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讫坐在略微昏暗的床头灯旁边，慢慢讲起了从前的事情。

“你知道的吧，妈妈不是贵族出身，也不是首都星人。”

“我初入军队的时候，我们国家与奥斯特帝国发生过几场摩擦，我也因此立下几次战功，再加上哈莉老师在那时当上了统领，总之我升迁很快，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第一战舰队的一名舰长。”

“第一战舰队虽说是直属于合众国统领的守卫队，但其中被老家伙们渗透得很凶。他们见不得平民抢占原本属于贵族子弟们的机会，对我打压得很厉害。当上舰长的第二年，我就被派去D星域了。”

“那时的D星域比现在还要混乱还要危险，对合众国政府派去的人带着极深的敌意。我当时已经和你父亲订婚了，但我不愿他因我陷入险境，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在D星域活下去，就在临行前说了很伤人的话，想让你父亲留在首都星。”

“没想到，”宋讫陷入往事，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反而把你父亲气得要命，偷偷扮成随军医，一起去了D星域。我直到降落才发现。”

“木已成舟，比起生气，我更怕你父亲在那边出什么意外。你不知道，那时的D星域几乎每天都有□□，新人类在那边几乎无法生存。”

“所以我采取了十分激烈的行动。”

宋讫面色沉重，微微吐了口气，“在星域内广播三天后，我对指定安全区之外的地方，进行了轰炸。”

“一轮轰炸后，再广播，三天后，继续对安全区外进行轰炸。如此反复了三次。”

“三轮过后，D星域的3颗星，几乎成了焦土，不肯登记进入安全区的人，死亡过半。”

“轰炸过后，我才第一次踏上那个星域。在那儿，我见到了你父亲常说的古佛教文明中的十八层地狱。只不过那是我亲手做成的地狱。”

“满地都是坍塌的建筑，焦黑的土地，殷红的血。和我们一样面孔的旧人类四处横尸，身体更为结实的兽人也免不了断手断脚，成年人的哀嚎混杂着幼子的啼哭，充斥着我的耳朵。”

“但是经此一遭。我顺利接手了D星域的管控权。我用最下流的手段——残忍与恐怖，震慑了他们。接下去几年内，我在D星域内推行的政策都十分顺利。”

“我用合众国那边批下来的丰厚经费，雇佣生存下来的居民，重新修建了D星域3星的基础设施，制定了仅适用于那里的律法，建成了面向兽人的基本教育制度。”

“与现在不同，那时的D星域确实有在慢慢变好。而你就是在那时出生的。”

宋蓁静静的听着母亲的话，听到此处掩不住诧异。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首都星出生的。

“你出生后的一年后，有一天，我正在参加莱瑟星环境优化会议，你父亲光着脚冲进会议室，告诉我，他将你弄丢了。”

“他生产后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但当时D星域依旧不能说是绝对的安全，我们没有可信赖的心腹。他不放心将你交给任何人带，只自己一力照顾你。那天下午，他抱着你在庭院里晒太阳时睡着了，醒来你便不见了。”

“后来我们调取了全星域的监控，用尽了各种手段，抓到了那个偷走你的人。不出所料，那是议会院的老家伙们派来的奸细。那几年老家伙们不停地给我使绊子，但一直没有成功，他们终于将手伸向了你。”

“我审问那个偷走你的人，他捱不过电刑，大小便流了一地，才说出你的下落。他告诉我，他将你是我女儿的事情四处散播，随后将你丢尽了兽人聚集的地下搏斗场。”

“他问我，在这个星域做下那样血腥事情的我的女儿，在混乱的兽人搏斗场，会有什么下场。”

宋讫呼出一口气，

“我不敢想。知道你下落的时候，距离你失踪已经过了3天。在去找你的路上，我的眼前不停闪回着当年轰炸后的满地鲜血与残骸。”

宋讫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

“ 我是做过不可饶恕的恶事的人，无论有如何下场都没关系。但你还那么小，那么软，刚会扯着小嘴对我露出两颗小白牙的笑。”

“我一路提心吊胆，手心不停地冒冷汗。然而等到了那个地下搏斗场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活着的，完好的，健康的你。”

“尽管四周的兽人对我投射着不甚友善的目光，尽管那个搏斗场的老大，一只狮子兽人提出要与我打一场才能放你离开。我当时对他们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说。”

“我和那只兽人打了一场，在我的下属和一群兽人的围观下。虽然断了几根肋骨，我最终险胜。在那一刻，无论是我的下属还是兽人，都为我发出了欢呼，我惊觉兽人是如此纯粹的生物。”

“一只长着洁白尾巴的兔子兽人将你抱着还给我，我的双手都在颤抖，而你当时并没有认出满脸鲜血的妈妈，只是趁兔子兽人转身的时候抓住人家的尾巴就不放手，不肯回到我怀里。”

“经过此事，我感激且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它们肯对我的孩子报以善意。所以后来我多次带你回到那个搏斗场。我和那个兽人打比赛，你就一边吃糖一边拽着人家的兔子尾巴。”宋讫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 你从小就喜欢那些毛茸茸的东西。”

“我问那个搏斗场老大，为什么不曾伤害你。他的回答让我永生难忘，他说我虽然是个混蛋，但是确是愿意给D星域和它们这些兽人机会的人，不是纯粹的坏人。而关于你，他说，大人的事儿何必牵连孩子。”

“你看，祸不及稚子这样的道理，议会院里那些锦衣华服，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们不懂。但那些脏脏破破的，挣扎在最底层的兽人却单纯的践行着。我感激它们，也借此机会重新认识了它们。”

“我终于意识到，兽人并不是低等的生物，它们只是没有机会和新人类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它们的暴躁与无知来源于长久的欺压与无教化。我开始转变对与兽人的看法。”

“后来的事情你也许记得，在你两岁的时候，我完成了对D星域的基本建设。也正是因为这些基础建设，使得一些贪婪的人看到了那个星域的巨大潜力，迫于无奈，我被调回首都星，归至第三舰队。直到今年，才又一次有机会接触到D星域的事务。”

宋讫看向女儿，正色道：

“兽人并不是低等生物。它们拥有更结实的身体，有着和新人类一样完整的思维能力，只是更纯粹一些。”

“它们不是野兽，它们是被这个国家，这个国家里掌权着的老家伙们野兽化了的人类。它们忍受着统治阶级的差别对待，忍受着不公平与践踏，生存空间被不断挤压。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它们会奋起反击，会离开这个让它们失望的国家，并成为最可怕的敌人。”

“然而这个国家的人，却依旧没有意识到这些。有些人将它们看作压榨对象，不承认它们的价值，却又不停止对它们的使用。而有些人只意识到了它们的危险性，想将这一生物彻底抹杀。无论哪一种，都将带来可怕的后果。”

“我与你父亲从未与你说过这些，但作为我们的女儿，你延续了我与你父亲的观点，妈妈很欣慰。”

“推动D星域发展以及兽人平权，这是一项长久的事业。我必须一点一点撬开那些老家们的防御。有生之年，也许我做得到，也许我做不到，但无论如何，作为我的女儿，希望你在未来能够接下这个重担，不要让他们将兽人们从我们的伙伴，逼成需要兵戎相见的仇敌。”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剧情，走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