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审讯

太子审讯一个侍妾这种事情不常有，方怀玉可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儿，家中是没有妾室的，但是她时常听闻自己的娘亲和家中的女子讨论着这世间的女子。有的是她们的远方亲戚，有的是亲近的姐妹，嫁到了好人家或是被人家□□，这些世间的事情方怀玉是听过许多的。小时候的她总是带这些天真的活泼，抓着她娘亲的衣角问什么是姨娘，什么是妾室。

那女子生得漂亮为何正室要那样对她。

那时候她的娘亲总是说等她长大了就明白了。

如今她亲眼所见这些事情，这才深刻地明白了自己娘亲说的话，那些曾经她看不懂的，也不明白的结论，如今也都在这里亲眼见证了。

太子只着一身素色衣裳，并不张扬，可是仍然显示出了皇子的威严。他甚至只是品茶，看都没看书音一眼，将写好的认罪书丢到地上去。不知道为何，恰好地落在了书音的脸上。书音的脸上刚好因书页的折角划破了脸颊，渗透出缕缕血迹来。

方怀玉心中暗暗感叹，这是什么样的人，能精准地恫吓住人。她向后缩了缩，正好贴在江聿柏的怀抱中。她向后一看，看到江聿柏正对着她柔柔地笑着。

好像此事和他是无关的。

但的确，这件事情他袖手旁观，书音对他的威胁已经不是那么大了。

太子是听到书音咬着牙发出细微的声音的时候抬起头的，他看到了书音脸颊上的破口，他并没有怜香惜玉的神情，只是说道：“认罪书在地上，你自己看看，条条框框是否属实。若是没什么别的，你按个手印，认罪吧。”

“我有何罪？”书音并没有看认罪书，只是抬头看着太子，目不斜视，“太子说我有罪便是有罪，屈打成招，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抓你是因为你蓄意谋杀小侯爷的夫人，虽然未遂，可是人赃并获的。但是这只是个由头，这中间的种种，你如何陷害方怀玉的，如何陷害侯府的，哦对了，有些事情我们甚至都没以为是你做的，并没有什么证据，但有这样的好心人，为我们送上了证据。这位好心人还说，可以做人证。”

“是杜大人吧，”书音听后并未害怕，只是笑，“我终究还是成为了他的弃子，就算我再挣扎也是如此。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杜大人并不想要见你，他说从前你做的那些错事，是他没有管教好你，所以他要断了和你之间的关系。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还是他的义女吧。”

“义女？太子可见过谁家的义女为大人宽衣解带的，杜大人今年不过二十二岁，都未有妻子，如何能有义女？”书音听闻义女这两个字忍不住了，她站了起来，摇着头仰天长啸。她的模样吓坏了堂上的人，有人上来要阻止，可是被太子拦住了。站在一侧的方怀玉也害怕着，她抓紧了江聿柏的手腕，可是江聿柏却并没有听她的话。

江聿柏说我们等等看。

“太子您来审理这个案子，不过是因为您喜欢方怀玉，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您能懂吧。千百次地靠近他，做到最好只希望他能看看自己，可是呢，他总是有更在乎的事情，他也会对你展示些温柔，也会示弱，只不过都是演戏罢了。”

“哪里能有人，反绑住义女的手，扣在床头，□□地除去衣衫，用马鞭子在身上抽打的？那样深刻的疼痛并不是真的疼痛的，我曾经也欢喜，那样的疼痛好像证明着他有多需要我，多喜欢我，可如今这些疼痛终究还是来了，落在了我的身上。”

太子要看看吗，看看我的身上有哪些杜大人留下来的痕迹，有哪些地方是他光顾过的。我做了他妻妾该做的事情，到头来，只能被名义上赐于义女这样的名号吗？

“那么，你甘心吗，你想要成为他的侧室吗？”太子可是太子，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可以改写人的命运，他对书音说，“我本想重罚你，可是我觉得那样太可惜了。既然你喜欢杜大人，只要你说你想要嫁给杜大人，我定然帮你。”

“若是你不愿，随我一起告发杜大人，我必然也重重赏你。杜大人跌落神坛，不再风光的时候，他便会知道你的厉害，他不喜欢你又如何，你可是能决定他生死的。”

方怀玉看得真切，太子这一番话看起来是哄，实则是骗。人心难测，还好自己没有活在深宫，活成太子的这副样子。感谢自己的娘亲在年少的时候就如此的清醒，能让她免于宫中争斗，方怀玉这样想着。

