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户,折射在青年的脸上。
徐言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绳索绑在了椅子上。
“你醒了。”
对面的靳子谦手里拿着软糖,往嘴里抛了一颗,慢条斯理地嚼着。
徐言这时再看见靳子谦,顿时毛骨悚然,他尽量维持着镇定,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子谦···你···这是做什么?”
“你都看见了吧。”靳子谦抬眸看他,“你知道了我是谁。”
徐言僵住了,唇角发白。
“唉。”靳子谦叹了口气,“都告诉过你,不要进来,为什么你不听话呢?”
徐言只觉得周身冷得打颤,他瞪着靳子谦道,“你不是安然!你是江浩月!”
靳子谦扑哧一声笑了,“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重要吗?”
“你一直在骗我!”徐言红着眼睛,盯着他道,“你当初对我说的话全都是假的!”
“也不能这么说。”靳子谦嚼着糖,缓缓道,“起码有一半是真的。”
徐言并不相信。
“关于我们相识和相恋的经过是真的。”靳子谦微笑着道。
“那安然的母亲安柔呢?”徐言问道。
“她的确身患重病,死在医院,只不过,她没有留下任何的遗嘱,在她死的时候,靳家的人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不是靳晚年的情人!”徐言冷冷道。
靳子谦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她和那个老头子根本毫无关系,是我随口编的故事。”
徐言注视着靳子谦,只觉得他看起来无比的陌生。
“想听听真正的故事吗?”靳子谦将手中的糖递到徐言的嘴边。
徐言没有张口。
“尝尝,是巧克力味的。”靳子谦强硬地将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徐言被迫品尝到了巧克力的苦味。
靳子谦舔了舔沾上糖的拇指,眯起眼眸,嘴角勾起,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一个孩子,他从出生起就不受人待见,怀着他的女人三番两次的想杀死他,那个名义上称作父亲的男人更是对他厌恶至极,整天拳打脚踢,喝醉了酒就拿妻子和孩子发泄。”
“他是一个肮脏污秽的产物,是罪恶的种子,畸形的怪胎,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存在是上帝无意间犯下的一个错误。”
“错误应该纠正,他也这么认为,因此,他不断地渴求着,希望有一天上帝会发现这个错误,然后自己就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日复一日,他依然受尽折磨的活着,直到那一天,他亲眼看见男人像往常一样在嗑药酒醉后动手打了女人。”
“他们争执起来,混乱中,他看见男人拿刀砍在了女人身上。”靳子谦的眼眸闪烁着兴奋而诡异的光芒,“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直砍得那女人动都不会动为止。”
徐言听着心惊胆颤,这个女人是靳子谦的母亲,他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砍死,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不能说没有感觉!
徐言看见靳子谦眼里闪烁的光芒和嘴角的笑,他在为此感到兴奋和雀跃。
“然后,男人晕倒了过去。”靳子谦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孩子第一次看见这种情景,实在难以控制内心的好奇和兴奋,他忍不住拿起了刀,学着男人之前的举动,插进了男人的身上。”
徐言听了这话,顿时面青唇白。
想起之前报纸上说男人杀死妻子后畏罪自杀。
原来竟不是真相吗?
徐言想着,当时的靳子谦只有五六岁,的确很难想象出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会杀人。
“那滋味着实不错。”靳子谦道,“可惜时间太短了,之后他就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说实话,那真不是一个舒服的地方,晚上睡觉时吵得要命,隔壁床有一个唱歌像鬼叫的人,半夜三更喊得人脑袋疼,有一个喜欢吃生肉的家伙,逮着活人就想啃,他还太小,有一次险些被咬掉胳膊。”
“幸好男孩的学习和模仿能力都不错,他努力学着像一个正常人,终于在三年后,他离开了那个地狱,然后进入了孤儿院。”
“在孤儿院里,他遇见了第一个不讨厌他的人。”靳子谦的神色温柔下来。
徐言知道,靳子谦说的是安然。
“他以为他找到了同类。”靳子谦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安然要离开,当安然离开孤儿院之后,一个人找到了他。”
靳子谦记得,那天是在午后,他和人打架,手和脸都沾满了血。
等他打得累了,坐在地上,察觉到一束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他抬起眼眸,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整齐干净的衬衫,外面套着一层浅灰色毛衣,踩着一双黑色皮鞋,精致而高贵,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贵族王子一样。
这样的人应该是住在华丽的城堡里,而不是出现在这种脏乱而污秽的地方。
江浩月以为他会害怕地掉头就走。
但少年却迈步朝着他走了过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雪白的手帕。
江浩月怔住了,他看着那只纤尘不染的手,比少年手中拿着的手帕还要白皙柔软,这只手适合弹琴,适合拿笔。
不像他,他的那只手只会握拳,或者握刀,那是一双沾满了血腥的手。
他伸手去拿手帕,但少年的手却往后一退,没有让他拿到。
江浩月恼怒地抬眸,他以为少年在戏耍他。
但撞进少年那双戴着眼镜下,漆黑如墨的眼瞳时,他所有的怒气都消散了。
少年的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的嫌弃、厌恶、鄙视,他看起来平静极了,就像是广袤无垠的大海,能承载并且包容下一切。
他看着少年单膝跪在了他的身边,拿着手帕,为他擦拭脸上的血迹,他的动作很轻柔,目光专注而认真。
就像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江浩月看着少年的脸,这一刻,他的心里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上帝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唤和祈求,注意到了他这个本不应存在的错误。
于是,终于要将他带走,让他在这个人世间消失吗?
