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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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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一片假石山,伶官戏乐越发清晰了,袅袅余音绕梁,大有三日不绝之势。

舒鹤盈然福身,笑着说道:

“问黎夫人安。”

黎娘子瞥了她一眼,故作腔调地伸出手来:

“妹妹同我还客气些什么?平生能借着三分容颜得相爷垂怜,实乃你我至幸。”

即将触碰到舒鹤的那一瞬间,她又收回了手:

“只是听闻妹妹身子不好,故妹妹入府些日子,我一直不曾有机会见着,甚是可惜。”

“今日得见,只觉是相爷慧眼识珠,尽能从那等穷乡僻壤之地,携了枝娇花回来。”

她兀自说着,既不让旁人给舒鹤添把椅子,也没有要拉着舒鹤坐过来的样势。

这么一言不发,舒鹤便只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好一会儿,黎娘子才大度地一摆手:

“你瞧我这记性,还忘了妹妹拘着礼呢。你们一个个在旁看着做什么,还不替妹妹搬把椅子来。”

台上伶官唱着戏词,正是闻名天下的一折名戏,出自前朝落魄文人之笔。

舒鹤垂眸一笑:

“倒是姐姐思虑周全。”

黎娘子不解地看过来:

“妹妹这是作何?”

“只道是时日消磨,人心易变,这戏中人即便是变了样貌秉性,亦是未能逃过天理昭昭。”

“觉着有趣罢了,怨我多嘴,姐姐不必理会。”

舒鹤笑了笑,敛身坐下。

黎娘子却是莞尔挑眉,挥手让四周服侍的人退下。

碧映原地犹豫踟蹰一二,便得了她一记瞪视:

“你是听不进我的话么?”

“还是觉着,我会对妹妹动上些手脚?”

碧映连道不敢。

舒鹤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仰首耳语道:

“出去罢,我暂且应付得来。”

待人都散尽了,黎娘子懒洋洋地靠了回去,漫不经心地扫了舒鹤一眼:

“你应是有话同我说,不是么?”

舒鹤笑着倾身,台上琴音靡靡,险些将她的声音盖了过去:

“黎掌门,许久不见。云起一派可曾安好?”

黎娘子笑了笑:

“妹妹说什么胡话呢?”

舒鹤笑而不语。

不过多时,黎娘子剥开手中的葡萄,哼了一声:

“这世上,还能有人记得黎朗婷这区区云起掌门,当真稀罕。”

“元道镖局,还算有点见识。”

舒鹤笑了笑,又道:

“算不得见识,只是家业尚在时,曾听镖师说起过,替云起一派护送镇宗宝物北上之事。”

“因着镖局不过是在穷乡僻壤之地做的小家买卖,故而能得云起赏识,才一直记得罢了。”

黎朗婷淡淡地一摆手:

“奉承的话是信口拈来,你们做走镖这行的都这般么?”

“镇宗之宝……哼……”

“如今的云起,和前朝,有何区别?”

舒鹤笑了笑,轻声道:

“姐姐慎言。”

黎朗婷并不理会,懒懒地抬起手:

“云起一派世代隐居江南,低调得很,连柳云添那等空有一副花架子的蠢货都不知晓,你却还能说出个子丑卯寅来,当真难得。”

“府中人皆说我娇纵,他日自食恶果,乃是我罪有应得。”

黎朗婷垂眸一笑,扶了扶头上的发髻:

“可我不在乎。”

望着台上的热闹吹打的戏班子,她笑了笑,仿佛是对舒鹤说,又恍若只是她出神间自言自语:

“这世道规矩,当真玩弄不得么?”

舒鹤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叹了口气:

“姐姐,当真放得下么?”

黎朗婷转头看过来,笑出了声:

“妹妹年纪小,到底还是略逊一筹。你可知如今云起一派不过是个空头,其中门人还不如相国府灶房的厨子多,掌门与弟子,实在无甚区别。”

“不过是那几个师兄各有心思,谁都不愿意接下这遗臭万年,败坏宗门的祸事,便将云起交与我而已。”

黎朗婷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哼笑道:

“就算力挽于将倾又如何?我这连宗门名谱都入不得的野派掌门,为何不得放纵一把呢?”

她看着舒鹤,正色道:

“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倘若有他人知晓,云起之剑虽沉寂多时,但绝非再无动用之日。”

舒鹤挽起耳边垂落的一络长发 ,笑了笑:

“姐姐放心,我自当守口如瓶。”

黎朗婷坐直了身子,轻声道:

“灭门之灾,我知晓你不好受。寄人篱下,却是生死世仇。我师父与你爹娘算得上故交,虽然那吃软饭的白眼狼罪有应得,可你是无辜不假。”

“只嘱咐你一句,凡事留一线,至少莫要让我为难。”

“师父死前一直惦念着当年未能送你娘一程,几乎成了他老人家心病,我虽离经叛道,但也不愿来日下了地府,也要遭他责问。”

舒鹤微微颔首:

“多谢姐姐,也替我谢过老先生。”

当年何玄与舒夫人所留下的,远远不止璃山一隅镖局,兴许京城他处,也会有其他如同黎朗婷一样之人,愿意承一些旧日情面。

不求倾囊相助,哪怕是微薄之力,对于杯水车薪的舒鹤来说,都称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她停下脚步,叹了口气。

身后碧映有些担忧地凑过来:

“夫人可还好么?”

