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的清晨一向都是灰濛濛的，然而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的晴空万里，虽然偶尔飘下几片雪花，但不影响人们迎接好天气的愉快心情。
后背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小窗透着的一点温暖阳光洒在地面，单调的空间里头，桌面上已然冷却的茶杯后方，响起了一丝轻微的动静，破空声直直呼啸而过，一道尖锐的惨叫逐渐停息，灰扑扑的老鼠瘫软在血泊中，已然断气。
金灿色的眼眸眨了眨，军靴踩在地面的声音逐渐靠近，明晃晃的亮光探了进来，刺的他有些晕眩，眯起了眼眸，一手遮在了额前。
洁白的大氅翻飞着，乌鸦面具挂于肩上，莹蓝的光泽在提灯的照映下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不满的冷哼声从陨铁打造的栏杆外传来，黑色的手套死死抓在黑发青年前方的铁条上，咬着牙低声说着。
“出来，军部审判庭要开始正式审问了。”
“……多托雷。”波奇尼拉抬起头来，望着眼前极度不悦的蓝发男人一眼，缓缓起身。
“哈，现在连尊称都不叫了，真是跟那个讨人厌的东西一模一样。”
多托雷在守卫打开牢门之后，猛的伸出手，扯过波奇尼拉的衣领，恶狠狠的朝着身后的石墙迎面撞了上去，满意的听到了波奇尼拉不由自主的一声闷哼。
身后的守卫吓了一跳，赶忙走向前劝道。
“博士大人！军部审判庭严禁虐待——”
扭过头去，红色双眸瞪大，只见他目眦欲裂的嘶声低吼。
“滚！”
“喔，我亲爱的多托雷，是什么让你心情如此不好呢？”
优雅低沉的嗓音自后方传来，伴随着甜美轻柔的歌声，潘塔罗涅在反着白光的镜片后方勾起唇角，眼眸中闪烁着寒光。
“富、富人大人？”
潘塔罗涅对着那名神色惊喜的守卫挥了挥手，转回头与多托雷四目相对着。
多托雷手上的动作一僵，从波奇尼拉后方站直身子，指尖抚弄着耳垂上蓝色的晶石耳坠，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潘塔罗涅？何时你也会多管闲事了。”
“如果不管……难不成让你把气发泄完以后让审判長大人对着遍体鳞伤的犯人，来进行军部审判？且不说某个大人物不愿意、女皇陛下她老人家肯定不愿意啊。”潘塔罗涅摊开双手，低沉的嗓音愉悦笑着。
“啧。”蓝发男人眯起双眼，抬起脚狠狠的踩了踩波奇尼拉无力垂落在地面染血的指尖，大步离去。
哥伦比娅蹲下身去，环抱着双膝，轻声说道，叹了一口气。
“你啊，这又是干嘛呢？明知道那个切片脾气不好、又因为实验室被炸的事被主体狠狠的骂了个臭头，怎么还去刺激人家了。”
潘塔罗涅站在哥伦比娅后方双臂环胸，斜着眼看着波奇尼拉一言不发的模样，冷笑了一声。
“你还真是不惜命，放心，这次军事审判有我和少女作证，军部审判庭断然不会随意惩治你的罪行。”潘塔罗涅微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那个纳塔人，恐怕就不一样了啊。”
波奇尼拉这次终于抬起头来，冷静的金灿色右眼闪烁着光芒，他缓缓张开干裂的唇瓣，沙哑的问道。
“克鲁尼……克鲁尼·凡尼特尔，她在哪？”
潘塔罗涅皱起眉，转过身去，低沉的嗓音带着些无奈。
“看来你根本没把阿蕾奇诺特地交代你的话听进去……算了，我们走，哥伦比娅。”
就在少女准备起身时，波奇尼拉挤出了一丝笑容，轻声说道。
“少女大人，多谢。”
哥伦比娅沉默的望着他，微微颔首。
两名守卫小心翼翼的走在波奇尼拉身后，两人相互沉默的对视，望着眼前那个被上了镣铐、身上的黑色风衣有些许磨损的黑发青年，依然平静而自然的走在最前头。
就彷佛他还是那个叱咤于愚人众先遣队的“教官”似的。
对着这样与过往那些罪犯跪地求饶就是不愿意的模样相比，且不提“教官”的威名，光是本人那些仍然历历在目的恐怖传言，足以让他们胆寒无比，就连手中的长枪也微微握紧些许，深怕波奇尼拉突然走到一半翻脸不认帐，转过身把他们俩脖子抹了。
火之债务处理人的创始者，可不是吃素的。
好不容易经过了看似永无尽头的长廊，来到了隐隐从后方传来阵阵怒骂和争执声的华丽巨大的木门，两名守卫各自向着黑发青年弯下腰，其中一人忍不住向着波奇尼拉劝谏一番。
“教官大人，虽然您可能忘了下属，但去年因为您的帮助，我的弟弟妹妹才能免去分派到壁炉之家里头的命运……”
