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业经理跟着展玥到停车场，麻利地蹲下打开车轱辘上的锁。
他把锁车器拿在手里，仍笑得殷勤道：“好了，打开了。”
展玥没理他，上车把车停到旁边的车位上。
熄火下车，关上门按一下车钥匙，展玥才又看向物业经理说：“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记错了。”
物业经理继续笑着道：“我也记得您和您的车了。”
这种虚假的客气和殷勤，展玥自然不喜欢。
但她也没有再下物业经理的面子，只出声道：“没事我就回去了。”
物业经理也没其他的事需要留在停车场，自然跟着展玥一起去上电梯。
他笑呵呵地又问展玥：“警察同志，你在哪上班啊？”
展玥走到电梯前按一下上行键，“永安路派出所。”
物业经理看着她，“是吗？那我看你挺面生的，你是刚来的？”
展玥看他一眼，“怎么？派出所的民警你都认识吗？”
物业经理笑，“那倒也不是，但你看着确实面生。”
电梯门开了，展玥走进去按一下十一层，没再理物业经理。
物业经理跟着按下一层，电梯关门后很快便又开门，他下去的时候又笑着跟展玥说一句：“有事需要帮忙的话，您到物业找我就行。”
“知道了。”展玥应一声按下关门键。
***
到楼上开门进屋，展玥放下包包呼口气。
拿杯子接杯水，她到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上网搜索怎么投诉物业。
搜到以后直接打电话，把物业锁车要罚款的事说一遍。
想想物业经理刚才那么嚣张蛮横，可见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这种事情不向相关部门投诉，不让人来管一管，他们真当自己权力比天大，借着管理的名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投诉完，展玥端起杯子喝水。
喝着的时候，手机屏幕顶端弹出一条微信信息。
季丞：【回去了？】
展玥忙放下杯子，点开微信回：【是啊，在家了】
季丞：【好】
话题看起来是结束了，展玥退出去点开朋友圈。
刚看了一条动态，却又收到季丞的信息。
季丞：【车的事解决没有？】
展玥再次点开会话框：【嗯，已经解决啦】
季丞：【好】
不知道季丞还会不会再发信息，展玥这回没立即退出去，而是看着聊天页面稍微等了一会。
等一会没等到，她轻轻咬一下嘴唇，退出去继续刷朋友圈。
***
姜亚楠今天值班不回来，展玥一个人懒得出去，便还是点了外卖。
在这样无人打扰的空间和时间里，吃完外卖打扫一下卫生，洗个澡再坐下来看看电视玩玩手机，倒也安宁惬意。
展玥抱着抱枕惬意地窝在沙发里，刷一会新闻八卦，又随手打开游戏。
游戏她通常和姜亚楠一起玩的比较多，自己偶尔才会玩一玩。
上了游戏先习惯性地领东西。
消灭所有小红点，展玥感觉舒服了，这才点开组队房间。
进房间后正准备点开始，手指还没有落下去，目光不经意一瞥，忽看到好友列表里面有个熟悉的头像在线。
季丞？
头像和昵称后面有备注，是季丞没错。
看他在线但没开游戏，展玥看着他的头像犹豫一会，点了下邀请。
她打算等三秒，他不进来的话她就直接开。
但到第二秒的时候，季丞的头像出现在了她的房间空格里。
展玥没有立即开游戏。
看到季丞那边开着喇叭，她清一下嗓子，打开麦克风问：“季所？”
季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开吧。”
没错，是他的声音。
展玥没再说什么，忙应上一声：“哦，好。”
按下开始，匹配进游戏。
看着游戏界面，展玥又问他：“你玩什么啊？”
季丞道：“随便，都可以。”
他说随便，那展玥就先选自己想玩的了。
选好确定下来，她继续问季丞：“你回来了吗？”
季丞嗯一声：“在家呢。”
听着手机里季丞的声音，想想他现在就在自己的对门，心里莫名有种离得很近，但是又好像很远的感觉。
不多想实际距离，展玥继续对着手机说：“你平时也玩游戏啊？”
季丞：“工作忙，偶尔玩一下，玩的不多。”
展玥笑着道：“没事，我也挺坑的，玩游戏就是玩个开心嘛。我朋友姜亚楠玩得很厉害，都是她带着我玩的。”
