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帝男子网球部已经赢下了全国大会第一轮，而经过打探，女子网球部则是以遗憾的2-3败北。

上次多崎定下的对战时间，恰好是男子网球部进行四分之一决赛的日子。

“对手是……”

“青学。”日吉这么说着，将笔帽盖回到笔尖上，发出啪的一声。

又是那个青学……第二次的交锋，双方的心情应该都大不一样了吧。可是，在这样意味深长的日子，我却没有机会临场观看。

没有我的存在，他们应该也会胜利的吧。

怀揣着这样的信念，我深吸一口气，迈入网球场。天空阴阴沉沉，好像马上就会降下雨来似的，空气也闷得可以，气流几乎凝结成了块状，厚厚地积在鼻腔里，让人呼吸困难。

“选哪边？”多崎将球拍头朝下竖起在地面上，抬脸看着我。

“里。”我说。

球拍旋转起来，倒下时标志朝外。我皱皱眉，运气不好。

“我来开球，抱歉啦。”多崎紧了紧发绳，转身走向底线。场边围观的有六七人，其中也有新入部的成员，想必由于之前让我出名的种种事件都已认识了我，因而投过来的目光里都或多或少带上了一丝好奇。其他人的话，应该都前去全国大会的现场应援了吧。

不管怎样，为了单打大会，我要赢下来。

多崎发出的球旋转着飞了过来，我后退一步，看准来球击了出去——球的力量很谨慎，大概在试探着什么。我用中等力度回击过后，来球便明显加快了许多。

和迹部一个套路？

我没有磨蹭的念头，也不想用什么花样和她玩下去，于是狠了狠心直接大力击回去——

呯！

“0-15.”桥矢田充当了临时裁判。

什么啊，多崎那家伙，刚才根本没有想要接球的意思。

“……大致上明白了。”多崎不轻不重地开口，“你成长了不少，镜见。”

“前辈指力量么？”我皱着眉问。毕竟刚才那分也只是干干净净的直线球而已。

“嗯，也不仅仅。”她笑了，“你打球时的姿势、步伐快慢、击球点的掌握，都比那时候上了一个台阶。”

——如果没有手伤的话，我大概还能再向上攀登吧。我在心里说。

“第二球要来了哦。”多崎把球在地上弹了几下，抬手抛起——

“啊！那个是……”场边其他部员的声音响起来了。

腰部的弯曲幅度好大……那个发球，我之前确实在哪里看见过。

球飞过来，并且重重地打在地面上。我下意识地在它理应到达的地方挥了一拍，却扑了个空。

球往回弹了。

“多崎部长的悬崖发球！”部员兴奋地叫了起来，“全国大会也凭这招拿下了三个发球局呢！”

像是悬崖勒马，才因此而得名吧？我依稀记起去年的正选排位赛，当时我作为一年生没有资格参加，在观看多崎比赛的时候，好像见过尚未成形的这个特殊技。

“这个发球你打不回来的，镜见。”对面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向后弯着腰发球。

——呯！

不出所料，我又丢了一分。接下来的第三个悬崖发球，我也同样没能击破。

不可能有所谓“打不回来”的球，一定有什么解决办法的。我开始咬指甲了，脑中也在此刻绘出了无数种应对悬崖发球的假设。只要我找到一种并且成功实践……

对了！

我的思路一瞬间打开了。在落点处不会继续向前运动的话，那么直接在落点上空而不是后方挥拍不就好了？

又一个悬崖发球朝我逼近了。在球坠向地面之后，我沉着下来，将拍面伸向落点正上方——

咻——

“是普通发球？！”我不由得喊了出来。

“Game 多崎，1-0.”桥矢田的声音依然稳定。

“观察力还不够，镜见。”多崎说着，直起身来。

可恶，被心理战术摆了一道。我捏紧球拍，接住桥矢田抛来的球，转身走回底线。

将球高高抛起，我跃到相当的高度，挥动手臂将其击出。球快速飞向对面场地，这正是我上网的好机会。我毫不迟疑地冲到网前，待对面回球后，用我偷师得到并练习已久的运用手腕的截击将球打回。

桥矢田看了球的落点一眼，开口道：“15-0.”

“……怎么回事？没办法预测球的角度……”场边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再看多崎，脸上露出的表情似乎也是觉得这种技术很不可思议。看来芥川教给我的技巧，不仅在与迹部比试时让他对我刮目相看，还完全有可能助我赢下这至关重要的比赛啊。

凭借出其不意的攻击型打法与飓风刃的协助，比分来到了2-2，但目前为止我们也只是轮流拿下各自的发球局而已。这样下去的话会输，看来必须得适时使用另一个特殊技了。

已变得熟悉的悬崖发球再度攻了过来，我屏住呼吸，等待球的弹起——就是现在！

我将身体前倾，不作任何迟疑便在球落点的上空挥拍击出。

“打回去了——？！”加泽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还没结束！早已料到我会回击似的，多崎早早地站在了我击出的方向上。她用了很长的时间引拍，随后用力将球打了回来。

我站定，将手臂高高举起。

经过拍面冗长的摩擦后，球速大大减缓了。同时，精确的力道控制使得回球在刚好蹭着网面飞过后便急速下坠，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上。

这就是我的另一个特殊技——清流。

右手臂由于高举而变得有点吃力了，这也是我不愿意过早使用的原因之一。然而现在……

就在我为自己攻破了多崎的悬崖发球并取得一分而欣喜时，天空中隐约传来了雷鸣声。

雨滴开始降落了。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在一分钟内，雨势便急速发展，密而硕大的水珠从阴沉的空中不留任何余地地坠落，打在我的头发上、衣袖间，很快就令我浑身湿透了。

“看来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日奈，你看怎么办？”桥矢田用手徒劳地遮挡着头顶上方，“不然先暂停比赛，等到明天……”

“……不，如果可以的话，”我打断她的话，“就在今天，我想把这场比赛结束掉。”

“我也有一样的想法。”多崎的声音从变得遥远的对面场地传来，“站在这里、这片场地上的人，是没有办法随随便便就走下来的。”

部员们开始撤离此处了，只有桥矢田还忍耐着，陪我们站在原地。

“比赛继续，”由于雨声，她不得不坚持着喊道，“由多崎日奈发球！”

雷鸣持续不断地涌入耳道，雨滴也由风卷着扫过脸颊和嘴唇，视线开始不稳定的我忽然间很想流泪。这样的冲动不断累积着，我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我是赌上了什么呢？

也许到了这个地步，馆内赛的名额也好，单打大会的优胜状也好，甚至让我感到措手不及想要逃避的迹部的附加赌约，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之前我并未发觉自己真正的执念。说是有，但也只是说说而已。而此刻，这样的大雨中，不顾一切奔跑在球场上的看起来狼狈的我，正体验着只属于我一人的、谁也无法触碰的心境。

“Game 镜见，3-2！”

“Game 多崎，3-3！”

“Game 多崎，4-3！”

……

赌上这一种心情，赌上手伤以来的低落，赌上这份执念的我……

十分，渴望着胜利。

我努力挥动着球拍，使出最终的一份力气，将浸满了雨水的网球回击过去。

——啪。

球没能过网。

“比赛结束，胜者多崎日奈，比分7-5.”桥矢田的声音非常平稳，但无比遥远。这样的声音响起了，大雨也没有丝毫动摇。

我们两人都没有动，只有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我仰起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脑就像被清空了似的。

所有的一切，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