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门口，长公主还有约会要赴，临走前给盛繁和林晓一人一个扎实的拥抱。

盛繁拉开后座车门，一本正经发问：“Fiona，你认识堪斯米尔家族的继承人么？”

大姨弯腰低头，优雅落座，“一起参加过晚宴，臭小子打什么主意？”

“他们家族收藏了《躺在水里的少女》真迹，Fiona用美人计帮我们借出来？”

“老刘，开车～”“啪”地一声，车门从里面利落合上，决计不再和这诡计多端的外甥说一个字。

警局入口，梧桐树阴下，颓势尽显的夕阳，咳出最后几缕晚霞，盛繁蹲坐在一块石头上，薄唇微抿，思绪游走。

晚风袭来，带走身上一日的燥意，林晓捡了块草地阴影处，双腿盘坐。

“你大姨的鉴定结果，警方能采用么？”

“应该不能，”盛繁唇角上翘，“不过，Fiona经营画廊二十年，眼光毒辣，辨别赝品是她的本能，和喝白酒一样。 ”

“物证科的八幅画未能检出血迹，大姨鉴定画是仿品和我们的猜测相合，汉明山应该对此并不知情。”

“同意，根据‘临湖别墅’密室的摆放位置，这些画可是汉明山的心头宝，比那些拍卖会高价拍得的文物书画还重要。”

那究竟是谁替换了画作真迹？又是为什么？林晓和盛繁都没了思绪，一时相对无言。

警局门口，大徐风驰电掣般，摩托一个急刹，停在正大门，把手上还挂着袋刚出锅的炒米粉，左右晃荡。

“你俩搁这搞对象呢？” 大徐朝着树荫下的两人打招呼。

盛繁偏过头去，也不答话，右手拨弄地上的杂草。

她和师兄清清白白，林晓自然不以为意，直接略过打趣，单手撑地跳起，“你回来加班？”

大徐拉风的山绿色重型机车，侧身还贴了不少假面超人贴纸，乖巧地停在保洁阿姨的电动车旁。

“是啊～刚才虹城晚间新闻炸了，主持人现场实名举报汉明山绑架少女，咱们一支队全体成员都得回局待命，”一米九的大徐扭胯、提腿、跳下机车，小指勾起米粉，准备往办公室赶。

恶作剧般，大徐转头，冲他俩一个wink，“大明星，你屁股下坐的石头，有老局长亲自题的字。”

“正风肃纪”隶书四个字，苍劲有力，不知为何，站起身的盛繁耳根发红。

距离下班不到一小时，警局三楼茶水间、厕所都是一支队匆匆返回的警员。副局长一通急电，喊刑队长上楼，当面发布上级指示：

虹城新闻是本市近年的王牌节目，主持人万谷在播报新闻期间，实名举报汉氏集团董事长——汉明山绑架。其社会影响巨大，警方需即刻调查，尽快给全社会一个公正、详实的通报。

一支队办公室，白炽灯将窗外夜幕分隔，刑队长如实传递上级意思，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之内，出结果。”

大家都表示理解，万谷国民度高，舆论短时间内急速发酵，社交媒体上各种爆料层出不穷，真真假假，已经有人翻出8年前，汉明山与多名失踪后离奇死亡的少女有关联。

白板正中央，是一张2寸蓝底证件照，女孩笑得很甜，右脸颊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失踪女孩——张柳烨，22岁，北城艺术大学表演系大四学生，半年前实习应聘成为万谷助理；电视台同事都说张柳烨为人热情，情商高，和万谷关系处得不错。” 新人刑警小天，简短汇报失踪者信息。

徐朗走到白板前，用黑色马克笔在右侧画圈，写了“万谷”两字，“根据万谷公开的聊天记录显示，张柳烨最后是前天晚上10:45，发求救信息给她：“御苑31。”

“根据街道派出所的出警报告，”徐朗朝林晓一个眼神示意。

林晓立刻伸手够对面办公桌的资料，递给他。

“前天夜里10:50，派出所的确有接到相关报警电话，值班民警当夜前往‘御苑雅居’31栋进行搜查，并未找到失踪人员；仅靠一个地址信息不能立案，后不了了之。”

徐朗结束案情介绍，回座位时，看到有条大长腿横亘在走道中间，他本想跨过。只见林晓瞪了同桌男人一眼，卡其色裤腿就立马收回桌底，和牛仔裤挨得很近。

刑队大掌朝白板一拍，“目前咱们第一要务就是找到失踪人员——张柳烨。”

“‘御苑雅居’是海边高档别墅小区‘’，31栋确认过是汉明山之子——汉森名下房产，二支队已经前往，等他们的搜查结果，” 刑队抬头望墙面的时钟，按老冯的速度应该快了。