“就当是恩人您曾做的那些善事也好，下属在这里劝告您一番，“铁与血的审判长”并不喜欢罪犯在严肃公正的军部法庭上公然闹事，您可千万忍着点。”
“教官大人……保重。”
波奇尼拉眯起眼眸，轻轻笑出声。
“谢了，还有，我可不打算乖乖接受审判，所以这事啊。”伸出双手，用力将木门推开了一道缝隙，白光从门缝倾泻而出，落在昏暗的长廊上，只见他冷笑出声，脸上神情肃然。“该闹的，总还是得大闹一番啊。”
守卫惊愕的瞪大双眸，一旁伙伴无声拉住了他，急切的摇了摇头。
转回头去，波奇尼拉抬起眼眸，一脚踏进了军部审判庭的房间内，吵杂的声响就在他前脚刚进来的一瞬间，寂静的彷佛一根银针落在地面都能发出巨响，两侧的审查官戴着愚人众一贯的漆黑面具，嘴角下沈，眼神中各带着不同意味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波奇尼拉的正脸。
站在最前方的銀发男子缓缓伸出手，摘下了遮住一半侧脸的白色面具，冰蓝色的双眸打量着黑发青年面无表情的模样，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接着转过身去，抬起手，五指并拢，指尖紧贴在眉峰，抬起眼眸向着坐在至高处闭目养神的銀发女人高声喊道。
“愿女皇陛下的光辉永远指引我等前行。”
铁与血的审判长，那是崇尚着“命令即唯一”的至冬军部而言，最能完美符合他们使命与理想的男人。
在这里，他们不需要的是那些多余又愚蠢的妄言，“听从命令”是加入愚人众征兵团所有士兵上的第一堂课。
不管那项命令有多么无理取闹，作为士兵的用途，就是完成长官派下的所有任务。
军部审判庭主要审理愚人众逃兵、叛逃者与背叛者，无视法纪的愚蠢新兵，或是妄图推翻上司的目无尊长之人。
也因此，波奇尼拉这样的例子并非罕见，相对的，反而是多到有些数不清。
但师傅反叛、徒弟也跟着反叛的，倒是少见。
哈里森缓缓坐了下来，伸出手举起了木槌，轻轻敲在桌面的响板上，宣布着审判的开始。
一旁的书记官一手负于身后，高声说着，举起的左手伸出三根手指，紧紧贴合。
“请旁听人员保持安静，现在，我，书记官奥尔夫拉基斯在此宣布法庭纪律——未经法庭允许，不得使用枫丹科学院之留影机、除书记官与审查官以外不得侵犯此范围，以示对军部审判庭的尊重、哄闹喧哗者，冲击或是以口头侮辱审查官等严重扰乱法庭秩序行为者，将采取就地制裁行为。”
“以上，有请审判长哈里森大人正式开始今日的军部审判。”
哈里森摩挲着一旁桌面上的玻璃杯杯缘，淡淡的说道，望着站在被告席上的波奇尼拉。
“军部审判庭审判长，哈里森，宣示本次开庭将严格遵守至冬军部铁律並按规范进行，在伟大冰之女皇的注视下，军部审判庭秉持公正、正义、平等，恪守愚人众崇高的使命——在此询问当事人是否有需要回避此次开庭？”
多托雷哼了一声，双手环胸。
“不必，少给我搞那些繁琐复杂的程序，哈里森。”
哈里森眯起眼，双手交叠在胸前，叹了一口气。
“那么———请原告方陈述诉讼请求及所依据的事实和理由。”
多托雷伸出手，重重拍在桌面上。
“波奇尼拉·雪奈茨维奇疑似与克鲁尼·凡尼特尔勾结，炸毁实验室与进行屠杀的行为，严重影响至冬国的治安与秩序！以其对女皇大人的不尊重行为，我方原告申请军部审判庭进行制裁！”
哈里森缓缓点了点头，再次望向黑发青年。
“被告可以提出证明辩驳。”
波奇尼拉缓缓勾起唇角，举起手，晃了晃镣铐的铁链，咯咯笑着。
“如审判长大人看到的，我自离开至冬后便一直停留在蒙德，随后便发生了此事，再来便是富人和少女两名执行官遣送返国的后续了。”
哈里森翻阅着手中从潘塔罗涅下属递过来的文件，点了点头。
“确实，但也不能证明此次事件与你无关——毕竟，教官大人那头神奇的苍鹰，可是愚人众众所周知专属于您的信使。”
“阿尔法特？它可是无辜的很。再来，审判长大人，您真有办法证明原告所说皆为事实？”波奇尼拉扬起眉，指尖规律敲击着桌面。
多托雷神色一僵，彷佛被噎住了似的，恶狠狠剜了波奇尼拉一眼。
哈里森皱起眉头。
“博士大人？”
多托雷猛的站起身，咬紧后槽牙。
“你真会说，那张巧言令色的嘴。是不是还要说是我的问题才把实验室炸到天上去了？！”
哈里森沈声喝道，手中的木槌再次响起。
“肃静！原告还请坐回位置上，烦请维持秩序，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会注视着你们。”
“但是啊，多托雷———你不是也没有任何理由和证明这件事与我有关，是吗？”波奇尼拉笑吟吟的说道。
