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密室里墙上木案上,各式的铁器刑具,江弯弯扫了一眼,嗡嗡的耳鸣声不断回响。这样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就像上辈子倒在侯府的血泊中那样。
难道是……又走到尽头了?
这一刻,总算明白姬瑶拿嘉平换她的意图。
她四肢发软无力,觉得有些恶心。开始眼神还有些害怕,后来渐渐淡了下来,顿然生死无惧。
轻咳几下细声道:“我爹爹曾舍身救民于危难,我又怎会为了苟活出卖他人?这些刑具,我一件也扛不住。你可以对我严刑拷打逼我说出来,我……也有办法让自己想说也说不出口。”
她缓缓闭上眼,眉头紧蹙,虽然是临死不惧,但舌齿间仍然有一丝不忍。
正狠下心想咬断舌根,瞬间被人掐住两腮,一坨棉布塞进嘴里填得满满的。
姬瑶奸邪一笑:“看你柔柔弱弱,想不到还是个烈女子?到我这儿生死由不得你!”
转过身顿了顿,对一旁女兵道:“先抽她一百鞭,要是一直不开口就给我接着打,打到她说出来为止。”
幽冷黑暗的密室里,一鞭又一鞭的抽打声,江弯弯紧紧痛叫了三声便失去知觉。
廊上副将对姬瑶提点道:“公主,那妖女恐怕不禁打呀!这一百鞭下去她可能就没命了。”
姬瑶回头,确实没听见声音了:“去,让她们省着点儿打,别打死了。”
“公主!公主……”
一女兵上来报:“启禀公主,江弯弯晕过去了。”
姬瑶眼神突然轻蔑鄙夷,低声念叨:“什么破身子?弱不经风的……”
她思忱片刻:“等她醒了再打,别打得太狠,留口气儿。”
随即接着出门,一旁副将不解:“公主是怕二公子那边不好交代?”
“哼!交代什么?我若怕他就不会把江弯弯绑过来了。此人留一口气,还有大用。有她在手上,就能拿牵制住卓昱,牵制住卓昱那就等于拿捏住整个卓家军。等我军夺回嘉平,就算没有炮车也不必再怕武军来犯。”
暗室里江弯弯一直半昏半醒,就算有点意识,也是浑身无力。
几桶凉水泼下去,冷得失去知觉。
女兵怕再抽她鞭子就没气儿了,也不敢打,带她昏迷时只是用水泼她。
午夜的嘉平城外,两军对峙。
双方军队列阵相距半里,只见中间两把耀眼的剑光在黑夜下厉行。
卓天曜一直在城楼上观望,这殷承元一来只叫儿子出城迎战。
卓昱本在房中坐了半晌,水米未进就那么呆呆坐着。一听闻殷承元前来叫阵,蹭的起身盔甲战袍,直奔出城。
自从婉儿走之后,他茶饭不思,人也清瘦了。
卓天曜心想这殷承元今日不知抽的什么风?担心儿子吃亏,卓天曜一直拿着千里镜在城楼上观望。
只是天太黑又远,只看得清两道浅浅的银光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这一打便是一个时辰,怕卓昱撑不住,管他什么议和书,带着兵马出城营救。
殷承元见远方又一军队赶来,卓昱又久久拿不下,败兴而归收兵回金马。
卓昱还想追上去,被父亲拦住。
他眼里的血丝,满满的恨意,目光随着远去的军队伫立许久。
殷承元回营后把自己关在营帐里,不许任何人出入惊扰。
门外士兵只听得里面桌椅茶盏的撞击破碎声,有人前来求见也不敢进帐禀报。中午有人来送午膳,刚挑开帘子还没进去就被骂出来。
营帐里殷承元颓靡坐在地上,靠着床角沉思。
他虽比不得卓昱的俊美无双,但也算得上丰神俊逸、玉树临风,家族世代簪缨,殷家在西威的地位首屈一指。凭他殷家二公子的地位,想要收服哪个女子谁人敢不从?
偏偏拿不下一个江弯弯!
她那颗心似乎是铁打的一般,冰冷、坚硬、刀枪不入、百试不侵!
这些日子里,他软硬兼施,可奈何她心里只有卓昱,对他只有恐惧和恨意。
傍晚外面又有人呼喊,瞧着人就要闯进来,刚想摔东西骂人,手忽然停住。
“公子!公子快救命啊!江姑娘出事了!”
这是他殷府房中小厮的声音,他回过神急忙出来。
那小厮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大喘着气:“公子,快回去救江姑娘吧!她被姬瑶公主关起来了,翎姬公主让我来报信,说您再不去江姑娘就没命了!”
……
武棣在树林里找弯弯的时候,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告诉他江弯弯被姬瑶关进了北苑密室。
他只身一人如何能从姬瑶手中救回弯弯,随即找到翎姬公主。
“我们公主被姬瑶公主抓去了,关在了北苑的密室里。”
翎姬心里一慌,赶到密室却被姬瑶拦在外面。
“姑姑,你到底为何事要关弯弯?她不过是个女子,你何苦为难她呢?”
