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剧组的通告是前一天晚上，由副导演做好之后，发到每个相关人员手里。上面会有明确的拍摄时间、地点、流程、场次、演员和主要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方便大家高效工作。

通告上的时间精确到每个小时，李苍雪在剧组的生活，就被这个时间点给框得死死的。

即使有万般不情愿，只要到了该起床的时间，还是会被导演助理喊醒。

在进剧组之前，李苍雪没有工作，每天吃喝玩乐，不需要助理。到了剧组现找一个也不好找，就干脆让导演助理佩佩帮忙叫早。

佩佩是个小个子的可爱女孩，很难想象，她敲门的声音，可以震得整个楼层都能听见。

“咚咚咚！”像是用铁锤在砸门。

李苍雪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眯缝着眼睛，去开门。

“李老师，你醒啦！”即使是早上六点，佩佩也是元气满满的样子。她拿出通告单，一边指着上面的内容，一边说：“李老师，我们今天有五场戏。昨天您剧本都看过了吧？”

李苍雪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七点钟，您得化妆结束，到服装间换衣服。”

“好。”李苍雪答应着。

佩佩看了一眼手表，说：“现在是五点钟，时间比较紧张，您得赶紧清醒一下。化妆老师已经在等您了。”

“好。”李苍雪说。经过跟佩佩的一连串对话，李苍雪就醒得差不多了。

“来，通告、剧本和冰美式……都给您。”佩佩说着把东西递给李苍雪。

剧组是个讲求效率的地方，无论职位大小，大家都是秉着十分的精神，做事迅速而专业。从佩佩身上就可见一斑。

“今天是八点半正式开拍。那我们一会儿片场见啦。”佩佩说着挥挥手走了。

李苍雪正准备关门，宋知微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扒在门框上，吓了李苍雪一跳。

“你昨天几点睡的啊？黑眼圈快到下巴了。”李苍雪让宋知微进来。

“几点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赶紧决定谁来做男主角。”宋知微说，“剧情已经进行到必须选出一个男主角的时候了。”

李苍雪一边换衣服，一边为难地说：“很难选啊……方元是个腹黑疯批，如果让她追妻火葬场，肯定会特别吸引人……阳阳是个阳光小太阳，好多时候都能治愈女主，应该也很多人喜欢这种可爱弟弟吧？至于方旬……从一个卑微小土狗，成长为一个变态小狼狗，想想也挺带感的……要么你选吧，剧本不是你写的吗？”

“啊啊啊……”宋知微仰天长叹，“就因为是我写的，我才选不出来啊！三个角色都是我的心血，我都好喜欢。你快选一个给我吧……哪怕是隔壁老王也行啊。”

“你让我选，我肯定会代入演员的。”李苍雪说。

“代入什么都行。快给我一个答案。”宋知微说。

“代入演员就会有私心，最后很有可能就是柳明南扮演的方旬。”李苍雪说。

“什么叫‘很有可能’？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就不能坚定选择他了？”宋知微问。

“因为他真的很讨厌。”李苍雪嘟囔着，“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我欠他钱一样。说不好哪天，我就很讨厌他了。”

“不管咋样，反正你选了，就方旬了。”宋知微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李苍雪赶紧把她拉回来，说：“剧本不是我写的，不能这么随便！”

宋知微熬了一夜，已经完全脑袋空空了，她绝望地看着李苍雪，说：“那要么我们掷骰子？”

“或者你跟我去片场。今天三个男演员都在，你看看谁的戏比较靠谱，有爆红的潜质。”李苍雪提议。

“可以。”宋知微点点头，“你先去化妆，我赶紧去补个觉。”

……

今天这场戏，是李苍雪和石竹扮演的阳阳一起去瓦舍看戏，偶遇杜如玉扮演的方元，跟方元起了冲突，方元想带李苍雪走，却被方旬救下的一场戏。

最难拍的是杜如玉抓着李苍雪时，跟柳明南的打戏。

杜如玉抓着李苍雪的手腕，不让她逃走，另一只手，则跟柳明南对打。杜如玉又高又壮，抓着李苍雪，像是抓着一个挂件，一会儿被扯到这边，一会儿被扯到那边。柳明南还要时不时来抓她一下，想从杜如玉手里把她抢过去。

李苍雪又惊又怕，尽自己最大努力去配合杜如玉和柳明南的动作。可大家动作幅度大，还是难免有磕碰和受伤。

导演一喊“cut”，杜如玉马上就松开李苍雪的手腕，说：“对不起，对不起。没弄疼你吧？”

杜如玉戏里戏外完全是两个人，戏里是阴狠毒辣的新晋状元，而戏外是温柔贴心的大哥哥。

“没事，没事。”李苍雪揉捏了一下手腕，缓解杜如玉捏出来的疼。

“还是给我看一下吧。”杜如玉关切地说，“我之前拍打戏，刚开始感觉没事，后来回去才发现，手臂都肿了。”

