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吃醋

方怀玉低着头，并不看向江聿柏。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子的目光看向江聿柏了，江聿柏怀中的人不是她，而她甚至还在期盼着江聿柏修建宅院是为了她。

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像是一个深沉的嘴巴，转身打在了方怀玉的脸上。

还是江聿柏看到了王氏和方怀玉，大步走过来：“娘，今日书塾有人欺负了书音，我出手相助了。”

这样的解释更像是说给方怀玉听的，但江聿柏看向方怀玉，后者只是悄悄后退一步：“娘，既然容不得耽搁，那么早些回府吧。”

“书音是你的人，虽然进府不久，但也合该你出手相助的，”王氏点了点头，“只是你是继续抱着，还是将她放到马车上？”

“小侯爷，我害怕。”怀中的人缩了缩，不肯松手。

方怀玉眉毛微跳，嘴角向下，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她始终没有看向江聿柏，这让江聿柏心慌，她要跟着王氏坐到马车里，但被江聿柏一把拉住了手腕。

“怀玉，今晚我去你房中。”

怀中还抱着人，怎么能腾出手来拉住自己的呢？方怀玉看着单手抱人，此刻还有力气握住自己手腕的江聿柏。江聿柏在床上一向很强，也许是因为无师自通的兴奋，这样的力道方怀玉感受过，所以再看到江聿柏拉着自己的手腕，她的心里满是苦涩。

任谁看，都是她更多余些。

忍不住吃味，即使江聿柏方才解释过。她不可能坦荡，不可能将过去的种种都忘却。

“小侯爷今晚也许并不能够脱困。”方怀玉抬起头来，看着江聿柏。她说的话字字坚定，句句都扎进了江聿柏的心中，变成嘲弄。

王氏听得方怀玉如此计较在意，心中几分不悦，但也没说什么，起身坐进了马车里。想来她教给了方怀玉管家的本领，日后还要告诫她要容人。

只不过是在大街上，她不好训诫人。

方怀玉看见书音听了这些话，更往江聿柏怀中躲了，她看不得这些，加快了步子跟着王氏进了马车。

她一进去就被王氏冷眼相待，王氏说：“你也见到了，今日是书音在书塾中被欺负了，你还能指望聿柏见死不救吗？”

“聿柏这孩子是最懂礼数的，他知道该怎么做，而你要大度一些。”

大度一些？方怀玉从前倔强又大度，可换来了什么，换来了雷雨夜的心如死灰，换来了无数的痛苦。她为什么要大度啊，若是真的要她大度，那只能是她不爱江聿柏了。

“书塾中都是男子，她应该知道的，自己去了也许会被欺负，那就不要去书塾啊。”方怀玉只觉得可笑，她嘲弄地说道，“还不是因为她想要靠近江聿柏，想要在人前炫耀，才会如此？”

“我并未责怪她，也没有让她从江聿柏的怀中下来，已经是足够大度了。”

王氏又被方怀玉顶撞了一次，她刚要抬眉冷眼，可她看向方怀玉，后者早已泪流满面，不能自已。她不知道方怀玉为何如此，难不成因为一句责怪，就这样难过吗？

“你哭什么，快些擦干眼泪吧。以后若是管家，这点你自己思量。”

方怀玉不再言语，低垂着头的样子倒是让王氏软下心来，没再说过多责备的话。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以后慢慢磨吧。

不为别的，方怀玉哭是为的自己委屈，虽然她说嘴硬再来一次绝对不要嫁给江聿柏了，可是她心中介怀，从心底里还爱着江聿柏。她太深陷了，如今尝到了许多的甜头，搞不好日后还是会难逃命运。

江聿柏什么都没做，但好像什么坏事都做了。

看来今晚，江聿柏是回不来了。方怀玉一路都在思虑，心神不宁地回到房中，却看到江聿柏正坐在屋中，为她倒好了茶。

屋中不见书音的身影。

“你来做什么？”方怀玉看着自己的脚尖，她要绕过江聿柏，可她刚和江聿柏擦肩，就被江聿柏抓住手腕，拉到了怀中。

江聿柏力气比她大，这一拉，将她整个人都跌坐在了江聿柏的腿上。方怀玉不禁遐想，这里书音是不是也坐过了的。

“我不来夫人房中，我去哪里？”江聿柏凝眸看着方怀玉，“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也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好像都不太能够听进去，但说了总比没说好。”

今日书塾，向来从简的江聿柏带了女子来，同窗难免兴奋，又加上书音一味低头，可怜模样人尽可欺。学堂那么多双手，这个摸了一下那个不小心碰了一下的，本来江聿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后来下学之际，竟有大胆的人将书音拉去，要褪衣衫轻薄。

