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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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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正是初冬,天气微寒,但也不到滴水成冰、呵气成霜的地步。李相夷从四顾门出发往京城去,觉得斗篷麻烦,干脆只带了些秋日的衣装。他不畏寒,若是天真的冷下去了,他在路上再买衣服就是。

从四顾门到京城并不算太远,途中虽有水系,却无高山阻拦。李相夷纵马沿官道疾驰,沿路多是平原,官道两旁常有一望无际的农田,时不时也能见到劳作的农人。

有时行得累了,他停下歇脚,在路边摊铺买上一碗苦茶喝。那些摊主见他衣装布料华贵,便知这少年是不凡之人,大约阔绰得很。但见他手里拿一把剑,剑眉朗目炯炯有神,也明白他是江湖之人,不可欺之,也就歇了向他多要钱的心思。

会来这些茶水摊中歇息的多是行路之人,言谈间仿佛有说不完的新鲜事,把声音提得老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消息灵通、见识独到。李相夷有时也会凝神听一听那些人聊的事情,但左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这人说村口洗衣的小娘子瞥他一眼,那人说某家寡妇红杏出墙,几名大汉凑在一起嬉笑怒骂胡乱编排一番,似是兴致无穷,但其实尽是些无聊事情。

当然,也有时候会听到些有意思的事情。茶水摊里的谈资除了身边的鸡毛蒜皮,也总是要佐以一些家国大事,才好和着那几文钱一碗的茶水点心吞入腹中。

李相夷听过有高谈阔论的江湖客议论四顾门,言辞凿凿却又错得离谱,惹得他端着茶水,边喝边乐。

那几人随身带着一看便知劣质的钩枪,身形健壮,行走时步伐沉稳,看得出来是练过些武艺。他们向摊主要了四碗茶,又要了几个馒头,找了张桌子大咧咧地坐下,就聊起了天来。

“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他娘的,要不是大哥说要来,老子早回家快活去了!”

“快了快了,等到了四顾门,我们再好好休息。”

“三哥,你说那李相夷开个四顾门,还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分院,还得考进去才行,咱们几个到时候是不是得和别人打架才进得去啊?”

“保不准呢。我听说四顾门开了四个院,干什么的都有。咱们到了那儿,肯定是去那个叫什么……对,危险院!”

“我记得那个危险院的院主是李相夷的师兄,到时候咱们几个说不定要和他打架才行,打过了他,就能进四顾门。”

“李相夷的师兄啊……”有人咂摸几下嘴,“不好打,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四个一起上。”

听到这里,李相夷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茶碗,朝那四人扬声道:“几位,四顾门中武院名为‘平险院’,考核方式也并非与单门主比拼武艺,而是去剿灭为非作歹之徒。”

那四人听见他说话,扭头一看,就看一名少年剑客正独自坐在桌边,一身红衣锦服,眉目俊朗,气宇轩昂。他们看得出来那少年的衣着与佩剑都非凡品,为首之人便朝他拱手道:“这位小兄弟,我等乃是‘川中四虎’,正打算去加入四顾门。你难道是四顾门中人?”

“正是。”李相夷带着笑意抱剑回礼。

那人愣了愣,没想到这红衣少年不过这般年纪,就加入了四顾门。他又道:“在下刘如京,小兄弟怎么称呼?”

李相夷脸上笑意不减,朗声回答:“在下李相夷。”

那四人中,原先还在喝茶解渴的三人都是一呛,猛烈地咳嗽起来,吐沫星子飞得满桌都是。为首的刘如京更是瞪大眼睛,一下子便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你就是李相夷?”

李相夷坐着没有动,挑眉道:“是我。”

刘如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又一次向这少年确认:“天下第一,李相夷?当真是你?”

李相夷笑了出来,他觉得刘如京这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还是挺有趣的。他便戏谑地回道:“除我之外,还有谁能是李相夷?”

