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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珠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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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慈珠是一年前遇见谢喉的。

那天他从美国归回帝都,为一场与盛家长女的联姻。

s区,天主教堂。

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被鎏金外皮包裹,玫瑰尖塔耸入雪云,如数把血淋淋的审判之刃将日光无情杀碎。

白鸽掠空长鸣,恍若圣歌泼洒世间。

沈盛联姻排场极大,消息一出便轰动商界并抢占国内外头条,无数媒体争相报道却又被拒之门外。

正门被人推开时,孩童们手持花篮唱着稚嫩的圣歌。

沈慈珠进来了,他长发低束,西装革履微微浅笑,一点掌权者的架子也没有。

教堂内的光影如水游离,晃在沈慈珠的身上,如神明慈悲。

太过温柔的美人。

哪怕露出的每一丝皮肤都被人百般窥探,他也毫不恼怒。

权贵们纷纷从礼座起身,他们道贺:“沈总,新婚快乐。”

事实上,这并不是沈慈珠的婚礼。

而是他弟弟与盛家长女的。

但在场权贵无不以沈慈珠为中心恭贺攀谈。

沈慈珠对上位者有一种致命吸引力,十分容易引起雄性的掠夺与独占欲,他对此一概不知般,面对这些人的嘘寒问暖,还温柔回答,颇为耐心。

谈笑间喉结微滑,余下皮肤尽数被西装遮挡,衬衫扣子一丝不苟系到最顶端,沈慈珠的母亲是法国贵族,在她的教养下,沈慈珠自然优雅得体。

唯有脖颈毫无遮挡,霎时间群狼环伺,危机四伏。

“慈珠,好些日子没见了,我们都很想你诶,尤其周家那小子,当年要不是他妈拼死拦着,怕是早跟你去美国了。”坐在沈慈珠邻座的年轻男人轻佻问道,“今晚要和他聚聚吗?带上我们,一起,玩点有趣的东西。”

晚上。

一起。

玩,有趣的东西?

迎宾小姑娘抱着签名册从入口回后台时,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沈慈珠,她心脏狂跳,满是担忧,生怕沈慈珠会答应。

……这种受邀的潜台词太过色糜,连她这种刚出社会没什么见识的人都清楚意味着什么。

随着她的目光探去,沈慈珠坐于席位右侧的首排中心位,被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围着,有人在给他递万宝路香烟,也有人为他奉上S.T.Dupont打火机。

“抱歉。”沈慈珠抬手,轻笑着拿半覆盖手背的黑皮手套,将烟推开了,与那人全程毫无皮肤接触。

因为抬臂的举止而从袖口短暂露出了肌肉线条,冷白苍瘦,暗含力量。

“我弟弟不喜欢烟味,今天是他的婚礼,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做个表率。”

那人遗憾地收了烟,叹气道:“慈珠,你总这样善良,沈老二不就是个小三生的贱种嘛,你父亲都不稀罕他,你干嘛稀罕啊,还亲手把他养在身边,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嫉妒……”

有人附和:“是呀,你都一年没回国了,这回难得回来,还是为了他的婚礼。”

“小三儿子的婚礼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为了你,我们才不来呢。”

坐在后座的人胳膊向前一搭,懒散道:“这教堂还是你亲自买下布置的?慈珠,你对你弟弟,未免也太好了吧。”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自然要对他好。”沈慈珠眼中含笑,轻声道。

迎宾小姑娘还躲在后台看大厅这边。

沈先生今年二十五,有浓艳重彩、极为出挑的美貌,中法混血赋予他深邃艳丽的骨相,皮相白而细腻,恍若涂了油画颜料的奢华瓷釉,五官更偏东方,眉深且细,鼻秀弧温。

鸦黑长发松散束着,与白西装形成鲜明对比,眼珠碧绿,唇色水红,启唇间雪白的齿只露出一点光泽,君子般内敛清俊,完美面部折叠度下,这份皮囊此时半明半昧,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

唯有眼型生得太狠,浓睫裹着寒调眼白似蛇尾上提入眉,碧绿的虹膜窄而薄,隐约有冷光晃过,下眼睑晕开圈蔷薇般的粉。

眼珠正下方有颗红痣,血扎得淋欲。

漂亮到惊悚了……简直不像是人类该有的模样,更像是——

毒蛇。

迎宾小姑娘心想。

许是她的窥探太明显,沈慈珠此时缓缓瞥过来,从坐席隔着前方种种神像的间隙,与她的目光对视上了。

他的眼中一丝感情也没有,歪了歪头,方才众人面前的温柔荡然无存,他变得冷淡又专注,像是在准备狩猎,正居高临下控制全场。

她骤然腿软,瘫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你没事吧,为什么坐在这里?”她这时被人扶起来了。

正是今天婚礼的新郎。

也就是沈慈珠同父异母的弟弟。

“啊,没事没事,谢谢你了。”迎宾小姑娘对新郎连连道谢,然后抱着册子飞快回了后台。

原来如此啊,她恍然大悟。

原来沈先生方才在看的不是自己啊。

新郎上台后,沈慈珠这才收回目光。

他侧过脸,去看大门处,喃喃道:“要开场了。”