“网信办那边刚刚调出昨晚‘御苑雅居’小区监控，” 老吴拉开抽屉，拿出两瓶叶黄素，“我和大徐今晚一人一瓶护眼！”

叶黄素药瓶底部“啪啦”一声落在桌上后，一支队办公室陷入安静。

这几日在警局，林晓总是默默在旁，看着大家忙得焦头烂额，她想帮忙，却又不敢在众人面前开口。

盛繁那家伙不知在哪儿修习了读心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举起，“刑队～林晓有补充！”

喉头发紧，林晓与刑队视线相交，不能躲避，她得好好表现，未来才有机会给父亲翻案。

“我觉得，万谷这个人有很多疑点。”

盛繁单手撑下巴，漫不经心地附和道，“同意。”

“根据已知信息可得，一：‘彭理溺水案’中，万谷故意将针筒里注入安定剂残留，嫁祸他人；二：张柳烨失踪案，她是唯一收到求救消息的知情人。”

“没错～”

“对——”

这次，徐朗和盛繁异口又异声地给她鼓劲，林晓能感受到。

“万谷是当晚慈善晚宴主持人，按照key哥的性格，选择万谷，一定有她身份的考虑；我有一个猜测，万谷和key哥秘书Ada也许有亲属关系？”

林晓打开桌面文件名“万谷”的文档，第二页有左右水平排列的两人证件照。

众人围拢，凑在一起看林晓的屏幕，“还别说，两个大美女眉眼是有些相像。”

“我看了万谷的所有采访，发现她对自己的童年，聊得很少，唯一一次提及是在2019年杂志访谈，” 林晓拨动鼠标滚轮，光标下移。

记者：虹城新闻栏目如今是虹城新媒体矩阵的王牌，陪伴见证虹城这二十年的蜕变和腾飞。二十年前的虹城新闻只是普通的地方频道，您还记得当时作为观众的感受么？

万：（笑）很遗憾，我虽然出生在虹城，但上中学前都是在北城长大，所以错过了不少年的虹城新闻。

“根据‘好梦成真’基金会的资料，Ada也是北城人，而这次失踪的张刘烨恰好也是在北城上的学，也许不是巧合？”

整个文档有30多页，林晓不断下移光标，停在一帧视频截图上，万谷正对着镜头分享自己的房屋软装建议。

“这儿——”林晓指着红色圆圈划出的区域，画面左上侧的客厅入户口，挂着端午五色丝线香囊，而我在“好梦成真”Ada办公桌上也见过一模一样的香囊。”

关闭文档，林晓在众人严实的包围圈里，有些喘不上气。

“看完散了吧～我快窒息了，”盛繁头挨着她的肩头，声音懒懒怠怠的。

“林晓同志这信息工作做得很细致，徐朗你负责跟进核实一下，” 刑队摸出手机，频频查看二支队老冯的进展。

看来，没有帮上什么忙，她垂着头，有些丧气。视线上方，出现一包黄色的跳跳糖。

“你已经做得不错了！作为奖励，尝尝，” 对面徐朗的那双眼睛，温温柔柔地瞧着她，有点儿铁汉柔情的意思。

“谢谢，” 黄色粉末糖衣在口腔融化，甜滋滋的，糖芯包着的二氧化碳遇唾液在舌床四周发生微小又切肤的爆破。

“徐朗，今晚有时间么？想和你聊聊，” 跳跳糖“噼里啪啦”过后，舌尖还留存着芒果香精的甜味。

他并没有爽快答应，眉心微皱，犹豫了几秒后点头，提溜着新人小天风风火火出门查案去了。

唉，看来想从他嘴里问出旧案线索，难度不小。桌上的手机震动，来电人显示“师爹”。

“林晓啊～哈哈～找着了！哈哈～我和你师娘的女儿，你的小师妹！明天中午新世纪大酒店芙蓉厅，哈哈～欧阳兰兰的认亲宴，你把那个失联的师兄也带上！”师爹每句的停顿，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声。

“妹妹的名字，叫寒冰？”

电话那头师爹传来情景喜剧般的罐头笑声，“是啊～哈哈，果然好事传千里！”

师傅燕青似乎听不下去，抢过手机，“晓晓，你今晚要是得空，来师傅家里，帮忙瞧瞧，我简单地布置了卧室，不知道女孩子家会不会缺点什么。”

“没问题，”林晓能听出师傅燕青的激动，是藏在平静河流下十八年的思念、苦找和自责。

“哇～ ”师爹突然泪腺决堤，“我们可怜的兰兰，这些年苦头吃足……”

师傅大概是听不下去，直接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