李苍雪撸起袖子，手腕已经泛了红。

“这个得赶紧降温吧。”杜如玉轻轻拖着李苍雪的手腕，温柔的力道，像是放在了棉被上。

“你好温柔啊……”李苍雪说。

“这是应该的。”杜如玉浅浅一笑。

一旁的柳明南看不下去，挽起袖子，叫王少则赶紧送小风扇过来。

“可以贴个冰宝贴！”石竹说着，递给李苍雪一张冰宝贴，“可以稍微降降温，缓解一下充血。我来帮你贴吧。”石竹说着揭开隔离纸，环着李苍雪的手腕，把冰宝贴贴好。

“谢谢。”李苍雪说。石竹真的像是小太阳一样，让人舒服。

一场戏结束，四个人，有来关心的，有来出招的。然而另一个……李苍雪环顾周围，去找柳明南。他已经到冷风机旁边吹冷风了。还是小风扇和冷风机一起吹。

李苍雪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大冰块还吹冷风。”

石竹又拿来冷感喷雾，说：“苍雪姐姐，我给你喷一点吧，天气太热了。”说着给李苍雪周身喷了一遍。凉意瞬间钻入皮肤，让刚刚打斗带来的热度散了大半。

“这个可好用了。”石竹很骄傲，“我买了好几瓶，回酒店后，我给你送两瓶过去。”

“好呀好呀。”李苍雪答应着。

补过妆之后，继续拍摄。下半场戏，柳明南要把李苍雪抢回去，打过几招之后，阳阳带的人来，把李苍雪护住，这场戏就算结束了。

柳明南抢李苍雪的时候，毫不客气，直接以手勾住她的腰，狠狠一踹杜如玉，把李苍雪揽进怀里。

只是拉着手的话，两人之间有个缓冲地带，李苍雪可以自己动作和位置，尽量不让杜如玉的动作碰撞到她。可柳明南全程紧搂着李苍雪的腰，两个人距离太近，所有武打工作，李苍雪要承受一半，碰撞会更多。

李苍雪终于等到导演喊了cut，她不满地推开柳明南，说：“你干嘛要揽着我的腰啊？被撞很痛哎。”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话一出口，李苍雪和柳明南都惊了一下。

柳明南马上找补，说：“我说的是方旬对李家小姐。太入戏了，不好意思。”

然后冷着一张脸，说：“你就不能入戏一点吗？这个时候应该是很怕很紧张的时候，结果你满脑子都在想着有没有被磕碰到。”

“我怎么满脑子都想着有没有磕碰到了？”李苍雪皱眉，“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哎。演戏是合作，你弄疼我，我说一下怎么了？”

“对不起。”柳明南说。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歉意。

“算了。”李苍雪气呼呼地走到宋知微身边。不满地嚷嚷着：“你都看到了吧？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选他了吧？”

宋知微点点头，说：“看出来了，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哈？”李苍雪听着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话，问：“你说什么呢？”

“刚刚杜如玉和石竹关心你手腕的时候，你是没看到柳明南的表情，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宋知微说。

“他看不惯剧组里的谄媚吧。”李苍雪说，“毕竟他不会。”

宋知微笑着摇摇食指，说：“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如果只是看不惯谄媚，他就不用拍戏的时候用力踹杜如玉了。你没看到，杜如玉脸都被踹红了。而且他也完全没必要搂着你。摆明了就是占有欲。”

“我看是你太敏感了吧？”李苍雪不以为然，“他又不喜欢我，哪来的占有欲？”

“这你就不懂了吧？”宋知微说，“有一种人啊，如果知道了别人喜欢他，他就会把这个人划到自己的所有物里。即便是他压根不喜欢这个‘所有物’。可如果这个‘所有物’对别人表示喜欢，他就会很不满。占有欲一下就上来了。”

“世界上还有这么自以为是的人？”李苍雪不解，“别人再喜欢他，也是自由的啊。”

“我看啊，柳明南就是这种人。”宋知微信誓旦旦。

石竹乐呵呵跑过来，递给李苍雪一瓶冰水，说：“苍雪姐姐，只剩一瓶冰的了，我给你抢到了。”

“哇，谢谢，天气太热了。”李苍雪说着去接冰水。顺势瞥了一眼柳明南，柳明南正紧紧盯着李苍雪，目光如炬。那架势，好像李苍雪如果接了这水，他就要大闹天宫似的。

李苍雪坏心思涌上来，笑着说：“我瓶盖拧不开，石竹弟弟，可以帮我把瓶盖拧开吗？”

“没问题！”

李苍雪仰头喝水，用余光去瞥柳明南。

柳明南别开了脸，看不清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