“呃——！”多托雷瞪大红色的双眸，愤愤撇过头去。
“不过呢，审判长大人。还请听我一言。”
哈里森迟疑了一会，微微颔首。
“说吧，若是有任何问题，尚可提出来。”
波奇尼拉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我的师傅，克鲁尼·凡尼特尔所行的事——”
潘塔罗涅瞪大双眸，猛然从座位上起身。
“确实，与我有关。”
哈里森饶有兴致的扬起眉。
“喔？”
紧握着的双手不断颤抖着，潘塔罗涅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
“该死！那疯子在搞些什么！”
哥伦比娅竖起一根食指，贴在唇边。
“潘塔罗涅，冷静点。”
双手指尖交叠着，哈里森扬起头，冷冷的说道。
“被告方，你现在所说的话——”
“对对，我当然知道。都是具有法律责任的，道理我很清楚，毕竟你们自己军部审判庭上多少的罪犯，哪个不是经过我的手送上来的？”
哈里森露出一抹微笑。
“那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呐，教官先生。”
波奇尼拉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哈哈笑着。
“那可不是吗？审判长先生。”
“如此神圣的审判庭——您竟然把这里当成聊天的休憩室吗！”
一旁的书记官恼怒的说着，准备向前走去时，哈里森冷冷撇下来的一道目光让奥尔夫拉基斯彻底浇熄心中的怒火，恐惧让他瞬间倒退几步，浑身颤抖的站在了角落。
哈里森叹了一口气。
“波奇尼拉先生，您这样让我很难办呐。”
波奇尼拉耸了耸肩。
“大不了把我扔回去就行，我想审判长大人不会难得放过一个乖乖就范的罪人吧？”
哈里森扬起眉，犀利的言语轻轻说着。
“你想保下自己的师傅。”
波奇尼拉顿时僵住身子，眯起双眸。
打量着波奇尼拉骤变的神色，哈里森继续说道，勾起唇角。
“而你——想试图为她争取一些时间，好让她能顺利逃脱。但怎么办呢，波奇尼拉·雪奈茨维奇……”
“你以为开这场审判庭主要的用意是什么？”
冷笑声彷佛还萦绕在波奇尼拉耳畔，跌跌撞撞的狂奔在都城的街头上，口中冒出的寒气与冻的他鼻梁发红的寒风，以及闹中那些纷乱的思绪——
“克鲁尼·凡尼特尔早就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我们的目的仅此一个。”
“那就是拖住你，波奇尼拉，唯有你才会让一切的变数全都乱了套。”
哈里森柔声说着，向着错愕的波奇尼拉笑了笑，最终轻轻敲响了响板，再次开口。
“于是，审判成为了一种手段，就像你利用了债务处理人一样——我亲爱的“朋友”。”
一个踉跄，波奇尼拉重心不稳的跌落在一旁的雪堆上，指缝的伤口裂开，红色的液体滴落在洁白的白雪上，模模糊糊间，身旁似乎传来了一名妇女的关切，他痛苦的摇了摇头，一瘸一拐的扶着冰冷的墙面，向前走去。
“波奇尼拉，你师父的事，已成定局——”
“我们无能为力、女皇陛下也无能为力。”
潘塔罗涅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做人不能太贪心，波奇尼拉。”
黑发青年扬起头，望着苍茫的天空，大笑出声，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缓缓留下。
“贪心……哈，贪心？我付出了这么多、“我们”牺牲了这么多，就在我终于有了什么可以催促自己向前的动力的时候——却被告诫不能“贪心”？”
“……可笑至极，当真是可笑至极。”
红发女子被人反手捆绑在身后，无力的垂落着头，她只是眨了眨眼，只觉得数日未曾安眠的意识，竟模模糊糊的出现了那个狗徒弟哽咽的声音。
哈，怎么可能。
女子自嘲着，低低的笑了出来。
幸好她已经委托手下将那个傻女孩如期送到须弥去了，不然狗徒弟肯定又要再那本随身的小本本记上一笔。
平心而论，克鲁尼·凡尼特尔并不认为自己对波奇尼拉有多好。
上至拳打脚踢下至爱的责罚，甚至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转身离去，还让他背负着流言蜚语直到现在。
呜姆，怎么看来我好像真的很渣啊。
