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叙旧

清晨迎接着小侯爷府来的，并不是第一道朝阳，而是太子身边的侍官。侍官恭恭敬敬地站在门下，让小厮过去通传。小厮是见过世面的，但是仍然忍不住往这侍官脸上瞧，这侍官长得真是白净，真是俊秀的模样，宫中来的就是不一样。

可是这和他们府上有什么关系呢?

莫非是解决完了书音，便要来抢夫人吗？

小厮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跑去通传，夫人的卧房里根本没有动静，睡着的人还没起来。如音站在外头，也是刚梳洗的模样，才吩咐人去给花园中的花浇水。

“如音姐姐安好，这小侯爷和夫人，是还没起来吗？”小厮问。

“还没起来呢，可是有什么事情？”如音顿了顿，看向屋内，压低了声音对着小厮道，“这么着急忙慌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知道是什么事，是宫中来的人，说是太子下了帖子。”小厮想到了什么，将怀中的拜帖拿出来递给如音，“姐姐既然在这里，我交给姐姐，姐姐看要不要去通传。”

太子下帖子？如音看了看这镶着金边还带着淡淡香气的帖子，寻常人家也不会有这样的帖子，应该是宫中的样式。她点了点头，叫小厮回去传话，别怠慢了人家侍官，并抓了一小把银子，让小厮递给侍官。

做完了这些，如音才敲了敲门，进了屋。

方怀玉本来就听到外头有人讲话，已然醒了，听了个大半。如音进屋来正好看到了方怀玉手撑着床，揉着眼睛看过来。

“我都听到了，帖子拿来我看看。”方怀玉向如音招了招手，声音轻柔，生怕吵到了江聿柏。她接过帖子来，身子只是向外头倾了倾，就惹得还在睡梦中的江聿柏凑过来，抱得紧了些。

就算是睡着了，江聿柏好像还能够知道要紧紧抱着方怀玉。

如音见状捂着嘴偷笑，她声音也压低：“夫人，您看看帖子，若是不重要，我也好去回话。说是太子请人入宫去，不知道是小侯爷还是您。”

是方怀玉。

方怀玉打开了帖子看了看，那上头和江聿柏没任何关系，字字句句都是邀约方怀玉去宫中一见叙旧。好歹太子也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的，这个邀约方怀玉理应去的。就算是为了江聿柏感谢，也是要去的。

仔细思忖了一番，方怀玉对如音道：“你去让人回说我会去的，随后你来帮我梳洗。”方怀玉说完将帖子放在了床头，自己现下的难题，是如何从江聿柏的怀中逃离开来，这些日子江聿柏有些累了，朝堂上的事情纷杂繁多，就算江聿柏没说，方怀玉也能感受到。

方怀玉挣扎了几下，她想要试试看能不能逃开，可是她才动一下，江聿柏就锁住了她。江聿柏的脸颊蹭了蹭方怀玉的手，江聿柏甚至还带着睡意，惺忪着眼睛看向方怀玉：“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啊，方才我爹娘下帖子给我，让我回家一趟。你要是累了，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一趟好不好？”方怀玉撒了个谎，她抬手摸了摸江聿柏的脸，低下头去在江聿柏的耳朵边亲了亲，“夫君，你行行好，可不可以？”

温香软玉在侧，江聿柏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那意思是要方怀玉亲那里，方怀玉心中赧然，但是为了出去，她豁出去了。她顺着下颌，轻轻扫过去江聿柏的嘴角，她碰了碰，旋即感受到一股子热气。

寻常江聿柏亲自己的时候很是寻常，她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了，但是现在是她主动，她要怎么做才好？原来亲吻是这样难的事情，是要有许多勇气才敢去做的事情，是还要想着那位的感受的。

江聿柏会不会觉得自己亲得不够好嫌弃自己？

方怀玉带着这样的心思，一点点靠近，亲到了，江聿柏并没有推开自己。她心中的石头悬了下来，既然不嫌弃，那么她总算是可以出去了吧，她正要起身，这时候却被江聿柏按住了后脑勺，重又亲了回来。

这一回碰到的是嘴唇，结结实实的。

方怀玉整个人都愣住了，怎么会如此呢？不是说好了就亲嘴角的吗，怎么还耍赖呢？方怀玉的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呢，她看着江聿柏，坏了心思的江聿柏可是睁着眼睛的，他甚至还勾着嘴角笑，噘着嘴回应方怀玉的吻。

方怀玉心中柔软起来，耳朵根子都红了，她立刻起身，捶了一把江聿柏的肩膀：“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因为夫人脸红的样子很可爱，我很喜欢。”江聿柏满足地笑了笑，他拉着方怀玉入怀，好好地抱住她蹭了蹭，才松开她，“去吧，记得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方怀玉没有化很浓的妆，她只着了口脂，甚至还换了一身尤其素净的衣裳。她没花多少时辰就跟着外头的侍官，坐上轿子入了宫。

