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玥铃的汤碗见底之前，渡边开了口。

“刚刚你还在睡，手机有消息的提示音，我就帮你回复了。”

“什么消息？”

“应该是昨天的那个女生吧，说是明天晚上要回中国，导游今天工作已经结束了，希望你带她们一家上午再到处走走。”

“你答应了？”钟玥铃的声音和动作都没什么波澜。

太过平静的反应反而让渡边有些语塞“啊，嗯，我觉得，去吧也没什么大事。”

“可是我想确定关系的这几天好好和汐子过一下二人世界呢，也能让我，好好的探索一下前辈。”钟玥铃托着下巴，看着渡边的眼睛，有些玩味的笑着。

渡边羞的满脸通红往钟玥铃嘴里塞了一片面包“你在说什么啊”，转过头去看窗外“而且我还没说完，我会和你一起去。我也这么回复她了。”

钟玥铃知道渡边在委婉的撒娇。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小气，但那毕竟是你的前任，要表明我的位置。

慢慢地凑近到渡边的脑后，轻轻互换了一声小汐，在转过头的那一瞬间，自然而然地用接住了渡边的双唇。

“好，那我们一起去。”

对钟玥铃来说是一个从以前开始就很期待的，和恋人一起的甜蜜早晨。

钟玥铃和渡边一起出现在约定地点的时候黎氏夫妇还有点意外“怎么你的前辈也来了？”

钟玥铃看了一眼黎镜，后者正看着渡边面无表情。大概是没想到渡边真的会来，昨天的对话结束之后钟玥铃没有再做多余的回复，那原来不是在应付自己和开玩笑，是真的。

“其实她不仅仅是我的前辈，也是我的恋人，她毕竟是东京本地人，比我能做好导游，就和她一起过来了。”

渡边听懂了，没想到钟玥铃会在外人面前这么大方的公开和自己的关系，虽然受到了点冲击但是心里被安心和幸福塞的满满当当，害羞的低下头挽上了钟玥铃的胳膊。

黎伯母的表情像是意料之中没受到什么大的反应，黎伯父的表情明显是大吃一惊。

钟玥铃苦笑了一下，看来虽然自己觉得轰轰烈烈的一场闹剧，从头到尾参演的都只有女人，男人从来没参加过。

不过好黎伯父意外的开明爽快“这个时代了嘛，很正常很正常，两个人都很漂亮又高学历，很般配很般配，不容易哦，要幸福啊。”

钟玥铃对上了已经渡边笑意盈盈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渡边已经被蜜糖灌注，钟玥铃看着这样的眼神也有些上瘾，坚定地点点头“一定会的。”

“哎呀看到你们这样我觉得小镜如果也找一个优秀的女生在一起我觉得也不是不行，两个人搭伴过日子也挺好。”黎伯父看着眼前两个人突然发出了一句感慨。

这句话让三个年轻的女孩子都心下一紧。

钟玥铃和黎镜下意识地迅速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移开。

渡边往钟玥铃的身边靠了靠。

她在不安。

感受到了这种情绪的钟玥铃握住渡边的手，轻轻用力表示安抚。

要说自己心里一点遗憾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知道就算一开始或者现在让黎伯父知道和黎镜的关系，对结果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改变的大概就是会有一个人祝福她们，能给舍这段苦涩的情感加点甜头。只是不管加再多的糖，咖啡回味的苦涩依然会涌上来。

黎镜的眼睛四周乱看着，掩盖着自己眼眶慢慢发红的样子，忍住眼泪忍到身体都已经开始发痛。早知道是这样，一开始就告诉爸爸就好了，现在挽着她的手听这个承诺的人会不会还是自己。

天气还有些冷，黎氏一家在店里采买一些物品，钟玥铃和渡边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

“过两天我想......”

“要不要出去......”

两个人同时开口，钟玥铃笑着示意让渡边说下去。

“冬休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去别的地方走走？”

“哈哈我刚刚想说过两天想和你一起去京都度个小长假。”

渡边心满意足的靠在钟玥铃身上“那待会儿去采买一些用品吗？”

“好。”从手里拿出一个袋子，离开上一个店的时候顺手买的“今天出门忘了带围巾了，你的脖子太空了，还是小心不要感冒。”悄悄地用力拉近了和渡边的距离。

渡边看着近在咫尺的钟玥铃，细心的帮她裹好围巾，心里小鹿乱撞个不停，情不自禁亲了一下她的侧脸。又害羞地低下了头，想把自己的脑袋藏进围巾里。

钟玥铃没打算让她跑走，抱住了她在耳边轻声低语“我一早就说过，前辈害羞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我会忍不住看出神的。”

黎镜对买东西没什么兴趣，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看走到店门口，透过玻璃看着这两个人。

想起来曾经在一个圣诞节钟玥铃跑到英国去给她惊喜。

然后她在众人面前说这是自己的朋友。

她不知道那一刻钟玥铃心里在想什么，大概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吧，苦涩，但是无奈。那大概也是钟玥铃决定放弃的开始吧。

看到渡边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没什么避讳的行为，她知道自己真的输的很彻底。

钟玥铃和渡边买好机票就打算离开，渡边已经选择好了去哪里购物，现在下午三点，人应该不多，两个人可以好好地四处逛逛。

“就到这里吧，能够见到国内的朋友们我很开心。如果下次再来东京也可以和我们联系，如果我们两个有空一定会奉陪。”钟玥铃打算告别。

“小镜也打算留在大学的城市，我们不陪她了，到时候你如果要回国你们也可以聚一聚。”黎伯父做着告别。

钟玥铃礼貌地点点头带着渡边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黎伯母出声叫住了钟玥铃，走到了她面前“总之，不好意思。”

