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仇，记仇，我要记仇。”

何煜在心里不停地默念。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心里的邪火发出去后，他已经没法对曹西辞生气。

尤其是看见曹西辞站在阳台，抖开他的内裤，挂上的时候。

他甚至有一种想上去道歉的冲动。

今天话说重了。

完全忽略自己被压着打。

不过这种想法在他脑中仅存一秒，就被他用意念踢了出去。

“不能屈服不能屈服不能屈服……”

他继续默念。

否则曹西辞以后肯定会蹬鼻子上脸。

他跟谁结婚，甚至生男生女都要插手。

何煜陡然想到电视剧里的那些恶婆婆，深深觉得曹西辞以后会充当他‘妈妈’的角色。

晚上熄了灯，躺在床上。

何煜本来打算用脚对着他的头，可疑问堵在心里，他睡不着，就掉了个方向，慢慢爬到床头。

并拢双膝跪在被子上，撅起屁股，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

曹西辞动了下，醒着呢，用气音说：“干什么？”

他的嗓音透着一股粘腻的沙哑，在黑夜中轻轻松松蛊惑人心。

何煜的语气下意识放柔了许多，“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曹西辞以为听错了，“啊？”

“你重男轻女还是重女轻男？”又换了一种问法。

曹西辞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诚实道：“都一样。”

“真哒？”

“真的。”

何煜松了口气，稍稍放下心。

看来以后生男生女都可以。

然后他又爬回去，躺平，想用脚去够他的头。

不料被那头短茬一扎，泛起痒意。

缩回来，在另一只脚踝上蹭了蹭。

曹西辞扬起脸，月光透过推拉门的门头玻璃，斜洒进来。

隐约能看见他下巴的轮廓。

一道极低的笑声没入黑暗，曹西辞把弯起的唇角扯平。

闭上眼，进入梦乡。

*

竖日。

何煜仍旧冷脸对他。

而曹西辞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去食堂窗口给他买早餐。

何煜喝着稀饭，在心里细数起他的缺点。

比如他很擅长糊弄大法，事情明明没有解决，就想掩盖过去。

还有他间歇性发神经，噎死人不偿命的语言系统。

喜欢管东管西，手能横跨太平洋。

……

何煜不禁赞叹自己，跟他待一起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这么开朗。

生命真顽强！

曹西辞剥好水煮蛋，用筷子挑出蛋黄，把蛋白放他碗里。

何煜皱着鼻子，尽量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就不给他好脸。

势必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给他一次‘惊天地泣鬼神’的教训。

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再发神经。

早自习结束，何煜拎着书包，拍了拍坐在身后的曾硕，“咱俩换个位置。”

曾硕专注于看漫画书，没听清。

何煜抬高嗓门，又重复了一遍。

曹西辞去办公室送完作业回来，恰巧听见这句话。

他快步走过去，单手按住曾硕的课桌桌角，挡住路。

沉声问：“你干什么？”

曾硕眨巴着眼，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

接着，低下头，继续看漫画。

何煜别开视线，看向别处，“我要换座位，不想跟你坐了。”

闻言，曹西辞唇线压平，按住桌角的指尖隐隐发白。

他不语，何煜哼了声，继续道：“坐了八.九年，腻了。”

随口吐出刺耳的字眼，曹西辞无法平稳地呼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行。”

“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何煜的火气有点想要复发的趋势，“什么事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是人，我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你替我拿主意。”

两人的争吵吸引了其他同学的视线，有的默默关注，有的窃窃私语。

曹倩倩嘴里磕着瓜子，支着脑袋当看客。

然后低头给曹继盛发短信：【吵架了，我赌今天，你赌明天】

曹继盛：【不干，我也赌今天】

她又给曹壮发：【他俩又吵架了，我赌今天和好，你赌明天，一包辣条】

曹壮：【两包，我赌今天，你押明天】

没劲。

曹倩倩收起手机，继续嗑瓜子。

“你先坐回去。”曹西辞显然不想跟他争辩这个问题，“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谈。”

何煜压根不听他瞎扯，“这件事我说了无数遍，你从来都不听。”