一想到这里，凡尼特尔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旁的审查官有些惊恐的瞪着那个宛若雄狮的女人不知为何突然大笑出声的模样，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他在后退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凌厉的杀意，以及紧贴在自己后腰上的冰冷。
“咿———教、教教教官大人？！”
那个疯子不是在军部审判庭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下意识的撇了一眼虚弱无比的跪在空地上的克鲁尼·凡尼特尔，结结巴巴的说道，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饶、饶命啊！我也只是听从审判长大人行事……您要是有意见，也不至于将气发泄在我一个小小的审查官身上啊……”
冷冷望着一旁欲哭无泪的审判官，波奇尼拉迅速的掠过他僵硬的身躯，默默的脱下自己的外衣，半跪在地上，轻柔的张开双臂、将其覆在凡尼特尔的肩上，柔声说道。
“师傅，我回来了。”
克鲁尼·凡尼特尔迟钝的抬起头来，眨了眨眼，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是真的要死了，连错觉都出现了……”
波奇尼拉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他伸出手来，轻轻用着拇指擦拭红发女子唇角的血迹，笑了出声。
“不是错觉，绝对不是喔。”
“狗徒弟？？”凡尼特尔惊叫出声，连忙站起身，将他往后方大力推开，随后无力的倒在地上，咳出血丝。
“你、咳！你疯了吗？为什么还要过来——”
波奇尼拉愕然的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缓缓放下手，咬紧下唇。
“师傅，妳从来都不愿意等，明明我能帮妳，妳终究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是吗。”
凡尼特尔耻笑出声。
“狗徒弟，谁要你帮我的？纳塔与至冬有着血海深仇，难不成你要用自己的命偿还吗？”
波奇尼拉眯起眼。
“……您明知道并非如此。”
“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教官先生。”克鲁尼·凡尼特尔冷冷说着，站起身来。
波奇尼拉皱起眉头，突然猛的伸手，反手握住刀柄，转向后方，将袭击而来的子弹从半空中切开，金属弹头“当啷”一声，落在地面。
“……潘塔罗涅。”
“够了，波奇尼拉。”潘塔罗涅冷冷的说着，手中的枪稳稳举起，指着后方的红发女子。“就让这种仇恨，在此划下句点吧。”
克鲁尼·凡尼特尔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踉跄起身。
“伪善的家伙，还不如一枪崩了我的脑袋。”
“我会如妳所愿……但在这之前，我想，波奇尼拉有权利知道真相。”潘塔罗涅叹息着，转过头去。“波奇尼拉·伊兹米尔，你可知道那个女人在知晓你的身份的情况下，那一日的初次相遇，亦是她精心的安排？”
波奇尼拉感受着被人瞬间从头上浇了一盆冰河的雪水，那种从头凉到脚的冰冷与无力，他缓缓启唇，沙哑的问道。
“……那是什么意思。”
克鲁尼·凡尼特尔瞄了一眼波奇尼拉，随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承认。当年我确实是带着对他的“本体”的仇恨，试图利用他。”
“那是纳塔的怒火，而我急需一个能承载这份“愤怒”的容器。”
波奇尼拉猛的转过身去，瞪着克鲁尼·凡尼特尔，久久不曾言语。
“所以，在这之前——我想和那个整天玩冰的疯女人好好谈谈，不知道执行官大人能不能给个方便呢。”凡尼特尔咯咯笑着，向着潘塔罗涅缓缓靠近，红色的双眸带着狂妄和傲慢，低声说道。
“用不着那孩子的引荐，我自会来寻妳——”
轻柔的嗓音伴随着冷冽的寒风，雪花在銀发女人身后飞舞着，洁白的大氅随着衣摆翻飞，轻轻落于身后。
伟大的冰之女皇傲然俯视，毫无情绪波动的双眸直直盯着波奇尼拉和克鲁尼·凡尼特尔，只见她缓缓伸出手，薄唇轻启。
“许久未见了，来自纳塔的战争与复仇之女神，柏洛娜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