旁人说：这也不过是你的一个妾室，你若是不要了，送我可好？

旁人还说：她从前在别人家，指不定被多少人碰过呢，小侯爷你嫌脏吗？

这是欺负到江聿柏的头上来，多半也有对江聿柏考中解元的嫉恨。江聿柏当然听明白了，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因他而起，和书音没关系。

“可是，书音若是开头便反抗，不纵着，也不会如此后果。”方怀玉也听明白了，她知道书音是什么样子的人，定然不会如此受人欺负，那么她便是故意的。偏偏男人是最吃这一套的，书音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才好让自己有了发挥余地。

江聿柏轻声发笑：“我自然是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却也还将计就计吗？方怀玉疑惑了，她歪着头看着江聿柏。

“她是监察御史杜大人手底下的人，说好听了是杜大人在外头收的义女。朝中官员都有收义女的举措，为的就是在朝中笼络人心，也顺便安插眼线。”

侯爷在书音入府第一天晚上就对江聿柏说过，这女子需要注意，将来或许会掀起风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必要时候，也要陪着演戏的。

是安插进来的眼线，是侯爷谨小慎微选三条街远的宅子的缘由，也是江聿柏后来夜夜宿在书音房中的缘故吗？

方怀玉没讲话。

“今天你去看了宅子，可还喜欢？”江聿柏轻拢方怀玉的头发，看着在自己怀中的人，他忍不住便要亲上去，在她耳边呢喃，“那可是我专门以你喜欢为主，修建的。”

是专门为她修建的。

方怀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可是她现在一点也不高兴。她嘴角向下撇着，下巴也抵在江聿柏的胸口上看着江聿柏：“就在我看到你抱书音前，我是想要问你的，我满怀着期待看到你，结果你抱着书音出来了。”

“你吃醋了。”江聿柏得到了这个答案，他没有紧张，甚至因为方怀玉泄露出来的那么点醋劲，心生欢喜。

早晨出门的时候方怀玉就酸得很，江聿柏喜欢这样的酸，证明着方怀玉喜欢他。方怀玉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的自己呢，江聿柏不知道，他在方怀玉面前交了底，那么方怀玉是不是也理所当然要为他交底？

“我没有吃醋。”方怀玉软软反抗。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方怀玉看向江聿柏一双期待的目光，她的思绪远了，她记得自己见到江聿柏还是更早的时候。她因为娘亲在宫中住过一段日子，在一次皇后宴请世家公子小姐御花园赏花的时候，方怀玉见过一次江聿柏。

那时候的江聿柏正是少年意气，春日的花有很多，牡丹月季等等，姹紫嫣红好不热闹。方怀玉只记得她的眼中，只有鹤立鸡群，被风吹起衣角凌然而立着的江聿柏。

说是一见倾心有些让人害羞，但那时候的江聿柏已经有了温润的模样，又是小侯爷，身边不缺世家女子。方怀玉远观，可不敢上前。

不知为何，江聿柏的目光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吓得方怀玉立刻躲进了假山后，捂住了自己还在跳动着的心口。

那样的人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呢，应该也不喜欢自己吧。可是那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方怀玉反正是喜欢的。

只是眼下方怀玉并不想要对江聿柏表明自己对欢喜，她的希望落空了，那么她也要让江聿柏落空一次。她很小气，也很公平。

“我何曾说过我喜欢你了，我不喜欢你。”方怀玉说着就要起身，可是她才起身，就被江聿柏抓住了腰身。

江聿柏将方怀玉横打抱住了，方怀玉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她勾紧了江聿柏的脖子，这才看清自己的处境：她在江聿柏的怀中，正好抵着江聿柏的温热。

“江聿柏你把我放下来。”方怀玉红了脸，现在不是亲热一番就能解决的事情。

“你说你喜欢我，我便放你下来。”江聿柏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的，他上前去碰方怀玉的鼻尖，想要再向方怀玉讨要一个好处。

哄也好，骗也罢，江聿柏就是想要听到方怀玉说喜欢自己这几个字。

如今他身陷囹圄，不得不听从父亲的话，顾及着书音，可是他仍然不想要方怀玉为自己难过，不理睬自己。

眼下方怀玉应该不会说这样的话了，江聿柏不多做奢望，但是江聿柏在他快要放下方怀玉的时候，听到了方怀玉小声的呢喃。

方怀玉说：“喜欢。”

“喜欢什么？”江聿柏心中震颤。

“喜欢小侯爷，喜欢江聿柏。”

方怀玉话音还没落，就又被江聿柏重新抱了起来，推到了床上。红纱帐子从帐钩上掉落下来，朦胧地勾勒出一对交叠的身姿，细听来还能听到软软的呢喃和贴身入耳的低哑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方怀玉：想不到吧，我不按套路来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