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你去威斯汀吃海鲜自助大餐！”小梁从外地回来后从小文那里获悉秋灵离职的消息，约她几次都没约上。今天又打电话过来缠她。

秋灵一手拎着鱼，一手拎着一大袋果蔬，跟着舒芳在腥臭狭窄的农贸市场里穿梭，听到电话响后将鱼倒换到另一只手上，小心地避开迎面过来的行人，跟他打哈哈。

“我得在家再待上一阵子，等我爸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吧。”

“再说？灵姐，你不会不回来了吧？千万别啊，小地方有什么好的，大城市才是我们的天地。”小梁在电话里劝她。

其实秋灵现在还没有考虑清楚，不知道后面该做何选择。一时竟愣住了。

“走啊，快点，别杵在这里了，待会让人弄脏了衣服。”舒芳拉着她，赶紧逃离蔬菜档大妈甩出来的水珠。

那头电话里，小梁还在滔滔不绝：“灵姐，找工作的事情你别着急哈，我也正托人帮你打听呢。之前有几个机会被我推掉了，不是工资低，就是没有双休，不适合你。我一定帮你找个活少钱多离家近的工作。”

秋灵感激地笑道：“谢谢啊，小梁。我的事让你费心了。等我回去一定请你喝酒。工作的事情也没那么着急，现在行情不好，好工作也不好找，你可千万别太当一回事啊，要不然，我这心里可就过意不去了。”

“没事的，姐，咱俩什么交情啊。我有难的时候你帮了我，现在你有难了，我要是袖手旁观，那还是男人嘛？我有几个同学现在都在设计院里混得不错，有点实权。我跟他们说好了，一旦有机会，就把你弄进去。设计院工作稳定，没有那么累，薪水也不低，挺适合你的。”

“小梁，谢谢了。我要是拒绝你的好意，就有些不识好歹了。如果事情真成了，我答应你全城任何一家餐馆酒楼，随便你点，包你一个月吃香喝辣的，成吗？”

“哟，还有这好事，那我可得再卖力点。不能把这样唾手可得的好事给错过了。姐，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小梁，万一不成也没关系啊。姐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设计院毕竟不是你开的，你说了不算。成就成，不成也不用勉强。凭我的能力，还能混不上一口饭吃吗？”

两人正聊得起劲，她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母亲脸都变绿了。等她挂掉电话后，舒芳把她拉到僻静的角落，质问道：“灵灵，你辞职了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呢？我还奇怪，怎么你这回能在家待这么长时间呢？是不是以前的老板给你穿小鞋，让你干不下去了？辞了也好，就你那老板的德性，咱还真没必要伺候了。如果你觉得辞了职，心里更痛快了，妈支持你！不过，女儿啊，你失业这事不该瞒着我们啊。你看你又是垫医药费，又是买这买那的，全花的是自己的积蓄，妈心里过意不去啊。”

秋灵后悔自己一时疏忽说漏了嘴，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妈，我确实是不爽之前的老板的一些作为，干不下去了。虽然冲动，但我并不后悔。瞒着你们也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放心吧，我很快就能找到下家的。您别担心，也别告诉爸。”

“哎，你现在这个年纪，工作哪是那么好找的？我刚刚都听了大半天了。八字还没一撇吧？我看哪，你索性就别回去了，在家找个人结婚生子，找个清闲的事情做做就行了。大城市是年轻人的天下，你就别跟自己过不去了。好吗？”

“妈，我现在还没想好。您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吧。”

“那好吧。你要是留下来，我跟你爸就放心多了。一家人在一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挺好。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也有人嘘寒问暖，不用事事都一个人担着。你但凡像你妹那样，稍微认命一点，就不会让自己活得那么累了。其实，爸妈眼里，孩子出不出息不重要，平平安安、建建康康才重要。上回我跟你爸去医院复查的时候，肖医生还问起你呢。我觉得他对你印象挺好的，要不，你跟他试试？过了这村可就没了那店了。你俩是旧同学，就当叙旧，约出来见面聊聊，看看谈不谈得来嘛？行吗？”

试试？要试试吗？试试就试试吧。

秋灵终于鼓起勇气给肖展鹏打了电话，约他出来吃饭，感谢他对父亲的照顾。

肖展鹏在电话里很高兴地答应了。很快两人就在滨江路上最有名的本地菜馆碰头了。

肖展鹏对这次见面十分重视，特意捯饬了一下，刮了胡子，抹了发胶，穿了件颇有些档次的风衣，看起来衣冠楚楚，很有成功人士的派头。

秋灵显然没有那么上心，她只穿了日常的长裙毛衣，头发扎了起来，略带薄妆，看起来像女大学生。肖展鹏对她这身非常满意，欣赏的眼光毫不掩饰的从头划到了脚上。

“秋大美女，永远都是这么自信、从容、美丽、大方，不愧让我们学校的男生念念不忘至今啊。”

“肖主任，怎么现在嘴巴越来越甜了。果然是历经千帆，身经百战啊。”