姬瑶不屑道:“这丫头究竟使的什么邪术?一个殷承元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罢了,怎么你也这般不知好歹?她可是王婉儿,卓昱就是因为这妖女才不肯接纳你。你这什么脑子?让铁给灌死了?敌友不分啊?”
这一通骂让翎姬悻悻而归,祖母、父王那边肯定是向着姑姑的,母后一向不掺和军务政事。他只好命人全城找殷承元,有拾川的衙役说回来的路上见到二公子往金马的方向去了,即刻上殷府找来殷承元的小厮去金马报信。担心殷承元没在金马,接着派人在城中找。
殷承元快马加鞭,途中换了两匹八百里跑了半宿,宫中找到翎姬,二人来到北苑。
姬瑶知道事情败露,加了多重岗守卫不许任何人出入。
殷承元一言不发拔剑硬闯。
密室里的姬瑶还不知外面发生的事,这个江弯弯拷问了一天两夜什么都不肯说。
醒来的时候抽她几鞭,没挨多会儿又晕过去。
仅仅是鞭打都成这样,更别说给她上刑。
这样一直问不出来奸细,姬瑶一个头两个大,气得差点动了杀念。
忽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藐了一眼面无畏惧的江弯弯:“来人,把她衣服给我扒干净了!去外头找巡夜的侍卫进来。”
江弯弯忽然吓得挣扎绳子,姬瑶靠近笑说道:“怎么?这下怕了?说还是不说?”
姬瑶把她嘴上的棉布拿下来,看她又想咬舌的样子马上又塞回去。
她这次是真的怕了,四肢用力挣扎,但只能眼看别人无情的撕去她的衣裳。
几个女兵把她放下来按在桌上,纱绸撕裂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耳边,心也一样被撕成一片一片。
她喊不出来,两股热泪流出漫入凌乱的发丝中,眼里是无尽的绝望。
没多会儿派出去叫人的女兵匆匆回来了:“公主!二公子……二公子杀进来了!”
说话间殷承元已经赶到,桌案上的一幕顿感痛心。
姬瑶怒骂道:“殷承元!这里是王宫密室岂容你放肆?”
殷承元不顾姬瑶的指骂,将围在桌边的四五个女兵打倒,这时翎姬也进来了。
桌案上的江弯弯衣裳残破不堪入目,殷承元解下披风赶紧给她围上。
翎姬知道姑姑的残忍不择手段,但没想到会到这样的地步。
她帮弯弯整理着衣裳,给她松绑拿下她口中塞的棉布,满眼的怜悯。
姬瑶怔怔的看着这俩人,有些不可置信:“你们俩干什么?这是反了天了?”
殷承元压住内心涌动的怒火,但脸上的愤怒毫不掩饰:“姨母问我们干什么?我到想问问姨母把我妻关在这里,行如此羞辱之事,到底是何居心?”
妻?姬瑶愣了下讥笑道:“妻?你和她还未成亲,她何时成了你的妻?再说了,她只不过是许给你做侧室,还敢称作‘妻’?她只配一个‘妾’字!还是母后和你母亲忍辱才点头答应的!”
又朝江弯弯蜷缩的背影低声呲骂道:“痴心妄想!一个武朝来的小贱人还想做将府正妻?”
殷承元回头看弯弯蜷着身子,已经裹好,走近轻声喊了句:“弯弯……”
江弯弯毫无反应,眉眼中尽藏无助与伤感,蜷成一团,颤动着双手紧紧拉着披风。
这可怜的样子让殷承元心痛,抱着她往外走,到姬瑶跟前严肃道:“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姨母若是再想尝试触碰底线,别怪晚辈翻脸不认人!”
……
翎姬和冬雪为弯弯查验伤口,殷承元又传来医官。
她身上的伤口寥寥几处,且不是很深。
医官把脉后,说她体虚气弱,过度疲累饥饿所致,并无大碍。
这下殷承元才放下心,赶紧吩咐阿朱准备膳食。
翎姬一脸担忧的出来摇头道:“她都不肯说话……”
殷承元一时内心纠结,他知道弯弯是恨他的,但是他现在好想进去劝劝她,给她安慰。
思虑后他轻轻走进内室。
江弯弯平躺在榻上,双目直直的望着上方的房梁,听见他进来的动静,眼睫微动了下。
殷承元迟迟不敢吭声,也不敢靠太近,坐在床榻边的凳子上。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倏然江弯弯轻轻出声:“你干嘛要救我?”
男子内心一震,迟疑道:“如果是卓昱,你也会这么问他吗?”
江弯弯仍然目不斜视,双眼空洞望着前方,沉默了许久:“我不想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