然后进了游戏她才发现，季丞说的玩的少，并不代表玩的不好。
她对着手机尴尬住，心想还好不是当着面一起玩的。
看展玥不再说话，季丞忽又问：“你朋友不在家？”
听到他的声音，展玥连忙嗯一声，“她今天值班，不回来了。”
因为季丞游戏玩得好，展玥不好意思拖他的后腿，便收起了全部的心思认真玩游戏，自然也就没再多花心思找话题和他聊天。
话倒是还说的，都和游戏配合有关。
比如她会叫季丞：“季所，等等我等等我，我来了我来了。”
又或者，“季所，快救我救我，救…救……救命……”又牺牲啦……
游戏玩得有些上头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配合着自己的操作，她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再一次胡言乱语牺牲后，她还哀怨地“昂”了一声。
然后刚“昂”完，忽听到手机里传来季丞的笑声，很轻的那一种。
展玥下意识脸上一热，忙稳住自己。
她和季丞还没到非常熟的地步，而且他还是她的领导，就算是私下里玩玩游戏，那她也得注意自己的形象，好好表现自己啊。
于是她清清嗓子，坐直身体，端庄起来。
稳着语气跟季丞解释说：“我干别的不这样的，尤其工作的时候。”
季丞没接她这个话。
但顺着工作这话题，他问了一句：“你这几天在帮宋智俊办案子？”
角色满血复活，展玥继续玩游戏并应声回答：“是啊，上次值班你不是被旭哥叫走了嘛，阿俊哥接到警情，我就跟他一起出警了。古茶苑小区一个女生丢了电脑，有可能是入室盗窃，我和他正在查。”
展玥自然以为季丞关心的是所里的案子。
结果季丞没往下细问案情，忽又问：“宋智俊结婚了没有？”
没想到季丞会对同事的八卦感兴趣，他平时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尤其是对所里的同事，所以展玥下意识愣了一下。
不过毕竟是同事，彼此之间多了解一点也正常。
她和宋智俊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聊很多八卦，谁结过婚了，谁有孩子了。
收回神，展玥继续回答说：“没有啊，他倒是相亲相了不少，但是都没能聊成。其实他还好吧，他现在才二十四岁，没那么着急……”
话刚说到这里，展玥忽然想起来，上次和季丞出差去阳城的时候提到年龄相关的话题，季丞好像还挺介意的。
虽然她确实没有在暗示他老，但她怕他以为她是在暗示他，于是连忙又补了一句：“条件好的，三十也不用着急……”
季丞：“是吗？”
展玥对着空气点头：“嗯，是的！”
***
打了三把游戏，展玥便有些困了。
打到第四把快结束的时候，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季丞听到声音，跟她说：“这把结束睡觉吧，明天还得值班。”
展玥轻轻吸一下鼻子，应声道：“好啊”
关于明天去上班，季丞又问：“你自己开车，还是跟我一起走？”
听到季丞这么问，展玥就想了一下，坐车当然要比自己开车能省很多的麻烦，而且还可以省点油钱，于是她回问：“方便吗？”
季丞：“方便。”
展玥十分乐意，笑着应：“那谢谢季所。”
***
说完上班的事，游戏也结束了。
展玥退出游戏，关掉电视和客厅里的灯，回卧室睡觉。
屋里陷入黑暗，墙上圆形挂钟的指针一格一格走动，指向十一点。
次日在闹钟声中醒过来。
和每一个工作日一样，展玥伸手按掉闹钟，起床后抓紧时间洗漱换衣服出门。
出门后到对面去敲门，季丞刚好也收拾好了。
随后两人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展玥搭季丞的顺风车，一起去上班。
吉普车进派出所后院停稳。
展玥解开安全带下车，跟在季丞后面没走几步，忽听到自行车车棚那边有人叫她名字：“展玥！”
展玥停下步子转过头去看，只见是周小妍。
季丞不认识周小妍，自然没有停下，径直往所里去了。
周小妍从车棚那边小跑过来，伸头看一眼季丞走掉的背影，又转回头来问展玥：“你怎么会坐季所的车过来啊？”
展玥笑着说：“发生了点巧合的事。”
