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原先想着，自己既然加入了四顾门，那此后想必就是跟着李相夷一起四处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又或是像他和李莲花那样，携手共破奇案。

他忽略了一件事。

李莲花能天天和他一起跑江湖破案子，李相夷可不行。人家是门主，他一个小小的门客，哪能整天跟在门主身边。

天下第一的名头在江湖上那样响亮，李相夷一呼之下，大批大批的江湖好手纷纷响应，赶来加入他成立的四顾门。那日光录名册都录了大半日，四顾门的广场上人人摩肩接踵，人数之众可想而知。

要把这些赶来加入四顾门的侠客义士们安置到合适的位置，是要颇费一番功夫的。李相夷与单孤刀等人商议后，决定在四顾门内成立刑、武、信、商四院，并举行相应的考核，将这些门客分别安置。

其中刑院名百川，取“百川俱下，激浊扬清”之意，是四顾门的核心门派，负责江湖刑案，由佛彼白石四人共同执掌。武院名平险，取“平险除秽，大道昭然”之意，负责除魔卫道，由单孤刀执掌。信院名知变，取“知变识机，博学妙算”之意，负责消息往来，由乔婉娩执掌。商院名尚俭，取“尚俭开源，律身奉廉”之意，负责钱财打理，由肖紫衿执掌。

作为一名新入四顾门的弟子，方多病现在要做的，就是从四院中选择自己想去的一院，再尽力通过一个月后的考核。如果没有考过，那便会被随机分到四院之中——当然，未通过考核的弟子被分到商院去打杂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方多病第一反应就是他要去百川院，第二反应是李相夷呢？李相夷会管哪个院？

方多病看完四顾门贴的告示以后，直奔议事堂，就要找人问李相夷管哪个院。他正好看到白江鹑晃晃悠悠地从旁边经过，就扯住白江鹑：“白院主，稍等一下。”

白江鹑一看是方多病，顿时笑得憨态可掬：“是你啊，怎么，有什么事？”

“我看了告示，四顾门内四院各司其职，但是门主平常主要管哪个院会更多一些啊？”方多病诚恳发问，他入梦一趟，自然是想要多去接触年轻的李相夷。万一他考入了百川院，结果被派出去，日日在江湖上奔波，平常都见不到人……那他这入梦一次，意义可就没那么重了。

白江鹑一听就明白了方多病的意思。他呵呵地笑着，竖起根手指，朝方多病点点，调侃道：“你还真是很仰慕相夷。问这问题，是想能多见到他，是吧？”

“是啊，还望白院主指点一番。”方多病也大方笑道。他早过了那被人调侃几句就要羞得跳脚的年纪，仰慕李相夷又不是什么不可与人说的事情，便是让四顾门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仰慕李相夷也没有关系——而且现在看来，他刚来时喊出的那句话，也确实已经让四顾门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仰慕李相夷了。

白江鹑左右看看，朝方多病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方多病微微倾身，白江鹑便用袖子遮掩着，向他笑道：“你可是问对人了。要是找老纪或者彼丘，他们肯定要你来考百川院。石水、乔姑娘和紫衿约莫不会回答你，其他人大概也不清楚……嘿，今天我给你说句实话，你可别和其他人说。”

方多病倒是第一次见白江鹑这样有趣的模样，和他印象里那个畏畏缩缩的男人全然不同。他在心里微微感慨，配合地朝白江鹑拱了拱手：“劳白院主教我！”

白江鹑精明一笑，小声指点方多病：“你若是想要多见到门主，便去考单门主的平险院！单门主是门主师兄，与门主情谊堪比金坚。他二人平日里常常同行，便是乔姑娘……咳。”

说着说着，白江鹑突然意识到他说漏了嘴。门主平日里找单门主比找乔姑娘的次数要多这种事情，他可不该和这个刚入四顾门的男子说出来。他赶紧挥挥袖子，紧急止住了话头：“总之，你就去考武院没错，听我的。”

方多病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朝议事堂遥遥望去，重复了一遍白江鹑的话：“单门主和门主，情谊堪比金坚？”

“那当然，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白江鹑看他一眼，奇道：“四顾门就是他们两人共同建成，你不是知晓的么？”

只可惜人尽皆知的事，也未必为真。

方多病收回目光。听了白江鹑的话，他反倒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与其考到百川院或平险院，等着李相夷有事过来时才能看他一眼，不如另辟蹊径。

“咳，白院主。”方多病在脸上堆起笑容，顺手揽过白江鹑肩膀，热情洋溢：“咱们四顾门，招不招门主护卫啊？”

白江鹑被方多病揽着肩膀，刚想侧步避开，就被方多病这一句话给定到了原地。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你刚刚是说话了吗？”

“是啊。我刚刚是问，门主身边缺不缺个护卫啊？”方多病笑嘻嘻地重复道。

白江鹑一下就瞪圆了眼睛。他把方多病的胳膊抖落下去，朝他难以置信道：“护卫？我们门主可是天下第一，你要给他当护卫？”

方多病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笛飞声武功那么高，不也是找了个无颜当护卫，天天给他办事么？李相夷是天下第一没错，但谁规定天下第一就不能有护卫了？

