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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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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除夕,这是清焰来京四年第一次在方府过年,也是陆秦弓从军五年后再一次与英国公府众人一块吃年夜饭。

菜肴还是与往年的大差不差,然心境却是物是人非了。

陆秦弓年后再过几个月便要搬到武真坊的御赐宅邸了,所以席上蒋氏与陆思安仍不免又感怀一番。

陆秦弓将手搁在桌上,以指腹摩挲着白玉高足杯的杯沿,长眸微垂,似笑非笑。

这对母子,对他既忌惮又讨好,怕他夺了陆思安的世子之位,却又想借他的势让陆府更上一层楼。啧,真是矛盾!

陆秦弓倒是宁愿他们像从前一样提防他诋毁他,也不愿面对这样令人恶寒的惺惺作态。

奈何为历帝赐菜的内侍还未上门,他只好耐着性子偶尔应付几句。

直到众人话无可话,内侍才姗姗来迟。

英国公府众人一如既往地跪地叩谢皇恩浩荡后,正欲起身,却见内侍又大声唱了句:“再赐一品骠骑将军陆秦弓四喜丸子一道!”

众人皆是一怔,倒是陆秦弓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接下了这道别有深意的菜。

内侍领了封红,又浩浩荡荡地折返皇城。

除夕夜御赐的菜肴无论滋味如何,都要当即吃完,以示对皇帝恩泽的受领。英国公府今年的赐菜是一道松鼠桂鱼,鱼肉经过烹炸装盘再一路由内侍送到陆府,早已冷透,原本炸得酥脆的鱼身软绵绵的裹着一层酱汁,谈不上多难吃,但对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陆府众人来讲,就有些难以下咽了。

可没有人脸上露出不快,哪怕是一丁点。很快,一盘鱼就被一扫而光。

陆秦弓慢慢的吃着专属他的那道四喜丸子。

四喜丸子,顾名思义就是以四个肉丸子凑成一道菜,寓意团圆,可偏偏陆秦弓这道只有三个肉丸子。你要说是内侍不慎漏掉了或者偷吃了一个,那更不可能,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哪个奉旨出宫赐菜的内侍不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当差的?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历帝谢致行授意他们这么做的。

陆秦弓与陆郁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默不作声吃菜。

这个对视落入了蒋氏眼中,她搁了银箸,笑道:“如今三郎真是顶顶出息了,这还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回在除夕夜另赐的佳肴呢!三郎日后定要竭尽所能报效朝廷,莫要辜负了陛下一番爱重。”

陆秦弓笑了笑:“这是自然。”

蒋氏微微颔首,忽地话锋一转:“不过,四喜丸子,顾名思义,就是以四只肉丸子为一套菜?怎么你这只有三只?大过年的缺胳膊少腿,也太不吉利了。”

陆秦弓咽下最后一口肉丸子,抓起帕子擦嘴,才慢悠悠的道:“许是陛下体恤,知晓我再多一个就要吃吐了,让他们少送了一个。”

谁也没想到陆秦弓竟是这样一番回答,蒋氏怔愣过后干笑几声,将话题岔开:“难得大伙儿聚在一块,待会你留下来陪母亲守岁,说说话罢?”

她的神情是殷切的,语气带着微微祈求,再看看一旁面无表情的陆秦弓,这一幕落入不知情之人的眼中,怕就是母亲思子心切不顾对方冷脸也要卑微讨好挽留吧?

可没有人比陆秦弓更了解蒋氏的为人,她就是一个佛口蛇心的内宅妇人,这点手段对付年少不更事的他绰绰有余。但陆秦弓已不是五年前的陆秦弓了,他不再是那个追在母亲身后讨糖吃的少年了。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蒋氏为何会对他口蜜腹剑。他的世界崩塌过,后来他用伤痕累累的双手为自己再筑了一栋心房,但那里再也容不下陆府的任何人了。

可是蒋氏对这一切一无所知。陆秦弓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玄甲军将领,她以为这只是他为了重新获得她认可的伎俩,一如少时他努力读书习武,样样都要超越他大哥陆思安一样,都只是想为了她的一句,“三郎真棒!”

可她错了,陆秦弓还是那个渴望得到别人认可的少年,但他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这世上,自己认可自己才是最令人愉悦的事情。

“干坐着说话也忒没劲了,三弟前几日不是刚得了只飞睇狸吗?不如抱过来让母亲与你嫂子过过手瘾?”陆思安见陆秦弓不说话,怕蒋氏尴尬,便笑着道。

陆秦弓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只听他道:“大哥有所不知,我那猫随了它的主子,脾气臭得很,就怕母亲与嫂嫂还未及撸它的毛,就被它的小爪子挠破了手。”

这意思就是不让看更不让碰了。

蒋氏笑笑:“那就等三郎调教好了再说罢!”

陆秦弓不以为然:“母亲此言差矣,万物有灵,生来是怎样到入土也只能是那样,方叫有始有终。就让它随性恣意些吧,也不枉它来这世间一遭。”

哪知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陆皓之忽然“嗷”地一声扑到沈沉璧怀里,扭着她道:“母亲,您快让三叔收拾好那只小猫,我要同它玩!”