周小妍抬手抓上展玥的胳膊，“什么巧合啊？给我讲讲。”
展玥寻思一下，这要和周小妍说起来，那她不得八卦半天。
她现在没那么多时间聊八卦，于是忙打一下敷衍说：“我早饭还没有吃，今天还要值班，得赶紧上楼换衣服去食堂吃饭，等有空的时候我再跟你说啊。”
知道展玥忙，周小妍自然也没有再追着问。
她自己也没有吃早饭，同样先去户籍室换好衣服，再去食堂吃饭。
到了食堂，她又在打饭窗口碰到了展玥。
拍上肩膀打声招呼，她和展玥一起打了饭，随便找一个空桌子坐下来。
坐下来吃饭，周小妍没问展玥怎么会坐季丞的车来上班的事，但她嘴巴也闲不住，一边吃饭一边提起自己的话题说：“我星期天的时候又去相了一个，家里条件挺好的，他爸在电力局上班，他妈是高中老师，他自己在银行工作，就是长得不怎么样，有点矮。”
展玥咬一口糍粑看向周小妍，小声问：“你不要季所啦？”
周小妍也小声道：“他又看不上我。”
说着她忽又往展玥面前凑，声音压得更加小，“我跟你说，季所他爸是省委……兼任省厅……他妈家里是做生意的……也很厉害……”
听周小妍说完全部信息，展玥眼睛都瞪起来了。
她看着周小妍问：“你怎么知道啊？”
周小妍道：“相亲嘛，总要认真打听一下家庭背景的。”
展玥愣一会，低头咬一大口糍粑。
这么强悍的家庭背景，再加上成绩，毕业的时候他居然会选择来芜州当警察，而且现在还来了派出所，说出去谁敢信啊？
咽下糍粑，展玥又看着周小妍问：“真假的啊？”
周小妍点头：“千真万确！”
展玥看着周小妍眨眨眼，没再继续往下问。
眼看着快要到上班时间了，她也没和周小妍再继续说别的，连忙加快速度吃完早饭，到值班室接班去。
***
值班的时候人像陀螺。
展玥跟着季丞值了那么多次班出了那么多警，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和他之间也越发显得有默契了。
当然了，默契是工作上的，她没和季丞提有关他的任何私事。
季丞本来就不爱聊私事，她只当听了个八卦，听过就算了。
像陀螺一样转完二十四小时，由陆洋洋的班组接班。
按照之前说好的，如果今天没有其他重要的安排，展玥就和宋智俊一起，去找排查出来的那十个人，找他们登记租房信息。
但还没等到宋智俊来找自己出去，展玥先等到了陆洋洋。
陆洋洋从值班室过来，到她桌子前先习惯性地敲两下桌子，在她抬起头以后，跟她说：“督查室的人来了，在会议室等你呢。”
督查室？
展玥愣一下，“找我干嘛啊？”
陆洋洋道：“不太清楚，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展玥当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没再多问陆洋洋，直接起身去会议室。
到会议室外敲门，进去后发现，除了有两个陌生面孔，所长康震也在。
康震示意她一下，“过来坐。”
展玥应一声到会议桌边坐下来，小心问：“所长，发生什么事了？”
康震没说话，督查室的人看着她问：“九月十四号的晚上，你是不是接了一起电脑被盗的案子？在古茶苑小区。”
展玥看向督查室的人：“是啊，怎么了？”
督查室的人回答道：“你被当事人给投诉了。”
听到这话，展玥微微愣一下，有点不解：“为什么啊？投诉我什么？”
“投诉你不作为，说你接完案子就没消息了，说你们根本就没有查案子，就是去现场做个笔录糊弄一下。”督查室的人详细说明投诉内容。
展玥刚要解释，外面又有人敲门。
所长叫进来，展玥转头，只见宋智俊又进来了。
宋智俊进来坐下来，也同样问：“怎么了？”
督查室的人这便又看着他说：“听说九月十四号的晚上，是你和展玥同志一起出警的，所以我们叫你来了解一下情况，电脑盗窃案，你们查了吗？”
宋智俊道：“查了啊，正准备出门继续调查呢。”
督查室的人继续问：“那展玥同志呢，她在接到案子出警的时候，是不是敷衍糊弄了当事人，之后就没再管过了？”
宋智俊听这话就明白了，问：“她被投诉了？”
督查室的人点头。
展玥也听明白了，合着被投诉的人只有她一个，宋智俊没被投诉。
宋智俊有些无语道：“当然没有了，我们过去以后，很认真地勘察了现场、做了笔录，回来以后也没有放下不管，周末还来加了一整天的班，连休息的时间都没留。不信你们调派出所的监控，看看周末我们加班，是不是查的这个案子。”