刘如京这才想起来,传闻中李相夷确实是十七八岁年纪,仍是少年。他朝身后瞥了一眼,川中四虎便齐齐起身,向李相夷抱拳道:“李门主。”

这动静引得其他人都往这边看过来,李相夷沐浴着众人的目光,在小桌旁坐得岿然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半分。他抬了抬手,“几位不必这么客气。我有要事外出,四顾门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了,几位到了那里,去寻我师兄,阐明来意就是。”

川中四虎这才又坐下。刘如京直接端着自己的茶碗坐到李相夷对面,和李相夷聊了起来。李相夷也不在意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刘如京问的东西能答便答,虽然言语中免不了有股子傲气,但答得都真诚爽快,毫不推阻。

等李相夷慢慢啜完那碗温茶,准备起身离去时,刘如京不免目露不舍之色。李相夷便向他辞道:“刘兄,那便说定了,他日四顾门中见。”

他提起少师剑,转身离去时,在摊主桌上拍了沉沉一锭银子,回头朝川中四虎洒脱一笑:“今日有缘见到几位,这茶水就由我请了,可不要客气。”

“好,李门主慢走。”刘如京又是抱拳一礼。

等李相夷走后,他坐回座位上,向其他几个兄弟感慨道:“都传李相夷桀骜不驯、浑身傲气,但今天一见,我倒觉得他人挺好的。”

在茶水摊中的其他人这时才凑过来,在川中四虎桌边围了一圈,纷纷打探着,“刚刚那位公子是谁呀?谁呀……”

如此一路行来,也算有趣。

李相夷骑马西行,等快到京城时,正好赶上初雪。薄薄的雪花轻落在他身上时,他还愣了愣,才拉住缰绳,骏马嘶鸣一声,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那不起眼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来,安然躺到他伸出的手掌心中,顷刻间又消融不见。李相夷抬头朝天上望去,便见灰蒙蒙一片,却有不少洁白星子正慢慢地飘下来,带着冬日的凉意,落在他发梢上、眉宇间。

雪落下来,才觉得是到了冬天。

白色雪点落在红衣上,格外明显。李相夷拂一拂袖,抖落身上的雪花,突然就感觉仿佛有冷风正往他衣服里面钻,冻得很。他连忙运起内力驱寒,心道要去买点厚实衣服了。

此处尚不到京城,但不远处就有座小城,也是往京城去的必经之路。李相夷便牵马进城,打算先找处客栈宿下,再向小二打听打听城里衣服铺子哪家料子更好些。

许是冬日寒冷的缘故,又兼日暮,城里行人并不算多。李相夷牵马缓步慢性,左右看看,想找家像样些的客栈。正在此时,他耳朵一动,忽闻破空之声,便知有东西从上面朝他飞来。

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城里,谁这样大胆,想要偷袭他?李相夷双目凌厉,朝“暗器”飞来处看去,正待拔剑应对,却在看清那“暗器”模样后,愣了一愣,就伸手去接。

那是一枝开得正盛的红梅,虽被人折了去,但一骨朵一骨朵的花仍尽情地绽着,艳得像簇簇火苗。又有几点飘雪落在花瓣上,给红梅增添了些许冷意,红白相衬,好看得紧。

但对于周围偷偷看李相夷的姑娘们来说,这牵马的红衣少年郎可比花更好看。那玉一样的手指拿着梅枝,惹得她们满脸通红,纷纷羡慕:是谁那么大胆,给这小郎君抛下来了梅花?