沈沉璧没想到陆皓之会来这一出,面上一阵尴尬,抬眸向陆秦弓睇去,欲言又止。

“你想玩?”陆秦弓挑挑浓眉,好整以暇地看着陆皓之。

陆皓之抬头看看沈沉璧,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重重一点头。

“想玩就自个到我院子来寻它。”陆秦弓站起来朝陆皓之扬扬下巴,抬脚便走。

陆皓之捏着小拳头,内心挣扎不已。

“算了!那白白跟三叔一样凶,我才不要同它玩!”陆皓之气鼓鼓的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吃起甜汤来。

陆秦弓料定陆皓之不会跟过来,踏着夜色闲庭信步回了景明堂。

云起正蜷在窝里睡觉,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尖尖约小耳朵先是一动,接着睁开双眼一跃而起扑到陆秦弓脚下。

陆秦弓弯腰抱起它,带着薄茧的手抚上它柔顺的毛发,目光惆怅,“要是她能像你这般乖顺就好了。”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清焰倔强的模样,忍不住苦笑:“真是,长了一副玲珑乖巧的模样,脾气却像茅坑里的石头。”

云起似乎也同意他的话,喵地一声。

与英国公府相隔了半个上京城的方府,清焰正与方府众人翘首以盼赐菜内侍的到来。

只听两声措不及防的“阿嚏”将恭肃严整的气氛打破,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清焰正以手帕轻掩着鼻尖,双眸波光粼粼。

“朏朏,可是冷着了?”率先开口的是方隐舟。

清焰放下帕子,笑着摇了摇头。

她身上没有任何不适,屋子里又暖烘烘的,怎么可能会冷着呢。

柳氏笑道:“定是有人念着你呢!说不定是你先前养的那只飞睇狸。”

她意有所指,清焰不想与她作无谓争辩,便又笑了笑。

“老爷,这么晚了赐菜的内侍大人还没来,不会是今年没有了吧?”柳氏见没人理她,转头又对方淮道。

方淮内心也很忐忑,闻言面上也隐隐透出焦灼。

不怪他们紧张,方淮就任户部尚书五年,每年的除夕宫里都会赐下一道菜,这道菜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都代表了帝王对他们方家的赞赏与肯定。

可是距往年内侍登门的时间已过去了近三刻钟,还未见其人影,莫不是今年没有了?

终于,他按捺不住,唤了个机灵些的小厮进来,让他快马加鞭去隔壁御嘉坊的礼部尚书陈家打探消息。

那小厮去了一刻钟就回来了,只道陈府赐菜的内侍离去都近一个时辰了,“小的还听说,陈府的赐菜正是第二十四道,是佛跳墙,陈尚书高兴不已,恩赏了陈府上下。”

方淮闻言脸色剧变,连一向稳如泰山的方岁安也慌了神。

自谢致行登基二十五年来,每年除夕的赐菜都是二十四道,从未更变。如果陈尚书府的佛跳墙真是第二十四道,那么就意味着方府今年失去了领受赐菜的资格,这要传出去,方府上下的面子往哪搁?

“怎么会这样?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柳氏大惊失色,连声道。她转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清焰,恼怒的眼神已不言而喻。

清焰被她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但她能说什么呢?这个罪名,她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谁让她是整个上京城出了名的扫把星。

“晦气!”柳氏以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清焰垂下眼帘,只当听不见。

“散了罢!”方岁安一声长叹,站了起来。

“祖父,要不再等等吧?”方隐舟仍不死心。

方岁安再欲再言,忽见外头的管事冲进来,满脸的喜形于色,“老爷,宫里的大人来了!”

众人闻人一怔,继而喜出望外。忙肃了仪容前去恭迎。

只见一位身着红袍的内侍领着一众宫蛾侍卫浩浩荡荡地走进来后,啥也没说,直接高声念完历帝的口喻,便将赐菜捧到了方岁安手上。

众人谢恩后,只听那内侍笑道:“诸位久等了。因今年的赐菜比往年多了一道,内厨司一个不慎给记岔了,所以给您府上的踢菜就晚了一步,还望勿怪。”

方岁安诚惶诚恐,连道不敢,又千恩万谢一番才试探地问道:“敢问大人,这多出来的一道是送往哪位大人府上?”

内侍道:“可不就是镇北将军陆秦弓吗,陛下特地另赐了一道菜给他。”

方岁安恍然大悟,又将早就备好的封红塞给内侍,这才捧着那道赐菜回了屋里。

“哎呀这陆秦弓可真了不得,这么多年,陛下可从未单独给任何人赐菜的。”柳氏一边往位子上坐一边道。

此时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思与柳氏说笑了,纷纷点头附和。

方岁安将赐菜放在圆桌中央,顺手揭开盖在上头的盖子,一股辛辣的气味迎面扑来。细看之,原来是一道番椒暴炒大头咸菜。

众人面面相觑,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未见过宫廷赐菜会赐大头咸菜的,可你要说它不够格调,它的佐料偏偏又是有市无价的番椒,并且还放得老多了,红红火火的铺满一整个青釉高足盘,又辣又呛的,一桌子人都不晓得如何下筷。

几人勉强吃完,柳氏辣得受不了,忙命人端了热茶上来,几口下肚才笑道:“虽说这咸菜不值钱,但番椒金贵啊!这一抓子干椒不比陈府那碟子佛跳墙还要费银子?”

众人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番椒乃是舶来品,所以放眼整个大历,有幸尝过番椒的勋贵十根手指头数完都还有得剩。虽说他们吃不惯这味道,但蹭了皇帝老儿的光尝过一回,也勉强算得上独占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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