这个少年就是来带他走的吧。
他心里充满了喜悦,一瞬不瞬地望着少年,看着他仔细而认真地擦拭自己脸上和手上的血迹,静静地等待着。
等到少年擦拭完之后,他闭上了眼睛,期待着少年会用他那只白皙干净的手,捏断自己的脖子。
然而,想象中的期待并没有出现。
“你叫江浩月吧,我是你哥哥,靳子谦。”他听见少年在他的耳边开口道。
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少年。
少年伸出手,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江浩月听着这句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是靳子谦第一次见到靳时赫。
他不懂自己当时为何会对一个陌生少年感到亲近,并寄予希望,认为他能够帮自己解脱。
是骨血里的亲情吗?
靳子谦不懂,因为这种感觉他没在靳晚年和靳方岚身上感受过。
靳时赫是个不错的哥哥,他帮江浩月找到了安然,搬到了安然所在的城市。
江浩月打架,伤人,无论闯下多么严重的祸,靳时赫都会帮他摆平。
甚至到后来,江浩月和安然发生争执,他以为自己错手杀了安然。
那时,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他试过很多种自杀的方法,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是靳时赫找到了他。
然后,在他用刀割开自己脖子的时候,用手握住了他的刀身。
他看见,鲜血从那个人的手掌滑落。
而令他无法忘怀的是那个人说的话。
“不要死。”
“为什么?”江浩月不懂他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为了我。”靳时赫对他说,“就当是为我活下去,我不希望你死。”
江浩月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本身就是罪恶,给人带来的也全都是可怕的伤害。
他从未想过,自己是被人所在乎的。
于是,他听了靳时赫的话。
彻底放弃了江浩月这个名字,将过往的一切全都抛下。
就像是重生一样,重新再活一次。
那一刻,江浩月已经死了,世界上只有靳家二少爷,靳子谦。
他出国留学,约束着自己,控制着内心的暴虐,阴暗,以及所有容易失控的情绪。
他不想辜负靳时赫的希望,想要做一个听话,懂事,乖巧的弟弟,他努力地模仿着靳时赫的行为举止。
但一个人天生的本性始终难以改变。
在回国后,他在俱乐部重新遇上了安然。
那时他才知道当年安然没死,只是失忆了,在靳时赫的安排下,调换了他们曾经的身份,让失忆的安然以为自己是江浩月,并且叫张军呆在他的身边监视。
尽管已经过了十八年,安然失忆不认得他,可他却无法控制内心躁动的凶兽,他忍不住靠近安然。
结果,就又一次的闯出了大祸。
“我不是故意杀他的。”靳子谦从后抱住了徐言,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把刀,脑袋贴在他的肩上。
徐言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感觉到那刀尖在他的身上划动。
“可他记起了我是谁。”靳子谦的眼神怪异,“他说要去警局报案,我不能让他去,于是,我只好捂住了他的嘴。”
“你——”徐言惊悚地头皮发麻,他想尖叫,但靳子谦却像是还原案发现场一样,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徐言挣扎着,但他的四肢都被捆着,动也动不了。
突然间,一股疼痛从下腹传来,他感觉到冰冷的刀没入了他的腹部,吓得面青唇白,惊恐地满头冷汗。
“就是这样。”靳子谦瞧着他,脸上挂起一抹笑容,温柔迷人,与那笑容截然不符的是他的动作,他缓慢地抽出刀来,看着上面的血,心跳加速,眼底泛起一抹兴奋着迷的光芒。
他一刀刀地插下去,然后又缓慢地抽出,看着血从身体里流出来,仿佛在创造一副艺术画一样。
他在享受着这一场美妙的视觉盛宴。
意识溃散的那一刻,徐言明白了为什么从第一刀至安然死去整整间隔了一个多小时。
因为杀他的人,是个疯子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