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龙杳一脸尴尬，放下手，强行解释：“呃……没有，没什么。”
“你的伤还疼吗？”神无月不想再计较这些，心里很烦躁。
谁知道一说话，顺便伸手还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吓得沈龙杳背脊贴墙，提高声音：“别、别过来！”
神无月都要急死了：“你别靠墙！自己有伤不知道吗？”
这是开罗事件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两个人都觉得尴尬和气氛不对劲，沈龙杳甚至忽略掉了疼得火辣辣的后背。
家主小声嘟囔：“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连道声谢都不想听？你躲什么……”
这理由，沈龙杳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这只是一种选择。
不过他竟然从家主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委屈。他原本低着头，只看着家主小腿以下的部分，以防止对方靠近，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抬头。
神无月正色道：“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就，你应该懂吧。”
懂什么啊？沈龙杳敷衍：“嗯，谢谢你帮我。”
“别客气。”神无月说完，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有神枪手的消息吗？”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沈龙杳只能问点别的，转移转移话题。
家主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耸耸肩：“这件事我会尽力，你已经帮了我不少。”
言下之意就是不再需要他费心了，沈龙杳既觉得轻松，又觉得怅然，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古怪的感受。
“既然你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那再见。”他转身拉开门想走，山崎和加藤两个人守在门外，面面相觑。
“沈专员？”
房间里传来家主愤怒的声音：“给我回来！”
两个守门员迅速地把门关上。
沈龙杳无奈又疑惑：“还有什么事？”
“你——”家主缓了语气，改了用词：“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副哀怨口是什么情况？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沈龙杳哑然。一直以来，他都是面对这个少年作为家主的样子，忽略其普通人的样子，忘了对方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而且还很年轻。
看来是单方面的拒绝，让家主很失落，如果换做是自己，无缘无故被人这样对待也会很郁闷的，好像没有做什么就莫名其妙地被人讨厌了。
可是他心里一点都不讨厌神无月，甚至和神无月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开心，虽然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神无月有他很喜欢的地方，也有让他觉得有趣的地方。
只是这一切都不能代表，他有理由为了神无月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至今他都不能解释自己在开罗的行为。
他一向不会在人际交往方面想太多，如果是麻烦的事就直接不想了，这是最简单快捷的解决办法：“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讨厌你，你也没有得罪我……”这样说，反而更不好解释之前躲避的行为了。
神无月愣了愣：“讨厌我？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因为讨厌我，才躲着我的。”讨厌这种情绪，是能感觉出来的。
“……嗯。”
又是一阵沉默。神无月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了，没有意义：“你这一头红毛是上哪里染的？”
“是真的。”
“基因药物？他们应该能查出来。”
“差不多，不过更先进，我已经通过身份测试了。”
“这么强？”神无月微微吃惊：“你们的科研部确实优秀。”
其实不是科研部优秀，是沈龙杳有别的办法，只是他没有解释，点头结束了话题：“我在执行任务，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谢谢家主大人没有拆穿我。”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神无月急忙说：“你的伤还没有好！执行任务的话，我可以帮你啊。”
最后这句话说得漫不经心：“就当是还你的人情了。”
沈龙杳马上说：“不用了，谢谢你。”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不行，一定要还。”某人完全不记得前不久才说过的话，那会儿他还是个不会还人情的人。
“真的不用……”沈龙杳哭笑不得，觉得自己越逃避什么，就越被什么找上门似的。
神无月说：“克莱尔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你需要我的帮助。”
“谁说我要攻破克莱尔？我只带了一个小队，五个人。”
“那就是救人？简单。”神无月说：“至少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想欠你太多。囚犯叫什么名字？”
密码和虹膜破译都还没有成功，也许家主能够马上得到一些有效的情报，确实用得上，而且就算不能帮到忙，等还了所谓的人情，他们也就有理由疏远了。
想到这里，沈龙杳决定还是救人要紧：“他叫霖，是异火族的圣主。”
家主愣了：“你要劫异火族圣主的狱？”
“有什么不对吗？”沈龙杳对家主的反应好奇。
“你能确定是圣主？”
沈龙杳很肯定地点头，别的都有可能会出错，他和霖之间的咒印联系，绝对不会出错。
家主陷入沉思，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家主大人没有必要参与，只要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沈龙杳说：“就算是还人情了。”
“等等。”见他又想走，神无月几步上前挡在门前：“我相信你，我帮你。”