“莫不是黎夫人说了什么?夫人可万万不要往心里去。”

舒鹤摆了摆手,笑道:

“没事,不必担忧”

她眸色一沉,心中隐隐有了个谋算。

黄沙漫漫,易觉瑜走进屋内,用力地按着桌角,撑着自己的身子,蹙起眉头,痛苦地咳着。

一旁天盟谷的弟子忧心忡忡:

“谷主,可要返程?至少该让祝神医瞧一瞧,吃了几日的方子,且不说这方子究竟对不对症,长此以往,身子如何顶得住?”

易觉瑜拂袖站了起来,面上病色难掩,他却是整了整精神,说道:

“多心了。将在天机落脚处所抄的东西取过来,着几人请点一二。”

“传信,就说若再不迎我们进去,我就带人灭了天机。”

他展开袖中的字条,波澜不惊地撂下一句话,却是听得底下弟子抖了抖。

“这……谷主,恐怕不合规矩?”

易觉瑜挑眉看了过去:

“规矩?我竟不知天机的规矩是什么,江湖弱肉强食再对不过,无甚值得考虑的。”

他想了想,又道:

“给晏竹的密信传了么?”

弟子拱手答道:

“尚未。“

易觉瑜咳了两声,从袖中取出几片此地特有的干花来,包在白绢里,伸手递了过去:

“一并送过去吧,这是给舒姑娘的。”

晚间,舒鹤喝了药,便觉得格外疲乏。

倚在美人榻上,昏昏沉沉,手中书卷掉落在了地上。

晏竹弯腰拾起,他蹲下身子,看着舒鹤的眉眼。

若没有暗卫使横生枝节,她何须如此?

舒老爷若敢对她下手,自己料理了便是,万万不该将柳云添搅和进来。

他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了吻舒鹤的指尖。

不等他直起身子,房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晏竹连忙起身退开,鼻端飘来一阵浓郁的酒气,他皱起眉头,看了过去。

柳云添半敞着衣衫,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他要做什么?

晏竹登时警觉起来。

舒鹤还未觉察到柳云添的靠近,只等他坐在自己身侧,欲拉扯自己衣裳时,才从困意中清醒过来。

她挡住柳云添的手,后仰了些许,不明就里:

“大人怎么喝了这样多的酒?”

“管事的不好,也不劝着些。”

晏竹盯着舒鹤的脸,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推开他啊。

晏竹心里想着。

看着舒鹤迎合之态,明知是虚以委蛇,他却仍是如疯魔般心痛。

其中似乎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嫉妒。

为何连柳云添都能得你垂怜?

阿鹤,你也看看我啊。

柳云添不只是真醉还是试探,他一把抓住舒鹤的手:

“好一张美人面,你可知今日发生了何事?”

舒鹤试着把手抽回来,发觉力气实在差距悬殊,便不再徒劳,笑问道:

“大人不如直接告与我,何苦我再去猜呢?”

柳云添大笑几声:

“快活!今日陛下总算下了斩令,许枝你可听过?往常处处与我作对,被我抓了把柄还不死心,抄家入狱都不忘血书参我私收贿赂。”

“这回,死人就不会再作对了。”

满身酒气,柳云添眼眸却是清明的。

“何玄不也是这样么?”

舒鹤一颤,笑意不知不觉僵在了脸上。

他故意提起何玄,是想套话么?

无法,眼下她不得不伏低做小。

舒鹤深吸一口气,笑意晏晏:

“大人不是都说了么?”

“罪有应得罢了。”

晏竹侧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关节用力得有些泛白。

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仍是徒劳。

柳云添哼了一声,欺身过去,将舒鹤压着,抬起她的脸:

“你到底有几分真心?”

“呵,无所谓。”

柳云添耸了耸肩:

“我不在乎你如何想,只要你添香于侧,恨又如何?”

“何玄此生不过是我手下败将。”

舒鹤艰难地侧首避开扑面而来的酒气,余光中看见晏竹冷着脸,侍立于侧。

女装过后的面庞与原样大相径庭,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云添疯够了,理理衣裳站起身:

“明日京郊别院,你同我一道去。”

“旁人携的不过是庸脂俗粉,前朝丞相爱女之风姿,说不准还能让众人大饱眼福一番。“

舒鹤起身行礼:

“多谢大人抬爱。”

柳云添走出居室,舒鹤抬起头,脚下一软,歪倒下去。

晏竹连忙上前,在身后扶着她的腰,却又想着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手也只敢虚虚搭在肩旁。

“殿下如今可满意么?”

舒鹤错开晏竹有意搀扶的手,撑着一旁的美人榻站起身。

她的旧疾这些日子又不安生了,京城的大夫到底不如沈文生好,因而她总觉乏力。

晏竹心下钝痛,却又不敢辩解,唯恐再令她难过:

“是我无能,陷你于此地。”

舒鹤笑了笑,整好衣襟,重新翻开书卷,不再搭话。

晏竹本想伸出手说些什么,半途却又失去了同她说话的勇气,动作一滞,缓缓收回手。

“我去取些安神茶来。”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舒鹤抬头,注视着晏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中。

半晌,她叹了口气,合上手中书卷,看向窗外,满地银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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