人们的交谈声渐渐轻了下来,小孩子高高抬起脖子,在妈妈怀里盼望着,因为婚礼正式开始了。

教堂大门伴随圣洁女音的低吟一并开启。

幼小天真的花童们颇有秩序地进来,纯白玫瑰洒在红毯上,新娘提着裙摆慢慢地行走,带着上流千金特有的优雅与贵气。

她揽着父亲的胳膊,修长的脖颈微低,雪白头纱下满是幸福的笑意。

牧师站在婚礼台上打开圣经,喑哑吟诵着,声线摧枯拉朽,年迈的英语带着赐福与静悯。

婚礼进行曲中,新娘与父亲缓步走至婚礼台前站定。

新郎迎上前去,撩开了新娘的面纱,新娘满怀欣喜地看着他,他亲吻她的脸颊。

刹那间全场欢呼。

牧师为新人献上祝福。

当新娘喜极而泣说出“我愿意”时,泼天的古罗马玫瑰从五色玻璃窗倾洒而下,新娘雪白的头纱被玫瑰压住。

——哗啦啦。

穹顶起了阵风,花瓣像纸一样四处乱飞。

太漂亮太浪漫的景致,新娘眼含幸福地观赏着,她看着新郎正为她戴上戒指。

吱呀——咯吱。

新娘头顶开始响起声音,像是一块玻璃板在振动并移开了一道缝隙。

她好奇抬头。

那块玻璃板的确开了口子,乌黑的洞里,有水声在流淌,而后从洞口往下滴了出来。

嘀嗒。

新娘的鼻尖上落了一滴像水的东西。

这滴水缓缓从鼻尖流到嘴唇,进了嘴里,她无法遏制地感受到了血腥味。

这股浓烈的血味还新鲜着,像是刚从皮肉间一割而破流淌出来的。

在她的喉管里,滚烫、膨胀,开始剧烈收缩,尽管这都是她的心理作用,她也足够害怕了,几乎昏厥,痛苦崩溃。

“啊!”新娘发出凄厉的惨叫,“血!是血!”

雪白的婚纱满是赤红,她捂住脑袋,蹲下蜷缩起来,大喊道:“杀人——”

新郎愣了一瞬,就赶忙冲过来护住新娘。

两人的头顶这时猛地滚下浓浓血水,混着肉乎乎的、又极度粘湿的,像是动物的眼珠一并往地面落下。

不止新郎和新娘,整个婚礼台都变得如此,血哗啦啦地流淌到了坐席位置,所有人惊叫着站起来后退着。

咕叽咕叽。

眼珠子和血被高跟鞋和皮鞋带着惊惧而踩破碾碎。

迸溅出腥味。

小孩子们在爸爸妈妈的怀里开始大哭,“有怪物!妈妈……有怪物……”

一片慌乱狼藉。

新郎新娘都被血淋了一身,那些落在地上的肉眼珠上满是动物的血,新娘不断发出尖叫。

即将晕厥的时候她眼里全是高高在上的,尖塔下垂眼悲悯的圣像,圣像的唇角泛出鲜血。

“啊!救命!救命——咳、咳咳……救——”新娘哭着对新郎求救。

“别怕,不要害怕……这都是假的,这不是真的血……眼珠子也不是真的……是有人在蓄意破坏婚礼……”新郎抱住新娘往台下走,他脱下外套披在新娘头上,额前满是冷汗,他大喊:“医生!快叫医生!”

婚礼坐席间人人后退,私家保镖与医疗者迅速入场。

啪嗒。

沈慈珠的黑皮鞋轻轻踩破了一颗“眼珠子”,笔挺毫无褶皱的西装裤下,因为他的俯腰而提露一截袜子的弧度,包裹住的小腿瘦而性感,极度蛊惑。

覆盖黑皮手套的五指捡起这颗“眼珠子”,放在掌心细细看着,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滑腻腻地在掌心晃悠。

沈慈珠脸颊上沾了点“血”,他没在意,倒是身边的男人注意到了,他把沈慈珠护在身后,前方有侍应生在擦拭地板,他拿起帕子,给沈慈珠擦着脸颊。

“慈珠,快把这眼珠子丢了,太恶心了。”男人赶忙地说。

“没事。”沈慈珠摇了摇头,他把掌心合起来,睫毛随目光一起下垂,遮挡住了目光,外人看来他像是受了惊吓在害怕。

发带间的乌发散落出来,几缕碎发蹭到他的鼻尖,颇为脆弱。

也对。

男人想,沈慈珠是沈家在锦绣丛里金枝玉叶养出来的,因为好家世和美貌,谁也不敢伤害他,如此天真怯弱,也正常。

怕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吧……真可怜。

男人正欲说什么,谁知沈慈珠却缓缓朝门外走去。

沈慈珠身后是大厅,大厅还有很多“血”没有拭净,哪怕最高级的清理机械人也做不到。

血涂抹了圣洁瓷白的地面。

在这场人间炼狱里,牧师手捧圣经,他脸色苍白,呢喃道,念着耶稣的话语乞求神明的怜悯与拯救。

“我留下平安给你们,我将我的平安赐给你们。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

“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也不要胆怯。”

沈慈珠听到牧师讲这句话时,他停下脚步,缓缓偏头,看着教堂。

【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

……啊。

我所赐的。

是罪孽啊。

可惜天彻底暗了下去,用乌黑的影子把这里遮挡了,是神不可窥见之地。

吞下神明望向我的那只眼珠入喉。

于是一切罪孽尽数被审判不得。

亲爱的弟弟,为什么要背叛沈家呢?

不然我不会为你布置这场血腥秀的。

祝新婚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07-08 18:57:26~2023-07-26 16:3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贞洁是攻最好的嫁妆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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