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你叫什么？多大了？”安荃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啃着火腿肠，一边看着贴在墙边蜷缩成团的小孩。

安荃的话音还没落，那孩子就急急忙忙说道，“我叫兔崽子，今年十二岁，什么都会做。”

安荃笑出了声，“你一直都说自己什么都会做，那你说说，你会什么？”

“刷碗做饭收拾屋子，解剖做家具修房顶，挖井铺路做竹筏。你还可以把我当诱饵捕猎怪物，你有别的需要我也可以的。你别看我小，我什么都会。给我口吃的就行，坏的馊的吃不下的都行，我吃的很少。”

屋内的另一人听了这大段话，却没有立刻开口回应。小孩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她，没敢继续说话。

安荃在思考，这孩子明明已经12岁了，长得却只有七、八岁的个头，瘦弱的可怕。胆子看起来挺小，但是表达自己的样子又很熟练。不知道之前的日子过得是有多苦，小小的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还惨。

这么一个形迹可疑，不知来历的人，自己收留他其实是在冒险。但是，要把一个受伤的孩子扔到野外，却又于心不忍。

“行了，我知道了。现在先办第一件事，过来。”

小孩立刻拄着地站起来，小跑到安荃床脚处，“我来了，您说。”

“把这个吃了。”纤细但布满老茧和细小伤口的女性手掌，上面是一颗小小的白色药片，是安荃刚刚跟系统兑换的消炎止血药。

小孩没有犹豫，像鸡爪一样瘦弱的手指从安荃掌心划过，取下药片，放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

诶，水。

见那小孩已经把药吃了，安荃收回了准备取水杯的手。

安荃在床上坐定不言，一双深邃的眼睛直把小孩盯得发虚，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这才开口，“我不会直接收留你。你刚刚吃的这药有成瘾性，每天从我这拿一颗吃掉。你临走之前，我会把解药给你。此外，既然你这段时间住在我这，我们就要约法三章。”

那小孩一双大眼睛木愣愣地看着她，呆呆听着，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无所谓。

“第一，我不问你从哪来的，你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养好伤你就走，我这里养不起第二个人。”

“第二，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你碰的东西不要碰。”

“第三，我外出的时候你不允许出门，在家老实呆着。”

小孩犹豫了一两秒，然后点头，“好的，主人。”

这一声主人倒是把安荃叫愣了，“我比你大十几岁，叫我安姨吧。”

“好的，姐姐。”小孩猫叫似的回答。

算了，姐姐就姐姐吧，总比主人好听。

“行了，小孩，吃点饭吧。”说完，安荃把一根火腿肠和一瓶矿泉水扔给了小孩。

“谢谢，姐姐。”这孩子别看个子小，灵活得像一只猴子，嗖地一下接住了矿泉水和火腿肠，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从打开到吃完，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吃慢点，没人抢你的。”说完，安荃又扔了一个火腿肠过去。

第二天安荃照常出门狩猎，出门之前教会了小孩喂豕吻和藤弗。

那孩子刚见到藤弗和豕吻幼崽的时候，眼睛瞪得极大。一张小脸瘦得本就只剩下一双眼睛挂在脸上，现在再用力睁大，简直像个ET了。看着他哆哆嗦嗦地从豕吻身上取血，又探着手缩着脖子给藤弗喂食，全程十分小心，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安荃这才放心地把食水放在床上，出门去了。

到了傍晚，安荃扛着两具怪物尸体满载而归。推门而入，湿润的雾气挟着香味扑面而来。铝制小锅正架在三角吊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锅里是白色的大米和切得碎碎的香肠块。小孩站在地上，抬起胳膊，用留给他的小刀努力地搅动着防止糊锅。

床、衣柜表面、窗框和内部的窗户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给这孩子留下的半桶井水和两瓶饮用水都用完了。按照他的这些工作成果，应该都是用到屋子里了。

小孩扭头看向门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安荃，“姐姐，我做了饭。”

“嗯，你先吃吧，我要先处理材料。你吃完，去外面把院子清理一下。”

小孩面露难色，“我先吃吗？”

“嗯，吃吧。”安荃说着，从衣柜里取出小勺子，给他舀了一碗粥。

安荃开始解剖狩猎来的怪物，屋里不一会就出现了明显的血腥味。那孩子一言不发，低头吃得很香，安荃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孩对视线很敏感，“姐姐，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吃你的。”安荃低着头，费力地剥着皮。

这刀经过多次劈砍，已经卷了刃，钝得很，没了初买来时的锋利。

“姐姐，等会儿我出去帮你磨刀。”