但当姑娘们抬头向上看去时,更是含羞带怯,用帕子掩唇,议论得更加兴奋了——那客栈二楼边上倚着个年长些的青年,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看着像是位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他身穿一身墨蓝色大氅,头戴双珠银冠,手里正端着盏羊脂玉的小酒杯,笑着朝那红衣的小郎君看去。

见红衣小郎君接住了他掷下的梅花枝,那青年朝他举了举酒杯,温润的声音里带着清晰可辨的笑意,调侃般念道:“今夜风霜何处?沉却尺素,鸿雁不度,岁暮寥落竟无书。也羡寒梅有幸,能惹郎君驻足。”

听方多病酸里酸气地来了这么一大堆,李相夷捏着梅花枝的手指握紧些许,简直想把这梅花直接扔到他脑袋上去。他把马缰交给客栈小二,自己昂首与方多病对答。

“别后不问归路。犯雪相赴,病眼多怒,方道故人总相负。小楼醉饮声色,宝剑蒙尘何辜!”

对完下阕以后,李相夷还嫌不够,心里无名火腾腾烧将上来,他“刷”的一下举起梅花枝,指着方多病,声色俱厉:“早知如此,何必当时四顾!”

方多病被李相夷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突然想起从前在采莲庄时,李莲花写的那首咏莲诗了。不得不说李相夷和李莲花果然是一个人,写诗写词都写得有趣,还都喜欢藏头骂人。要是听得不仔细,估计还发现不了呢。

但即便这词的下阕是在指名道姓地骂他,这也是李相夷给他写的词,方多病还是挺高兴的。于是他根本没像李相夷设想的那样,因此生气或是试图辩解,反倒还端着他的小酒杯,不断地点着头,脸上笑意愈浓。

如果不是怕小剑神生气过头,方多病甚至还想让李相夷把这首词给他写下来,他要裱起来挂到天机山庄去——只是可惜,这幻梦中的东西似乎是没法带走的。要不然,他绝对要把李相夷的墨宝给带回去,再挂在自己床头,日日欣赏。

李相夷看方多病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里更不满了。他在地上轻轻一点,在周围女子惊呼声中,身子腾跃而起,直接落到了客栈二楼的栏杆旁,正好在方多病的面前。他把梅花枝当剑使,指着方多病那张总带着笑容的面孔,愤然道:“方小宝,你是听说书听多了还是看话本看傻了,还‘郎君’?”

方多病昂首饮尽杯中酒液后,才用单指拨开指着他的梅花枝,揶揄道:“你看,这小郎君果真好凶——诶呀,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别生气。”

他向后一弯身子,避开带着剑意横扫来的梅花枝。但在这一招被避开后,李相夷又转扫为刺,手腕一抖,反手握着梅花枝,如利剑般刺向方多病。方多病身子在半空中后仰,见李相夷还没消气,脚尖在地面上一点,迅速退出去几丈远,躲开了那寒梅一指。

客栈二层外只有一圈栏杆,外面是看得见里面情况的。见两人打了起来,客栈外面又是一层惊呼声。得亏方多病来时直接包下了整一层楼,要不然客栈二层的酒客们怕是要惊得乱作一团。

“躲得挺快。”李相夷脚步变幻,虚虚实实,很快又追到方多病面前,用梅花枝朝方多病抽去。但这次方多病不打算躲了,他可不想和李相夷发展成见面就打架的关系。于是他把内力倾注在空闲的手掌上,直接去接那枝暂时代替了少师剑的红梅。

发现方多病不再躲避,竟然拿手来接,李相夷这才收了内力,红梅剑又成了普通的梅花枝。梅枝在方多病手掌上“啪”地抽了一下,上面开得正盛的花瓣便被抖落下来,在两人中间落了不少。还有几片挂到了他们衣袖上,给两人衣服都染上了梅花的清香气味。

方多病手掌中间登时冒出来一道艳艳红痕,那是被李相夷的梅花枝抽的。他却浑不在意地收回手去,用另一只一直握着小酒杯的手往二楼雅间指了指,朝李相夷笑道:“酒菜都已备好,还请小郎君赏光。”

“你若是再这样喊我,我就把这梅花枝□□脑袋上,再让你出去满城走上三圈。”李相夷横他一眼,手里攥着那花瓣零落的梅枝,率先迈步朝里间走去。

“好好,知道了。”方多病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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