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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陈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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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月会所彻夜狂欢,数不清的金箔银碎被人醉醺醺地丢进香槟塔,他们舞动着身子,西装革履与红裙乌发纠缠在一起,巴洛克风格的细口喷泉溅出冷水,浇灌在他们的肩上、唇上与脸上,满是迷乱。

但最顶级的s-vip包厢却是一片死寂。

往日肆无忌惮的继承者们不敢吭腔了,他们额头冒着冷汗,在昏暗的吊灯光晕下,瞧着坐在赌桌一侧慢悠悠洗牌的沈慈珠。

“你知道……春|药的事,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有人不怕死地想问明白。

沈慈珠是婊子吗?分明知道他们的企图,还会来这里见他们,要不是那个药不知道被谁换掉了,沈慈珠现在早完了。

“圈子里这种事还少吗?你们又不是第一个给我下药的,也不是第一个给我发自wei视频的。”沈慈珠的音调很温柔,“这对我而言没有用的,别太在意,你瞧,我都没有追究你们不是吗?”

如果他要追究,他们就彻底完了。

他们双手攥拳。

他们知道沈慈珠在拿这个威胁他们。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选择跟随谁呢?是我亲爱的弟弟,还是我呢?考虑好了就告诉我吧。”沈慈珠连余光也未给他们分毫,只垂着眼含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修长雪白的掌心血淋淋一片,将指尖夹着的扑克牌都染红了。

这血是方才扇徐家三少爷扇出来的,可怜的徐老三现在还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嘶……没人说沈慈珠喝醉酒脾气这样大啊!简直判若两人了,平日里温温柔柔一大美人,喝醉了却分外阴狠,打人是往死里打的,一丝犹豫也没有,相反兴奋到眼瞳覆泪。

方才警告他们究竟是要跟随他还是温鹤时的语态,已经远比沈家主更加具有压迫感了。

沈慈珠完美继承他父亲的血脉与基因,远比温鹤那个私生子更适合在诡谲四起的商界拨弄风云,于是他们这帮公子哥自然是要跟随沈慈珠的。

不只是因为方才沈慈珠对他们的胁迫,更多是为了留条后路。

他们继承家族后少不了和沈氏集团合作,可温鹤继任后,沈氏集团还会辉煌显赫一如此时吗?

肯定不会,温鹤只是个棋子,他身后是董事会,到那时沈氏集团会被掠夺股份彻底倒闭,商界会引起权利与地位的大换血,那会影响到他们自己的家族,唯有沈慈珠继位才会避免风险。

他们虽然纨绔,但到底是上流圈子最顶尖的一批人,沈家董事会干不倒百年财阀,这场继承者争夺战,沈慈珠必赢的。

他们与沈慈珠合作自然有利所图,除却家族未来的发展,更多是因为沈慈珠的美色。

沈慈珠好像不介意用美色蛊惑他们。

他酒量一直不好,今夜不知为何还要在这危险境地饮酒,手中扑克已经散乱在桌,他站起来,缓缓朝他们走来。

“想好了吗?”沈慈珠颇为温柔道,“要跟随谁呢?”

“这没什么需要想的,慈珠,我们跟你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好,这样深的情分了,我们怎么可能会背叛你,去跟随温鹤?他恩将仇报辜负你,我们不会啊。”周家小公子,周凭率先说了。

他身后的男人们也一一表明意愿,跟随沈慈珠。

“我们不是白眼狼。”周凭继续道,“但不保证别人不是。”

周凭越过近在咫尺的沈慈珠,看到了沈慈珠后方,正在整理酒杯与赌桌的谢喉。

谢喉身穿服务生西服,廉价又平庸的衣物也遮挡不住他的出色,可他毫不在意,只将自己的工作做完,酒瓶、食物整理好就离开了包厢。

他期间没有看他们任何人一眼。

谢喉与这个包厢格格不入,他和他们有非常刺眼的分界线,富贵奢靡不入眼,清高冷淡地在这儿当无情无欲的神仙,可没有神仙欠债一亿四千万落魄到十八岁就来会所打工还债。

谢喉分明是个贫民,无权无势他们本不该忌惮,可不知为何……谢喉那太过出挑的智商,不显情绪的自持力,还有那张脸,都让他们感到危险,是血脉感知到的自卑与差距。

谢喉走后,周凭他们也要走了。

临走时,周凭对沈慈珠说:“我们不是白眼狼,是因为我们认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的交情,我不会忘,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周凭牙尖微酸,他意有所指。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信任认识二十年的兄弟,而不会信任一个今晚刚认识的、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更何况这还是你前男友的亲弟弟。”

他对沈慈珠说:“别把他带到我们的圈子,谢咽已经够我们恶心的了。”

包厢里暗流涌动。

“知道了,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在这儿睡会儿再走。”沈慈珠目光轻移,他近乎困倦了。

“再见。”沈慈珠最后对他们说,“一路平安。”

——

谢喉回员工休息室的路上遇见以周凭为首的一帮纨绔,他们沉着脸,与谢喉要走的方向截然相反,可他们非得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要拿胳膊肘撞谢喉。

谢喉好像并不知道这一切,但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要揍他的那人胳膊肘猛地一下子揍墙上了,霎时间脸色涨成猪肝色发出惨叫。