“嗷哟，看不出来啊，你这嘴上功夫也很了得啊，我甘拜下风，甘拜下风！今天既然是老同学叙旧，咱就别这么见外了。肖主任这词，从你的殷桃小嘴里说出来，我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肖展鹏，我记得你当年只会捧着书在窗子边上苦读，哪里想到你现在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嘻嘻，没办法，为了生存，必须适应社会。那你觉得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不予置评。我只是感觉你整个人的气质已经脱胎换骨，见不到当年书呆子的一点影子了而已。”

“我呀，其实挺简单的，考上医科大学的本硕班，熬了六七年，又分到市里的专科医院实习，几年前才调回县人民医院的，去年单位派我去进修了大半年，回来就升了，算是熬出点头了吧。”

“当初为什么不留在市里，要回来呢？”

“哎，咱没关系啊！市里医院也是人才济济，除了拼学历学校还要拼爹拼妈，我就一农村出来的，谁会照顾我啊。这不，被挤回来了。”

“县医院也没什么不好，在这里你才是香馍馍啊。前途一片光明！”

“谢你吉言，不过我最近事业顺心，但家庭失意啊。我离婚的事，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吧？我那前妻，乘我去进修的时候竟然给我戴了绿帽子，哎，说出去丢人！不过你是老同学，跟你说这些没有关系，相信你不会看不起我，对吧？”

“当然不会。这种事其实很平常，大部分夫妻离异的原因都是因为其中一方出轨了。你也是受害者吧，我可不敢歧视。”

“那就好，那就好！想起这事吧，我这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得很。自从离婚后就没再碰过女人了。”

“没想到离婚对你影响这么大。看来我们对待婚姻的态度还是要谨慎点，别轻易陷进去。”

“没事，你别被我给影响了。其实找对了人，这事还挺美好的。你可千万别恐婚。你不会真的恐婚吧？这么些年难道就没遇到合适的？”

“我工作太忙了，顾不上。”

“假话，这怎么可能？谈恋爱就跟吃饭、睡觉一样不可或缺。一个人怎么可能长时间忍受得了孤独。找人说说话，做□□做的事，才是正常的。你这么优秀，追你的人一定不少吧？”

秋灵摇头：“有过吧，但也不算多。只是我们大家精力有限，一忙起来就疏于联系，久而久之就自然生疏了。大都市不像这里，人失联之后，可能一辈子就再也遇不上了。”

“也是，所以，人跟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我看，咱俩就挺有缘的。”

肖展鹏没有继续说下去，秋灵也不接话。成年人之间的交流往往都是点到即止就好。

吃饭的时候，肖展鹏一个劲地跟她炫耀，他对阳城有多熟，跟阳城的哪些上层人物打过交道，对阳城的大小餐馆也是如数家珍。

秋灵便调侃道：“你们做医生的不是很忙吗？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社交？还是你打算往仕途上发展啊？”

肖展鹏被问得噎住，讪笑道：“还好，还好！这里平时的休闲娱乐活动就是下馆子、打牌、吹牛。不好意思，一时喝多了，有点管不住自己。”

接着，他又问道：“对了，听说你早就在那边买房买车了。现在应该实现财务自由了吧？真厉害！”

“没有，资产还是负数，每月给银行打工，一旦断供，这些便都会银行收走，变成穷光蛋。所以，还在为生存打拼中。”

“谦虚。你的房子买在哪个区啊？听说现在河东区房价涨到十几二十万一平了，超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想象。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一个厕所。”

“我的房子在郊区，房价不能跟市中心相比，差老远了，所以得有车，不然挤地铁要两个小时才能去到单位。不过就算是开车也好不到哪里去，堵车的话，时间更是无法预估。生命全都耗费在通勤的路上了。”

“哦，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有这个能力供楼供车，比普通的工薪阶层强多了。我正打算买台车，你帮我参考参考吧。”

“县城就这么点大，用不着买车吧？”

“不是，我主要是为了回老家看父母。现在村里家家都有小车，就我家没有，我爸说被邻居们笑话死了。他觉得我得给他争点面子才行。这不，我打算把离婚卖房子的钱拿去全款买一辆SUV。只是还没想好选哪一款？你有什么好建议么？”

秋灵笑笑：“我不太懂。对车，你们男人比我们女人更懂，自己拿主意就好。就是最好选油耗低的吧，现在油价动不动就涨价，养车费用挺高的。我现在都不打算开车，尽量坐地铁。”

“那怎么行，你这么身骄肉贵，怎么能跟那些臭男人一起挤地铁。还是开车吧。开车更舒服。”

两人吃完结账时，肖展鹏抢着买单，却没有快过秋灵。这顿下来可是不便宜，两人吃了五六百块，秋灵自己也是一阵肉痛。不过想到人家在父亲手术期间尽心尽力，帮他们也省下了不少费用，便觉得这钱还是花的值。她不想欠谁的人情，尤其是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