督查室的人也是按规矩办事。
了解完情况以后，他们又跟展玥说：“行，你回去以后把你们的调查进度写一份材料交给我们，最好也跟当事人说明一下。他还挺急的，投诉的时候催你们赶紧过去查。”
展玥屏着气点头，“好的。”
***
从会议室出来，宋智俊带了些情绪道：“这是什么人啊？”
展玥自然也有情绪，走在宋智俊旁边说：“肯定是那个男的。”
丢电脑的女生一看就是个社恐，说话都畏缩。
她当时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记得住她的警号还投诉，肯定是那个男的。
当时他们过去出警，那男的说话就吆五喝六阴阳怪气的，一会嫌他们出警慢，一会又嫌她是女警，恨不得骑到他们头上来，可拿自己当人物了。
多说无益，宋智俊道：“走，先去找他们。”
展玥想了想接话：“我们直接找女生吧，暂时别找那个男的了，虽然是他报的警，但毕竟不是他丢的电脑。”
宋智俊应：“好。”
两人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到后院开宋智俊的车出门。
宋智俊开车，展玥提前给女生打电话，和她约好等会见面。
开车找到女生所在公司的产业园，找到地方停好车，展玥又掏出手机给女生打电话，让她自己一个人下来。
女生下来上了车，小声问他们：“抓到小偷了吗？”
展玥看着她摇一下头，“还在调查当中，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一下我们调查的进度。然后我把电话留给你，你要是再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找我问就好了，就不要再投诉了，行吗？”
女生听到这话目露疑惑：“我没有投诉你们啊。”
“……”
他投诉也就算了，居然都没有和女生商量。
展玥轻轻屏息，看着女生说：“那应该是你那个同事投诉的，他看起来很关心你的事，打了投诉电话，让我们赶紧过来查。”
听到这话，女生连忙不好意思道：“警察同志，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把你们给投诉了，他可能只是想催一催，他人很好的，非常热心。”
展玥没再多说什么，只又道：“好，那你把我号码记一下。”
“你说。”女生点点头，解锁手里的手机。
展玥把自己的号码报给她，并跟她说：“我姓展，展昭的展。”
女生低着头打字，在姓名栏里输入展警官三个字。
展玥看着她记完名字和号码。
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忽注意到了她的手机。
稍微思考一下，展玥出声问：“你用的苹果手机？”
女生看向展玥点头，“嗯。”
展玥继续问：“那平板电脑呢？”
女生道：“也是苹果的。”
展玥：“那用的是同一个ID吗？”
说到ID，女生知道了展玥要问的是什么。
她直接回答道：“发现丢了的时候我就用手机查过定位了，小偷应该是把电脑断网了，查不到设备，没有定位信息。”
听到这里，宋智俊忽说了句：“出警的时候怎么没说啊？”
女生面上露出些怯意，小声道：“你们没问，我不知道要说……”
展玥又接着问：“那这几天有出现定位信息没有？”
女生直接打开手机，看了看摇头：“没有。”
展玥想，既然女生开了ID锁，小偷没有ID密码，就很难在电脑上退出女生的ID账号，也很难刷机，只要小偷想试，就肯定要连网。
于是她又跟女生说：“小偷偷了电脑肯定要用，那你稍微多留意一下，只要手机上出现定位信息，你立马打电话跟我说，行吗？”
女生当然配合，“好的。”
还有一事，展玥也跟她说清楚。
她想了一下措辞道：“就你那个同事兼室友，他是挺热心的，把你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办，但是他对我们警察好像有偏见，有一点会影响到我们的办案效率，所以……这件事你暂时就别让他掺和了，行吗？需要他配合的时候，我们会自己找他。”
女生仍旧配合地点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