“你会？”

“我会的。”

“那行。”

要说养了一个孩子之后的生活的变化，其实不算太大。只是每天回家的时间要稍微提前一点，打猎兑换的星币要换成消炎止血药，还债的进度放缓了。

除此之外，这孩子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屋子里的青苔、积灰还有解剖留下的血迹和残渣，都被清理干净了。甚至多了用旧木板钉成的四个小座椅和一个小方桌。每天屋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安荃体会到了现代社会已婚男人的幸福。

眼见小孩的身体逐渐恢复，脸蛋也长出了不少肉，显露出属于孩子的可爱，他的离开也该提上了日程。

然而，安荃没有开口，那小孩更不会主动提出。

铝制小锅又开始咕嘟咕嘟地炖着什么东西，小孩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用小刀割下这两日刚出芽的豆芽，扔进锅里，又开始搅拌。

“小心！”安荃一把拍下孩子差点放进锅里的手，“想什么呢？手不要了？”

“对不起。”小孩反射性地道歉。

小孩这两天开始，一直忧心忡忡。但想到马上就要赶人，没想到如何开口的小屋主人，只好选择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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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崽子第一次发现村落中的那个小屋，是被那几个男人赶出去的第二天。

同住的几个男人前些日子趁防卫队外出交换物资，洗劫了基地边缘的一家三口。吃了几顿饱饭，突然来了需求，拽过他就要扒裤子。他趁他们一时大意，全力逃了出去。不过跑了几十米，就又被抓了回去。见他死命挣扎，男人们恶根性发作，让他选择：是服务他们几个，还是被赶出去。其实，这种事情基地里多的是，兔崽子不至于为这个要死要活。但他刚发了几天烧，怕这几个人没轻没重，把自己折腾得没了命。所以，他在布卷成的腰带里带上偷偷攒下的各种“宝物”，看似一无所有地出了门。

他早习惯了喝水度过没有食物的日子，只希望找个怪物稀少的地方，靠着腰带里的几块拇指大的干饼子，安稳地度过几天，再沿着他们的标记找回去，服个软。靠他自己一个人，没法在外面生存。

他一边在心里把那几个坏种千刀万剐，一边艰难地朝着记忆里的村落走去。那村子早就被人们搜刮了几十次，加之距离基地很远，没有人烟，怪物也不爱光顾，是个极为荒凉的地带，但当个临时的避难所是极好的。

刚到达村庄，兔崽子发现了有细微的不同：村庄的小路多了被人反复踩踏的脚印，看起来很新。他的秘密基地门口种了几排玉米，屋里的木家具也被摆到了门外。

敢在基地之外独自生活的人，一定很危险。兔崽子用尽自己毕生经验，得出了结论。因此，他没有上前，而是偷偷跑到了距离小屋有段距离的矿区，找了个空屋，涂上从几个男人那里偷来的摄物粉末，躲了起来。

到了躲藏的第三天，兔崽子的胃里又出现了火烧火燎的疼痛。担惊受怕，无法休息，消耗了比预想更多的能量。

我是不是要被我的胃吃掉了？他躺在塑料布上，脑袋里充满了奇妙的想象。

想着想着，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小片玉米地。那些玉米长出果实了吗？有吧？玉米是什么味道来着？甜的，鲜嫩的，牙齿咬破的瞬间带着丝丝的韧劲，带着热气和希望的扑到嘴巴里。4岁的大部分记忆都被时间冲刷了，只留下了生日那天父母煮玉米的香味。

如果没有希望，几天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但心里有了念想，痛苦煎熬就加倍了。

反正这次不一定能活着回去，至少临死之前要吃顿好的！

兔崽子提着一口气赶到了熟悉的小屋门口，翻过栅栏进了院门。小跑到玉米跟前，失望地发现只有绿色的杆子。他不死心地用力啃咬玉米秆，想要尝到点记忆里的甜味，刚啃了两口，倏然发现，房檐下挂着一条条不知道属于什么生物的肉。

肉！

他放下手里的玉米秆，惊喜地爬上狭窄的窗台，站在一个不知道什么作用的木框上，用力撕扯。连拉带拽，手口并用，扯下3条肉，再没有力气了。

既然这么大动静都没人出来，那么……

他用力撞门，想要破门而入，失败。

用力砸窗，想要从玻璃处进入，失败。

多番尝试无果，手里又有了战利品，不想被肉主人抓个正着，他拖着手里的三块肉，跑回了矿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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