谢喉回了员工休息室,已经十一点了,他要回家了,今晚的作业还没写完。

明天白天要去学校上课,晚上还要来会所继续上班。

本该不用在这儿上班了,可因为沈慈珠,他明天又要继续了。

他今夜打了人本该被辞退加补偿那个被他打了的男人医药费,可沈慈珠帮了他,于是这一切都被免除。

“谢喉,你还真幸运,打了人还不会被处罚,啧啧啧,你遇到贵人了,那个沈总听说特别善良,以前我不信啊,觉得有钱人哪里有好人,谁知道真有啊。”休息室里还有个员工在换衣服。

他对谢喉感叹,“也是你长得好看,不然有钱人干嘛要帮你解围……”

谢喉没搭理他。

谢喉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和背包,开始解衬衫扣子。

员工自知无趣要回家了,出去的时候要关门,一抬眼,意外从墙上镜子里瞧见了谢喉的背影。

谢喉把西服衬衫脱了,上半身未着寸缕,背对着门口在套一件黑T,裤子是很普通的及膝运动裤,但少年人生得贵气,穿的跟奢侈品一样。

他身形高瘦,长臂长腿,肩宽腰窄,身材优越到像个练家子了,估计练过拳击或是别的什么……不然哪里可能天生出这样好的身材?

顶级模特都未必有这样的,人比人气死人啊,谢喉他妈的还是个活人吗?越看越觉得不是人了。

他正在心里腹诽,要走的时候,晃眼间看到谢喉后背的肩胛骨处好像有个纹身一样的东西,黑色的、带着绯红血液,以诩诩而生之感蜿蜒而下。

在毫无瑕疵、又冷淡至极的少年后背攀附着,好像是什么动物的头颅,獠牙森寒,满是杀意。

员工吓得心脏砰砰跳着,他赶紧要把门关上,力道分明很轻了,可在门缝即将闭合的一瞬间,隔着这道缝隙,谢喉还是察觉到了。

谢喉闻声侧眼,黑T已经穿上了,他松了松微微发白的领口,一截瘦而冷的小臂上微露青筋,隐约有刀痕。

像是被人活生生砍伤留下的陈伤了。

杀人犯一样……

谢喉歪了歪头,乌黑的发阴森遮了点眉眼,就这么看着门外正在窥探他的人。

琥珀色的冰冷眼珠浮现出了厌恶的情绪,休息室里的灯这时坏了,吱吱呀呀地晃个不停,阴影遮蔽了谢喉的脸。

不知为何,他忽而扯动唇角,似笑非笑,眼珠机械感慢慢瞥动,脖颈白到透明,几乎有骨骼咯吱作响。

谢喉死盯门外的男人。

你在看什么?

男人落荒而逃。

室内的灯还没恢复,谢喉抬眼,满是不耐烦地直视这一会儿灼亮、一会儿又开始昏暗至极的灯光。

傻逼。

谢喉在灯下面无表情站着,灯下看人最是考验骨相,光影明明暗暗,若是人的骨相有一丝缺陷,就会有迟钝与笨拙之感。

这两个词像是生来与谢喉绝缘。

谢喉出来时走到大堂,遇见了前台,前台在跟人打电话,毕恭毕敬的。

电话挂断后,她有点焦急,看到谢喉时她双眼发亮:“谢喉,你先别走!”

谢喉停下,看着她。

“沈家来电话了,说是让我们送沈总回去,可沈总不让我们进去……”前台小跑过来,语气特别甜:“我看沈先生挺喜欢你的,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吧,这样一个大人物留在这儿,我提心吊胆的。”

她生怕谢喉不同意,可她没办法了,现在只有谢喉能带沈总回去了。

要是得罪沈家,她估计死定了。

幸好谢喉同意了,她连连感谢,目送谢喉去包厢后她有点冷,想去休息室拿件外套。

男性员工休息室和女性员工休息室就只有一墙之隔,她到女性员工休息室门前时,闻到一股怪味儿,有点熟悉又很陌生,很腥。

“该不会是什么鬼东西吧……啊啊啊啊不行,别瞎想。”过道就她一个人,死寂极了,她有种不安的情绪,小腿开始发抖有些站不稳了。

而后感觉高跟鞋在地上有点滑。

一垂眼,发现是红红的一大片液体,还有点浓稠,已经流满了这个过道,过道尽头像个黑暗的眼死死盯着她。

是……血?

她骤然睁大眼,一屁股瘫坐在门口,双手掌心都是鲜血了,粘稠地如同有生命般挤进了她的皮肤空洞,开始麻痹她的神经。

血是从男性员工休息室最底下的门缝里流出来的。

——哐当!

——哐当!

男性休息室里传来物体碰撞的声音,像是有躯体在撞击门板,一下又一下,毫不停歇,又闷又狠。

她瘫软在地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牙齿打颤慢慢朝后挪着。

这时门被撞开了。

——吱呀。

一具男性尸体从男性员工休息室里被丢了出来。

正是两个小时前与谢喉在大堂起了冲突的那个秃顶男人。

尸体的脖子猛地撞到墙面,咯吱一下就垂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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