他朝白江鹑诚恳道：“白院主，我是真心想去给门主当护卫。能不能拜托你帮我问一问，我觉得他肯定缺。”

白江鹑腾腾往旁边挪了两步，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方多病：“看着你身强体壮，脚步稳健，也好似有几分功夫。”

“长相嘛，也勉强过得去，站在门主身边不算丢份。”白江鹑围着方多病转了两圈，越看越觉得眼熟。他摸着下巴点头，评论道：“你这眉眼乍一看还和单门主有点像，说不定门主还会挺喜欢你。”

方多病挺胸抬头，站直了身子，摆出一副孔武有力的架势来：“白院主，怎样，我还够格吧？”

“那自然是不合适的。”白江鹑无情挥手，“你要是个漂亮姑娘，我还能替你说上几句。但你一大男人，跟在门主身边，也不知道是你给门主当护卫，还是要门主给你当护卫了。我劝你啊，就好好准备准备，去考平险院。到时如果表现出彩，入了两位门主的眼，还能让门主对你留个好印象。”

听了白江鹑这话，方多病才觉得原来李相夷年轻时候那些风流事也不全是后人乱传。他只道李相夷对乔婉娩一往情深，但再一想，李相夷既然真能干出折梅赠美人这事，白江鹑刚才那番话也就不算稀奇了。

就是不知李相夷折梅时，乔姑娘心里作何感受了。

果真是年少轻狂。

方多病脸上笑容不减，试图说服白江鹑：“白院主，若我是女子，那才不妥。门主与乔姑娘青梅竹马，他身旁还是少些红颜为妙。”

“你这说的倒也有理。”白江鹑点点头，却并没被方多病绕进去，“女子不妥，但你也不妥。赶紧走吧，走走走。”

白江鹑说完就要转身溜走，他可不想再和这人纠缠个没完。但方多病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说客，赶忙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央道：“白院主，就替我问一句，一句就行，拜托了。”

“你、你这 ……”白江鹑去瞪他，想说你算是哪路神仙，怎么这么大胆。但他还是忍了下来，敷衍道：“好好好，知道了。”

方多病这才松开白江鹑，朝他挥挥手：“那就多谢白院主啦。”

白江鹑哼了一声，一摆袖子，就往议事堂走。

他与方多病说的是他知道了，可不是答应帮他去问。

一开始方多病拦住他时，他还觉得有趣，想着随意指点这人几句就是了，没想到他竟纠缠个没完。

还“门主护卫”——门主需要护卫吗？那可是天下第一！

这家伙，当真大胆。

白江鹑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他一路念叨着，快步走进了议事堂中。此时四院院主齐聚，李相夷坐在上首，正端着一杯茶。见白江鹑气气呼呼地走进来，少年执杯的手顿了顿，放下茶杯后，抬起眼眸来，朝他笑道：“江鹑，这是谁惹你了？”

“门主。”白江鹑朝李相夷行了个礼，在纪汉佛身旁坐下，先端起自己的茶杯，大口灌了几口。

擦去唇边水迹后，白江鹑决定还是把这事说给李相夷听一听。至于李相夷听完以后作何反应，是认真考虑这事还是当个笑话听，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想好以后，白江鹑又堆起了他惯常的憨厚笑容，朝李相夷道：“门主，您还记得典仪上那个带头喊‘此生不弃’的男子吗？”

“哦，你是说方小宝。”李相夷朝门外看了一眼，目带笑意，“他怎么了？”

“他问我你平日里去哪个院更多一些，听完以后却说他想给你当护卫！”白江鹑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方多病的行为举止，最后拱手道：“门主，我想了想，毕竟这人一片真诚，所以还是报您知晓了。”

单孤刀听了之后，先摆手笑道：“以相夷的武功，哪里需要护卫。他若是想常见相夷，倒不如去百川院。”

“我看还是平险院为宜，单兄与门主是师兄弟，平日里往来也大概更多一些。”纪汉佛随后笑道，与单孤刀你来我往地相互奉承一番。

乔婉娩抿了口茶，等单孤刀与纪汉佛讲得差不多了，才柔声道：“若他愿意，知变院却也合适。”

她朝李相夷温柔看去，“知变院掌信息往来，正需要对四顾门绝对忠心之人。那位方公子这样仰慕你，来我这里，倒是正好。”

三院院主都发了言，肖紫衿坐在下首，只好也表态道：“尚俭院掌钱财，也和乔姑娘的知变院一样，需要绝对忠心之人。但门主平日里并不太多操心这等杂务，他来这里，恐怕难以得偿所愿。”

李相夷听完四院院主的表态后，突然一笑。他坐直身体，朝门外扬声道：“方公子，你听明白了么？”

议事堂内众人都是一惊，他们都没有发现门外有人在。单孤刀险些拍案而起，又被纪汉佛安抚着坐下。而白江鹑的眼睛瞪得最圆，他竟然完全没发现方多病跟着他来了议事堂。

这就说明，这个叫方小宝的人，最起码轻功……应是在他们之上的。

方多病脸上带着微笑，没再隐匿气息，大大方方地站到了议事堂门口。

“听明白了，可我还是想做你的护卫。”

“怎么样，门主，你看我够格吗？”

作者有话要说：开启绝赞瞎编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