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杀心

翌日雨过天晴，除了庭院中的青石板湿润了些，证明了昨日的风急雨骤，那样的雨声仿佛是一场梦，但也是掩藏好沙哑声音的绝佳掩护。方怀玉并未赖床，甚至比江聿柏还早早醒了，她睡不着，怕江聿柏今日上朝再出了差错，将侯府的名声做坏。

如音来报，说昨晚书音房中的蜡烛一夜未熄，雨势大根本出不去。

“一夜未眠，那心中可以揣度的事情便有很多了。”方怀玉帮江聿柏束腰带，头也没有抬，冷冷说道。

“夫人，小侯爷，要不要我把她抓来审讯一番？”如音摩拳擦掌。

“不，她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越容易冒险行事。只是她被杜大人那样伤害，怀玉，你确定她还会为杜大人卖命，俯首帖耳？”江聿柏张开双臂，他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方怀玉，“若此次并不是她所为，那么我们还是要找到杜大人的证据。”

只是可惜杜大人向来谨慎，监察别人的法子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深谙律法，自然也会将自己束之高阁，金蝉脱壳。

“既然如此，那么更要解掉她的禁足了，”方怀玉的脸上总算有了些喜悦的神色，她看向如音道，“你去传话，说是小侯爷解了她的禁足，这么些天来她也受委屈了。昨夜落雨，她应该也吵得睡不着觉，再去让厨房送些安神汤药，好补补她的身子。”

“夫人，您确定要这样对书音吗，可是为什么？”如音才不想要让书音得到好处呢，她不高兴，撇着嘴不愿意去。

“是啊，夫人，你这样对她，不怕她来日恩将仇报？”江聿柏也问。

“她此刻顾不上我。”方怀玉笑道。

书音的禁足解了，如音还是听从方怀玉的话，她这边一走，江聿柏便迫不及待地问：“夫人为何这样笃定书音和杜大人一定有来往。解了她的禁足，就能算到她会去找杜大人？”

不是笃定，也不是算到，只不过那是女子的本性。女子对心爱的人向来是柔软的，向来是妥协的。她们不愿意看自己心爱的人受委屈，也更容易心软，尤其是对自己好的人。

“若你是女子，我身陷囹圄，你也会拉我一把的。”

“我懂了，我若是来日没落了，需要夫人你帮衬我的时候，你也会这般心软，也会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江聿柏由他人推到自身，他的衣裳穿好了，抬起来的手自然就放下来，圈住了方怀玉，将方怀玉搂在怀中。

“我想好了怀玉，既然殊途同归，旁人说的话哪有那么重要的。父亲在朝中也需要我，我入朝了，以后也能有时日陪你。”江聿柏心中已经做好了抉择，天底下的事情哪里能事事都如意的，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等你回来，”方怀玉闭上眼睛，靠着江聿柏的胸膛，她在那里听到了跳动着的心，她将手放在江聿柏的心口，“我会始终站在你这一边的。”

方怀玉才送了江聿柏出门上朝，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就听闻如音过来说：“夫人，小厮来报，说书音已经出了门，往杜大人的府中去了。”

果然如此，方怀玉勾了勾嘴角：“知道了，总得给她一些时日，总得让她知晓撞了墙的疼痛，时时刻刻记得，她才会清醒。”

书音没想到自己出门这样得顺利。她一夜未眠，早晨她正想着不如就放弃的时候，如音来传话说解了她的禁足。方怀玉的那些虚假的客套可真是让人心烦，眼下她有机会出去，她管不了那么多，一定要去见见杜大人的。

她在杜府的门口等了许久，小厮见是她并不放她进门，这样雨后天晴的天气还有些冷，书音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马车的车轮停在府邸门口，一身尊贵绸缎的朝服被人簇拥着下了马车。

书音抬头，看着的是撑着伞的杜大人正抬起伞来，一双眸子看着自己。

那时候所有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她小跑上前，抱住了杜大人的腿：“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

杜大人的眉头微微蹙着，但也没有推开她。杜大人伸出手，弯下腰淡淡道：“既然你来了，那么便到屋中坐坐吧。”

书音是跟着杜大人进府的，她入府前还得意地看向那个人守着门不让她进门的小厮。她冷眼如刀，要剜掉那人的眼睛一般。

杜大人的府邸还如往常，书音好久没来了，但是她却并不陌生。杜大人进了屋子便将伞交给了她，她先安置好了伞，特意将自己手上的水擦干，这时候才近身伺候着杜大人喝茶水。她才将倒了半杯，杜大人的声音便起来了。

“你怎么还能够出来，江聿柏不是把你禁足了吗？”杜大人的手放在杯壁，摩挲着那瓷器的纹理。书音伺候他的规矩还在，倒出来的茶并不烫手，刚好可以入口。

“他将我禁足了这些日子，再关着我怕是要让城中的人说他暴虐成性了。是方怀玉，说解了我的禁足的。”书音不敢有隐瞒，她低下头，对杜大人说道，“妾身有罪，要向大人陈情。”

