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寂。月，黯淡。

洛水河边，安营扎寨的一队人马，正是奉旨剿贼的马家军。

军士们刚经过长途奔袭，一停歇下来又马不停蹄的开始埋锅造饭，不多时上空便升起缕缕炊烟。身披乾坤御鳞护心甲的马将军，则坐在一旁的岩石上凝视着面前的洛河默然出神。

河面上一片漆黑，暗绿的波浪起伏着发出悠悠的涛声。那翻滚的阴森里，仿若有无数的人影在晃动着，迷漫了大半个天空。倏的阵阵凉风袭来，昏暗的月光下但见前方不远处的岸边，一个黑影悄然展现，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是何物？

马文才微微眯了眯眼，越发警觉起来，莫不是敌方派来刺探军情的奸细？

想到此处，他不自觉的握紧了佩剑，慢慢起身向前。由于甲冑沉重，避免动作过大产生叮当响声，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的。

与此同时，那岸边树荫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深邃的眼眸一沉，人如箭一般奔过去，利落地跃上大石，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然把黑影擒住。

马文才（厉声喝道）：什么人？

黑暗中的影子动了动，一个冷凝人心的低哑嗓子响起：是你！

这声音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马文才（听闻此言，不觉惊得一颤）：英台！

那人回过身来，倚凭着树干的身体隐约显现出女子的轮廓。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摇晃的火把驳影，恰在此刻从身后传来。火借着风力放肆的燃烧着，一窜一跳的闪烁出马文才跟前的景象。

一副引人遐思的春色画面跃入眼底！

她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少女曲线，在光亮下若隐若现。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她就这么裸裎在他的视线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马文才整个人就被惊住了，二人面面相觑，场面十分尴尬。

马统（端着饭菜，远远的大叫）：公子，出什么事了？公子……？

这一声嚷闹，倏地唤回他们的注意力。马文才虎躯一震，刹那间也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急忙扭过去脸。刚一转身，他脉搏里的血液亢奋起来，像汹涌的涨潮奔泻不停。

再抬头一看，近前的人纷纷闻声也靠上来。

马文才（心略微有些慌，侧头沉声低斥）：滚远点！

马统等人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那责令充满了无法轻忽的威严，还是乖乖的退了回去。

喝退了众人，火光转暗的一瞬间他扯下披风，动作迅速的将在水中的英台严严实实包覆住。英台抿了抿唇，实在是抖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坦然受之。

马文才（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嗓音干涩地道）：快把湿衣脱下来，免得受凉！

自昨日，中了谷心莲的道，英台被人锁箱沉江。封闭的空间，有限的时辰，她为了自救不惜断手断脚。等到好容易挣脱出来时，已是随水飘流至此，万不想又碰上这个冤家。她沉吟了一声，忽闪了二下那双纤长缱绻的睫毛，镇定的点点头。

马文才面朝众人，唯恐背后的玉人被任何一个人瞧见。但听“啪”的一声，一件湿淋淋的里衣滑了下去，他脑海里控制理智那一根神经，紧绷得快要断裂。

当下落得这般窘态，只因冬日棉衣厚实，被河水一浸便加重了份量，不得及英台只好迅速脱掉外袍，以免增加负重。现下已然上岸，温差大，便要换下内衣。

英台虽然顾虑周全，不会把身上衣物全数脱去，但相信马文才的人品不会乘人之危,待下身传来一阵清凉，动作方止。

片刻后，马文才慢慢侧身，全神提防，只要见到她衣衫不甚妥贴，露出肌肤，便即转头相避。

当耗费了平生所有的定力微微抬起头和她对视时，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心悸动着、狂跳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快涌出一般。隔了良久，马文才勉力拢紧了她身上的披风，慎重地重新绑好披风上的系绳，以免旁人瞧见她在披风里只剩下一件小小的兜衣。

英台（耸着肩膀，断断续续的想说）：……嗯……

马文才（强撑着理智，伸手搀扶）：什么都别说，先回去！

他心中百感交集，表面上却故作平静，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下一瞬，锐利的视线往四周一扫，吓得所有人全都低下头去，刻意避开目光。

借机马文才引着英台，一路穿过小型幄帐来至中军大帐。一直紧崩着的神经完全松弛下来，英台神智渐渐变得迷漾了，她只觉得好累，连喘息都是疲倦的。

由于军营没有半个女人，之后一连串的泡热水、灌姜汤，英台都是强打意识完成的。折腾了半响，最后才裹着棉被，窝在塌上方歇。

老实说，马文才倒是知道一个回暖的快法子，就是以体温捂热彼此。冬日营中大伙儿都是挤在一处睡，不然熬不过三九天。但这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提，至少当下万不敢造次。

喟然叹了一声，他有点僵硬地坐在桌边，悄悄拿起马统半个时辰前泡的那壶竹叶青。水缓缓入喉，虽是早已凉透，但仍浇不灭下身的莫名燥热，烧得人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