“什么？”很多年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三个字了，他习惯了什么都靠自己，一直都是。
原本应该不喜欢听别人这么说的，至少应该会有点不屑，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年这么说，沈龙杳不但不反感，甚至还莫名地感觉心悸。
“我说我帮你。”家主淡淡地开口：“希望你也能信任我。”
沈龙杳大概知道，神无月这次来克莱尔是为了什么，对方这在家族利益和帮自己的忙之间，选择了后者。即使知道是在还人情，他也很感激：“好吧，那谢谢你。”
“别忙着道谢。”家主笑笑：“我还有一个小要求。”
“……”沈龙杳沉默不语地盯了家主两秒钟，然后反身去扭门把手：“我还是走吧。”
“喂！你都还没有听我说是什么要求！把人安全救出来以后，我想和异火族圣主单独谈话。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确实不过分，只是一会儿说要还人情，一会儿又要提要求，到底想干什么？沈龙杳不懂。
神无月解释：“这之后的事就一码归一码，怎么样？”
真的是怕什么就偏来什么，越想疏远就越是有羁绊。沈龙杳无可奈何，霖的时间不多，他耗不下去了：“好吧，成交。”
家主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说说吧，什么计划？”
“没有。”
家主一脸茫然：“……我要是卖你，刚刚直接揭穿你不是更简单？不用这么信不过我吧？”
“我不是信不过你，是真的没有。克莱尔的资料太少了，根本没有办法确定里面的地形和建筑结构，也就没有办法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那你还救个鬼？”虽然嘴上这么说，神无月心里还是开始盘算，如果不可确定的因素这么多，那最好的方法显然就是攻占克莱尔，得到主动权。
他是早就对盛宴不满了，尤其是在这次来到克莱尔，对内部的所见所闻以后。
“我能确定他大致在什么地方。”沈龙杳说：“就在这座监狱的正下方。”
“你怎么知道？不是说没有情报？”
“解释起来太复杂，总之就是我们之间有感应这样，差不多的样子。”沈龙杳吞吞吐吐，不想多说关于被刻上咒印的事，随便应付了两句：“家主大人有什么好主意吗？”
听起来这么扯的话，难得神无月也能立刻接受：“既然对这里不熟悉，那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让我想想。”
沈龙杳表示拒绝：“已经耽误太久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你觉得我会放任你一个伤员——”家主打量他：“在这里胡闹？我不管你有多着急，也不管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是至少，你必须要好好的。”
没等沈龙杳回应，家主又自顾自说话，表情显然已经在想别的事了：“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事情变得更加诡异了，发展得令人匪夷所思……果然！沈龙杳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这个孩子果然不好惹！
他刚要问自己什么时候签卖身契了，神无月又说：“这样吧，我熟悉熟悉这座监狱，最多半天时间，你先不要着急。我以前不怎么离开家里，家族和盛宴的关系又一向不对付，早知道上次叔叔来的时候，我也跟着就好了……”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沈龙杳说：“最多半天，明天之前，我一定要开始行动。”
“没问题，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家主勾起嘴角不屑一顾，转身拉门：“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在这里待着，我打过招呼，你休息你的，天大的事都有山崎他们在。”
如果沈龙杳没有记错的话，家主大人手底下的黑衣人，就属山崎和加藤是最亲近的了。
“还有你的伤，等下我会叫医生来。真的不疼吗？”
沈龙杳说：“不疼。不用叫医生。”
“知道你怕被人看出来不是异族，外面的人都是我的亲信，你不用担心。”
居然……这么体贴。沈龙杳也就接受了好意：“不用我帮忙吗？”
“……”神无月犹豫：“两次。一次在海底，一次在开罗。我发现只要有你在，就总是会出事，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我的衰神。”
沈龙杳呼吸一滞，心脏怦怦直跳。
他掩饰得很好，神无月并没有注意到：“行了，越危险的事越不能着急，越着急就越会出差错。你放心，我一定尽我的全力帮你交差。”
“我不是为了组织。”
神无月握门把手的手一顿。
“如果有必要，我会放弃我的一切救霖出去。”
“看来是很重要的人，”神无月点头：“我知道了。”
“谢谢你，无论结果怎么样。”
家主没有回答，只是在拉开门的一瞬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门外，山崎赶紧收起贴在门上的耳朵，挺挺身体：“老大！”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居然没有引起怀疑，他家老大低着头站了几秒。
“……老大？”
“你们两个给我看好他，别让他乱跑。”
“是。”
家主走远了，山崎又贴上去听办公室里的动静：“加藤君，你说老大和沈专员在里面做什么了？”
加藤目不斜视，似乎不太感兴趣：“当然是做他们爱做的事。”
“你刚刚也听到了吧？里面有争吵声！可是老大刚才出来的时候，分明是在笑啊……”山崎满腹狐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太惊悚了！”
“我在书里看到过，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很奇怪，有些人不能有争执，一旦发生争执，感情就不能再维持下去了。”加藤一板一眼地解释：“而有些人则需要争执，表面看上去不和谐的争执，反而能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好。”
山崎都听傻了，顺着他的话问：“好深奥啊！那是为什么？”
“不同的意见，能够让彼此更加了解对方，也就能更加深刻地认识自己，如果性格契合，就会促使两个人互相理解。”
山崎不禁佩服：“你这成天都看的什么书啊？这么有道理，改天我也去看看。”
加藤：“《夫妻相处的艺术》。”
山崎：“……”这TM的是什么书名？？
他不想知道加藤一个单身汪，为什么一天天的都看这种书，简直是莫名其妙，也不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神比喻，但是：“这话，你可千万不要说给老大听。”
加藤胸有成竹：“废话。我还想多活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