她更在意，书音要如何选择。

是选择背叛杜大人，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是继续看不开，守在杜大人的身边。

方怀玉心软的，若是书音选择背叛杜大人，那么她也许会放书音一条生路。她不会再计较那些前尘往事，只会让书音出府，剩下的交给江聿柏和太子就好。

可是书音仍然选择了杜大人。

书音流下两行清泪，她冷眼看着太子，看着江聿柏，最后看向方怀玉：“你们以为我傻吗，以为我心中没有算计吗？杜大人就算将我弃之如履，就算是他让我死，与我不再相见，可是那是杜大人啊。”

那是将她从水火中救出来的人，是让她曾经看到过希望的人，她不计一切也要满足杜大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她虽然不懂，但是也知道杜大人心胸高傲，要的是更高更厉害的东西，这样厉害的人物甚至能够和自己有过春宵，她还能渴盼得到什么呢，杜大人全部的爱吗？

书音也不是傻子，但她在杜大人面前，宁愿当个傻子。

太子鼓起掌来，他站起身来，看向书音：“你今日认罪与否，其实并没什么大的干系。你会被人按住，这份认罪书也会让圣上过目，那时候你的杜大人或许可以保全他自己。但是你却不能够留在侯府了，我会帮你，让父皇赐婚，让你嫁给杜大人做妾室。这是你自己抉择的路，你要自己走完它。”

“但是也请你回去，转告你的杜大人，此事过去，他只不过是暂时保全了自己。他不知道，我手中有你被吩咐着和朝中臣子勾结的证据，你让他静候来日。”太子勾唇一笑，看向方怀玉，“这人交给你了，你可以将她驱逐出府。”

方怀玉对着太子欠身行礼。

太子拿了认罪书走的，驱逐书音的人已经在门外等候了，江聿柏送太子出去，屋中只剩下方怀玉和书音了。方怀玉轻轻走过去，看着书音，轻轻叹了一声。

“为何要那样做？”书音问方怀玉。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方怀玉不明白书音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让我回到杜大人的身边，为什么？我几次置你于死地，我以为你也要让我死才畅快的，可你竟然没有。”

“死是最快的解脱，我没有那么大度，你别误会。书音，杜大人是不是可以托付的人，我并不能够辨别，他以后也许会爱上你，那是以后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但是我想让你明白，我把一切你想要的都给你，让你看看那些你想要的，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去做。”

守着不爱自己的人度过余生，不能够得到他的一眼垂怜，每天都在期待和失望中看着太阳升起和落下，我要你感受过我曾经感受过的一切，直到死去的那日。这样才算公平，这样才算是以牙还牙。

这样的一天，终于到来了。方怀玉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但是她并不快乐，她甚至觉得难过，原来自己曾经是那样的痛苦，可是她慢慢淡忘了，书音的痛苦大多源自于对一个人的依恋和爱，方怀玉对江聿柏何尝不是这样呢？

只不过是方怀玉更倒霉些，又更幸运些。

方怀玉看着书音被带出府，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所知道的所了解的，都在这里做了终结。再来一次的她终于能够改写了一切，但是也如她经历的那般，书音也曾站在雨中，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但是快不快乐，就只能看自身造化了。

江聿柏回来的时候，方怀玉在影壁处等他。他心中大欢喜，看到方怀玉便快步上前，将方怀玉抱了个满怀，他笑着说：“怀玉，现在好了，以后都是我们自己的日子，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们了。太子说明日便让我宣告天下，妾室书音病死，传言我宠爱她，我便为她办一场像样的葬礼，而杜大人的义女也会从此刻失去意义。那时候书音入杜大人的府中，便会以另外的一种身份，届时，皇上还会下旨赐婚，杜大人不能拒绝。”

下旨赐婚，嫁入好人家，方怀玉怎么想都觉得这样的事情很熟悉，她不就是这样嫁入的侯府吗，那时候她也觉得江聿柏不喜欢她，恰如书音今日。当初她死了之后为她发丧下的葬礼，如今变成了为书音发丧，她们之间像是恩怨纠缠的轮回，只不过是调换了身份罢了，可是轮回纷纷不止，这世间的爱恨情仇不也是这样藕断丝连吗？

一切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的，方怀玉的心愿也就此了结了的。

方怀玉长舒了一口气，也对江聿柏笑着：“那以后杜大人能不能被扳倒，还有他背后更大的党羽，这些事情要如何了结？”

“那是太子后来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了，怀玉。皇上想要重用我，不仅是为了和杜大人抗衡，太子来日登基，朝中需要一个帮手，我以后定然会全心全意辅佐太子的，这些我也会帮太子铲除，你不用操心。”

“我为你铲除了书音，以后你在这府上，尽情地做你自己就好了。”

这句话在方怀玉看来，是一句情话，她很喜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