要长辈委婉地说一些表示歉意话钟玥铃也于心不忍“不必。已经过去三年了不是吗，很多该忘了我都忘了，更何况我已经开始了新生活。阿姨也是，能忘的就忘了吧。”

钟玥铃看了看黎镜，想了想，转头让渡边等一等自己，走到她面前。

“这次分别后，我猜我们应该也见不了几次面了。最后想和你说，你哪里都很好，不用在任何一个地方否定自己。我依然用最大的诚心，祝福你一切顺利。”顺手拍了拍她的肩，温和的笑笑。

也没有等黎镜开口说话，转身走向了渡边，牵起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有说有笑的朝着反方向走远。

机场。

黎镜坐在咖啡店里等着自己的点单。

一个小时前钟玥铃在几乎所有她能看见的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张图片。两张机票，明天一早出发到京都。背景里的人虽然模糊，能看得出是渡边，一只手举着抹茶拿铁挡住了脸。很清晰的，两个人手上，带着一样的戒指。

钟玥铃最喜欢的饰品就是戒指。但是自己那个时候拒绝在两个人同时出现的时候佩戴戒指，她还是羞于提及两个人的关系。

没有任何问题和标签。

只有一张图。

因为临近过年，底下的评论都在说过年在外面玩真是快乐。

但黎镜知道那是在官宣。

大概是她的闺蜜或者她说过的和她很有缘分的复读班的舍友，在下面评论了两颗爱心。

默默地点了一个赞，然后划走了。

通过钟玥铃的关注，她找到了渡边的账户。钟玥铃除了喜欢的歌手和自己一共也没有关注几个人，大概都是实验室的伙伴。

大概从一年前开始，渡边的图片里开始出现钟玥铃的影子。

最初一张是两个人一起在雨里散步。

渡边拍了一张钟玥铃拿着伞低着头看手机的图片，笑着调侃是自己的打伞工，带自己来体验雨中漫步。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升温的吗。

自己不喜欢身体被雨淋湿的感觉，她知道钟玥铃最喜欢雨天，但是从来不主动说要陪她去看雨景。

冬天的时候还发布了一组在北海道的合影，说想找个机会再去一次。

还有一些中国菜的图片。她看得出来那是钟玥铃的手艺。是钟玥铃的口味，渡边说两个人口味相似，每次都在期待自己的中国朋友给自己做什么好吃的。

到前两天，发了一张带着情侣戒指的两只手十指相扣，下面她们的共同朋友有在下面评论恭喜她谈恋爱了，但好像没人发现另一只手是钟玥铃的。

到两分钟前，发了一张钟玥铃站在便利店的冷藏柜前挑选牛奶的照片。

钟玥铃没有看社交平台动态的习惯。她对别人的生活发生了什么没有很感兴趣，黎镜自己也不常发，更不会发和钟玥铃相关的内容，所以钟玥铃也不是她的每一条动态每一张图片都浏览。

两个人分开之后虽然还保持互相关注的状态，但是从来没有互动，包括发的动态故事，她也从来没在下面看见过钟玥铃浏览过的痕迹，自己反而偷偷没忍住点开看过一两次，紧张着万一她看到了会怎么办，而从来没有任何反馈。

但是从一年前开始，渡边的每一条动态，钟玥铃都点了赞，有的时候还会在评论区和她开玩笑。

黎镜关上了手机。

自己手里的牌只有一张，就是钟玥铃对自己情感的时长，但是自己留给钟玥铃的底牌是什么呢，或者说，有没有呢。

自己确实，输的很彻底，各种意义上的。

飞机上。

黎伯父很快睡着了，他有些疲倦。

黎镜托着腮看着窗外的云层沉默不语。

黎伯母听着丈夫均匀的呼吸声开口“我确实不该，插手你的感情。”

黎镜并不想和妈妈谈论这个话题，没有回应。

“至少她应该是个不错的恋人，这两天看那个女生，真的很幸福。”

黎镜冷冷的，几乎是脱口而出“曾经我也是那样的。”

黎伯母懊恼的有些口不择言“如果你想挽回，我可以让你来日本......”黎镜打断了她“妈妈够了，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看着妈妈暗淡的脸叹了口气“就算我从一开始就告诉爸爸，结果都不会有变化，有问题的不是你。是我自己，我习惯依赖，依赖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依赖她，又害怕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我看到她现在的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吻她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在她心里我是过去式了。”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什么叫爱。我以为爱就是她对我好我全盘接受，又不是我逼她那么做的。可直到她离开了，我才发现我已经不能失去她了。我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她好累。但我还是在等她来找我，不肯主动伸手挽回，错过她的是我自己，不管你的事。就算与你有关，也只是加速了它的结束。”黎镜平静的声音渐渐里被哽咽和不舍填满。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自己生活。离开任何人给我的保护伞。要忘掉她实在太不容易，这几年除了你和爸爸，对我最好的就是她，改变我的性格，改变我的心态，让我学会成长。男或女现在都不重要，爱这件事情与这些因素没有关系，但现在爱情这件事，我只能慢慢来。既然一切都过去了，妈妈和爸爸依然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想成长起来去保护你们。”

黎伯母抱住黎镜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不想吵醒爸爸，黎镜躲在妈妈怀里默默流泪，她在遗憾，也不舍，也嫉妒，也愤恨，但另一个人已经重新开始了，自己只能整理好心情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