曹西辞直接俯身抽出自己的书包，塞到何煜的桌洞里，再把何煜的书包拽过来，塞到自己的桌洞。

最后，把何煜推坐到里面。

“你想换座位可以，我跟你换。”

“……”何煜登时感觉自己鼻孔都在喷火，抡起胳膊往他身上捶打。

曹西辞抬臂去挡。

直到听见一道吃痛的呻.吟，他才停手，抱着双臂，气呼呼地看向窗外。

委屈地鼻酸，面对曹西辞，总是有一种无力感。

若何煜是鱼，那曹西辞就是水。

鱼拼命的想往岸上游，浪花坚持不懈地把他卷回去。

可真让鱼游上岸，他很快就会死。

他们相互拉扯，又相互依存。

何煜把这些全都归咎于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把曹西辞视为家人，想逃脱束缚，但又离不开他。

何煜越想越委屈，眼泪啪啪往下掉。

不想跟他的关系弄僵，但又很烦他这样。

曹西辞见他抬手擦眼睛，才觉出不对。

轻扯了下他的衣服，何煜动作激烈的甩开他。

不停地晃动上半身，不让他碰。

放大版的缠人精在耍赖皮。

曹西辞愉悦地翘起唇角，听见低低的啜泣声，又立马僵住。

焦急的神色浮于脸上，但安慰的话始终无法从他那张笨拙的嘴巴里吐出。

很擅长把何煜惹恼，但并不擅长用言语把他哄好。

何煜自己消化了会儿，吸了吸鼻子，扭头，厉声道：“你快点跟我道歉。”

“对不起。”

他毫不迟疑，盯着何煜通红的双眼，懊恼地拧起眉。

“你下次要是还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何煜放出狠话。

已经数不清说过多少次。

曹西辞沉默了。

接着又在何煜逐渐瞪大双眼时，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才勉强收尾。

何煜感叹：维持友谊太不容易。

*

莫小灵锲而不舍的精神让何煜感到无奈。

他原本以为韩思宜已经够大胆，没想到莫小灵更甚。

关于那天的事，她看起来完全没受任何影响。

何煜也不禁佩服她心内挺强大，越挫越勇。

因此，他心里坦然许多，不再纠结怎么拒绝可以不伤害她。

礼拜五，何煜一般不午睡，吃完饭就去打球。

曹西辞本来想说，刚吃完饭，不能马上运动。

嘴巴刚张开，何煜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堵回去，“闭嘴。”接着指向宿舍楼的方向，“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宿舍睡觉。”

僵持了几秒，曹西辞只是轻呼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乖乖回宿舍。

何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站在食堂门口激动的大跳，就差仰天欢呼。

爽！！！

然后他抄近路，蹦蹦跳跳往篮球场去。

“这里。”

刘宇手里转着篮球，也刚到。

他是一班的，文科生。

两人是去年九月份在篮球场相识，从那以后经常约着一起打。

何煜冲他挥手，加快步伐。

还有另外几个男生，都是别的班的。

何煜今天状态特别好，大杀四方。

兴奋冲脑，他铆足了劲，没打多久就有些体力不支。

“你们打吧，我先回了。”

他按了按肚子，有些不舒服。

回班里拿纸，准备去厕所。

耳机线从书包里掉出来，快耷拉到地上。

他没在意，起身往外走。

莫小灵迎面堵在门口。

何煜挺尴尬，礼貌问：“你找我有事？”

班里和走廊上空无一人，隐约能听见隔壁班的说话声。

“我是想跟你说。”莫小灵轻咬着下唇，“做不成情侣，能不能做朋友？”

何煜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喜道：“当然可以。”

做朋友的话，见面就不会尴尬了。

莫小灵又道：“那我以后在学习上有不会的问题，可以来问你吗？”

何煜没有多想，点头答应。

莫小灵：“我现在就有几道数学题不太明白，你可以教教我吗？”

“可以。”何煜爽快答应，“你先等我一下，我去趟厕所。”

说罢，快速往走廊尽头跑去。

莫小灵站在原地，开心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然后进班里等他。

曹西辞午觉睡得不踏实，他提前起床，拎着两个装满水的水杯。

慢步上楼，募地楞在班级门口。

他看见莫小灵坐在何煜的位置上，戴着耳机，低头摆弄M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