了其他。

“行，你想在这就在这吧，要是感到不舒服就赶紧跟我说。”

她带着何煜去秧亩那，曹培洪挑完秧把子，顺便把藕塘边的小板凳带过来。

何煜坐着，跟刘燕学怎么拔秧苗。

刚开始他拔得太靠上，拽断好几根。

慢慢学了一会儿，知道用巧劲，从下面一根一根拔。

有的根扎太深，拔不动，他就交给刘燕，自己去拔其他地方。

但他不会捆，总是散开，刘燕就会帮他系紧。

秧亩里有很多小虫子，拔着拔着就会看见几只，有大有小，黑色的硬壳虫子居多，还有蚯蚓。

何煜倒是不怕这些。

但钻到衣服里很烦人，他时不时就要起身抖一抖衣服。

曹西辞双手拎着秧把子，走在田埂上，准备去栽秧。

头顶的太阳挥洒出恼人的温度，微风顺着秧苗轻拂在人脸上，都是热的。

何煜分不清自己身上是水还是汗。

田里的水已经分层，上面温热，只有下面是凉的。

何煜感觉整个人快要被蒸发。

他又移开视线，看见已经栽第二趟的曹倩倩，她正起身擦着脸上的汗，锤了锤酸疼的腰。

曹壮跟着奶奶起秧，也在不停地擦汗，喝水。

曹继盛则累瘫在地，他浑身的泥水，躺在地上。

小虎趴在他旁边，跟他一起吐舌头。

“要命了要命了。”

曹宣文和李英正在插秧，听他抱怨，朗声道：“狗盛，别丢人。”

又给他鼓劲，“你看小辞多精神，壮孩也没倒，人家倩倩都快栽两趟了，你就快输给人家了。”

曹继盛冲着天嚷嚷，“我不上你当，平时让我别跟这比，别跟那比，一干活就让我跟他们比，我不干，我要回家。”

李英无情道：“你回家，看你姐姐揍不揍你。”

“我要跟她换，凭什么她在家，我就得来干活。”

“你以为家务好干呀，你姐姐要给你洗衣服，还要做饭，不然你干完活回去吃空气。”

“那曹西辞家怎么没留人做饭。”

“人家小辞自己就会做饭，你能跟人家比吗？”李英：“留你在家，我们回去都要吃空气。”

杨琳梅站在秧田里，笑说：“小盛，等你上学，考个好成绩回来，你妈一高兴，就不让你干活了。”

曹继盛立马坐起身，咬着漏风的牙，“我要考第一名，我就在家躺着，什么也不干。”

“行行行，你先栽秧栽第一名。”李英说：“过两天也可以什么都不干。”

“真的？”曹继盛兴奋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那我过两天就不来了。”

说着就往秧田那跑。

曹西辞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傻子，过两天就栽完了，当然不用来。

刘燕笑着跟何煜说：“狗盛最喜欢闹腾，不过小孩子嘛，活泼点好。”

“那我活泼吗？”何煜腆着脸发问，想要夸赞。

“活泼，活泼。”刘燕哪里不明白，顺着他的意夸，“你也特别好。”

何煜开心了。

他低头看着被泡白的双手和指甲缝里的脏泥，又看向刘燕那双粗糙苍老的手。

抿唇笑了下，没说话。

----继续干活。

曹培洪挑完三块田的秧把子，就开始栽。

刘燕挎着篮子走在前面，何煜紧跟在她身后。

篮子里有草帽，塑料水壶，镰刀，水果刀，还有一个圆滚滚的西瓜。

西瓜旁边有一个长方形的东西，被报纸包裹着，不知道是什么。

何煜下田，栽了十分钟，快要原地升天。

曹西辞和曹继盛他们已经坐在田埂上休息，准备切西瓜吃。

几乎每家都会带西瓜，栽秧‘利器’，能解渴，还能补充糖分。

快要累虚脱的时候，赶紧吃几口缓缓。

“小煜，你也上去吧，跟他们一起吃。”刘燕说着扔下手里的秧苗，径直走向装着西瓜的篮子。

先用水壶里的水把水果刀冲一下，然后把西瓜对半切，再拆开报纸，拿出里面的不锈钢勺子。

斜插在西瓜上，递给何煜，另一半就放在篮子里，一会儿再吃。

何煜开心地坐在田埂上，挖西瓜吃。

曹西辞坐在他旁边，没用水果刀，简单粗暴地把西瓜往地上一摔，上面出现一道歪歪扭扭的裂缝。

然后对半掰开，拿起一半再摔，方便掰成小块。

他拿了两块递给站在田中央的杨琳梅和曹宣武。

又回来，喊刘燕和曹培洪吃。

他们本来想栽一会儿再吃的，但又不想拂了曹西辞的意，一人拿了一块，快速吃完，又回去继续栽。

曹西辞弯着腰，粗暴地啃第二块，西瓜水顺着手指往下滴。

曹继盛也正以同样的方式吃西瓜。

而曹倩倩直接抱着一半，用手挖着吃。

另一半分给了曹壮。

曹倩倩家的田要多些，家里人分散着栽，一人栽一块田。

何煜握着勺子挖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嫌弃他们都是野蛮人。

曹西辞吃完，用手背擦了下嘴，看着他直皱眉。

他们干庄稼都是急性子，要是像他这样，那一上午活别干了，就坐这吃西瓜吧。

何煜彷佛又察觉到自己误把蒜当葱时，曹西辞露出的那种眼神。

于是，他恶狠狠地瞪着眼珠子，又挖了一块西瓜心，嘴巴张到最大，牙齿和勺子碰撞出轻响。

力道像是能咬下曹西辞一块肉。

小嘴蠕动，故意咀嚼的特别夸张。

略微有点小嘚瑟。

募地，曹西辞视线下瞥，停顿两秒，勾了下唇角。

何煜继续嘚瑟。

准备再挖下一块时，忽然一个蛇头怼到他眼前。

何煜定睛一看，这蛇还张嘴吐性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瞬间，何煜魂都快飞了，他不怕虫子，但怕蛇。

当即把没吃完的半个西瓜，往曹西辞脸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