御花园的花和上次比有些不同了，虽然也是争奇斗艳，但是已经有了些不同春色伊始的艳丽，此刻更有明艳的鲜嫩的颜色。春日的花是少年的张扬，而转向夏日的花总是有些收敛了的羞涩，更多的是含羞带怯的欢喜。

春日是欢喜，夏日是爱慕。

太子今日也没有穿上招摇尊贵的衣服，只是一身素色，在御花园中站立着更像是谁家的翩翩公子，让方怀玉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她看到了她初见江聿柏的那场景，那日的江聿柏也是一身素色衣裳。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是太子，而并非江聿柏。她回了神，慢慢地走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太子。”

听闻声音转头，太子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他走上前去想要扶起方怀玉，可是被方怀玉躲了过去。他的手愣在空中，倒是讨了个没趣。他收回了手，笑变得苦涩了起来：“你好像很害怕我，怀玉，你在害怕我什么，我不会害你的。”

“我并没有害怕您，太子您倒是要注意您的身份，不能做一些逾矩的事情，让人抓住把柄。”方怀玉行了礼，这时候还是低着头看着太子的。

“我当初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张巧嘴呢？”太子笑了笑，“看起来像是温温柔柔的女子，可是张嘴说话，分明都是带着刀子的。这话里的意思，是埋怨我请你入宫，是怕被人看到了对江聿柏不好，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为我好，让我无法反驳的。”

方怀玉只是笑笑，不可置否。

“说真的，江聿柏真的那样的好吗，世人都喜欢他，可是我看他也不过如此，甚至将我这个太子都比下去了。”

“太子，您协助江聿柏，帮我们铲除了书音这个眼线，我们很是感激您。可是您别入戏太深，您是为了有由头和江聿柏和我有牵扯，才说在花园中遇见我的，不是吗？此刻风波都已经过去了，太子还不肯醒来吗？”

方怀玉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不敢想这是不是真的，但是她知道这是她不能够承受的。她重生没想过要得到这样的爱，她已经有了江聿柏，她这一生好像只会喜欢江聿柏了。

聪明人都应该懂得这话里的意思了，太子是聪明人，自然也懂得了这是方怀玉为他找的台阶，他得下来。可是他心中有不甘，为何偏偏是他，为何是他晚来了一步，他这不甘也是对着自己的，他应该在江聿柏求着皇上要圣旨的时候就插手让父皇不要给这道圣旨的。

若是那样的话，方怀玉是不是会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

应该不会吧，照着方怀玉的那个性子。

“方怀玉，你心里清楚的，我到底在御花园里有没有见过你。”只是错了那一步，晚了那一步便步步都跟不上了吧，太子看着御花园里的花，那么多好看的，可是他心中最想要采的那一朵花，却不是向着他的。

“方怀玉，这次叫你来，是有消息告诉你。你回去记得告诉江聿柏，我也就不再找他了。父皇知道了杜大人的那些过错，决计将杜大人贬谪，下放三年再回来。希望那时候杜大人能改掉嫉妒朝中官员的性子，为天下贡献自己的力量。”

“书音大概是要跟去的，只是我听人说，书音在府上过的是犹如冷宫一般的日子。恐怕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却并不快乐吧。”

方怀玉勾了勾唇，这个结局她很是满意。她的本意也不是想要杜大人死，可是她一想到那样意气风发的杜大人，竟然也会成为流放逐臣，想必这次以后，他能够收敛心性，来日或许相见，或许再也不见，各自安好吧。

“多谢太子。”方怀玉顿首，对着太子行礼。

“此刻应该也是下朝的时候了，我会派人将你送到宫门口，你可以在那里等着江聿柏，一道回府。”太子吩咐了下去，自己也还了礼，对着方怀玉欠身。这一道行礼后，大概两个人便再也不会有机会独处，也不会相见了。

太子毕竟是太子，如何能够高攀呢？

方怀玉看着太子转身而去的身影，最终还是缓缓转身，往宫门外走。她本来就不是属于这里的，方怀玉会和她的娘亲一样，做出离开宫中的抉择。只是方怀玉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后，太子也同样转身，静静看着她的身影。

太子可是太子，总是有不能够两全的事情，说起来也是痛苦的，被这样尊贵的身份束缚着。

江聿柏下朝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方怀玉，他快步走上来，握住方怀玉的手：“夫人不是去娘家了吗，怎么在这里？”

“我没去娘家，江聿柏，我骗了你。”方怀玉回握住江聿柏的手，顺便丢了个炸弹给江聿柏，她甜甜地对着江聿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