“妾身？”杜大人听到这说辞笑了笑，“书音，你可是我名义上的女儿，用妾身恐怕不太妥贴吧。”

“可是，我只是您收养的奴婢，是您的利剑。”书音的声音带着哭腔，生怕自己被杜大人再次抛却。

“利剑？那么你可要说说，既然是利剑，为何频频失误。”杜大人看向书音，忍不住发出一丝嘲弄。

“你的头发是为了江聿柏盘起来的，城中人皆知，哪怕江聿柏爱方怀玉，可是我费劲了心思也将城中那些人的饭后谈资变成了你与方怀玉平分秋色。我这样用心地为你铺路，可是你做了什么，昨日我可是又给了你一次机会啊，书音。”

“是，昨日我被禁足，并不能够自由行走在江府。大人为我在江聿柏的指尖下好了药，只需要江聿柏回家去喝到酒，碰到指腹便可以发作。所有的一切都算好了，可是方怀玉却像是知晓我们的计划一般，江聿柏一回家便被她死死看住。我不能得手，也没想到，江聿柏发作的时候，会和方怀玉在一起。”

“所以，你就白便宜了他们？”杜大人摇了摇头，但是细想那些话，他又察觉到了什么，“你方才说，方怀玉好像知道这一切？”

“是，方怀玉很是奇怪，她好像总是能够预料到我要做什么，会发生什么事情。任是我如何小心，她也好像能洞察我。”

“她看起来便是聪明诡诈的样子，是你轻敌了。”杜大人喝了一口茶，茶香四溢，他这才想到书音的好。他悉心培养的人，就这样送给了江聿柏，他心有不甘，这时候他又看向书音：“你盘头就是为了江聿柏？”

“我是为了大人。”

书音向来会低头的，她的这样恳切被抛却但是仍然向着自己，杜大人很是感慨，他抬手，将书音搂在自己的腿上。他甚至还穿着朝服未脱，就这样挑起了书音的下巴。

“真是我的好书音，只是那日我抛却你，也是迫不得已，你能为我做到这样，已经是很好了。”杜大人的手指慢慢抚摸着书音的唇，“你要明白，你是谁的人，江聿柏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书音，你还要为我做事。”

“我还记得，大人抛却我两次。一次是将我在寒冷的夜里发了火，让我自己走回江府，那日我被江聿柏发现差点冻死在院中。还有一次是大人为了保全自己......”

听闻这些话，杜大人的手颤了颤，捏着书音的下巴又用了些力。

“但是大人放心，我爱慕大人，所以请大人以后不要说那些将我推给江聿柏的那些话。我也不想要做您的义女，我想做您身边的人。”

话音未落，书音就觉察到杜大人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她虽然痒，但是没有躲，她勾着杜大人的脖子保证道：“大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您再相信我一次。”

“江聿柏入了朝堂，想必日后也会与我抗衡，他最在乎的人是方怀玉。能让他方寸大乱的，就只有方怀玉一人，书音，我想要让方怀玉死。只要方怀玉死了，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书音察觉到杜大人已经将手伸到了她的衣摆中，她扭着腰嘤嘤了几声，但很快她的身子就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她说：“大人，真的什么都给我吗？”

没有答话，书音被杜大人直接按在了桌子上，剧烈的阵响让桌子上的茶盏晃动了几下，挪动了位置，也让书音的脸感受到了真切的久违的疼痛。

书音闭上了眼睛，露出了满意的嘴角。

另一边江聿柏下朝回来，便来找方怀玉。今日十分顺利，杜大人并未为难。方怀玉看着这样欣喜的江聿柏，也为他高兴，但是她也不得不说：“书音此刻还没回来，跟着她的人说她去了杜大人府中。”

江聿柏点了点头，但是心思并不在这里。他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方怀玉，他相信方怀玉听了后，定然会高兴，当然也会有担忧：“三日后宫中的御花园中的芍药牡丹都开花了，皇上说要宴请群臣入宫。怀玉，你要跟我一起去赴宴。”

方怀玉果然开怀了三秒，随后又陷入了忧心。她开怀是因为可以入宫赏花了，上次她入宫还是好久之前，但是她担忧的是外头不知道谁煽风点火的，说江聿柏府上的两位夫人姿色不相上下，江聿柏都喜欢，甚至喜欢书音更甚于方怀玉。

方怀玉记得的，她死前也是跟着江聿柏入宫赴宴的，就是在那场宴会上，她被人羞辱至极，也是那场宴会后，她动了想要和江聿柏和离地念头。

流言纷纷还在，那么她此次入宫会不会也仍然遭人羞辱？她害怕那样的日子，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你不配得到所爱之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