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长泽才缓过神来。
他垂下眸子，盯着面前面前桌案上的青花竹纹茶杯，“你别这样喊我。”
“为何？”江渡舟不解。
为何？当然是因为我会误以为你在喊我而不是在喊你的道侣啊！
长泽咬牙切齿，他才不会承认他刚才有一瞬间的心动。
但这个原因他不能直接说出口，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因为我们不是很熟，喊……太过亲密了。”
他说不出口那个称呼，便省略去了。
江渡舟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不、熟？”他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好似在咀嚼长泽话里的深意。
完了，好像不太妙，现在换个借口还来得及吗？
长泽睫毛微微颤抖。
却不想江渡舟没再多说，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五天后你同我一起去无妄谷。”
“诶？”
干什么干什么？砸场子拉上战五渣是什么意思？缺炮灰所以拉上一个垫背的？！
“不，我不去。”长泽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虽然他做好了为世界和平献身的准备，但绝不是以炮灰的身份。
然而，暴君的字典里没有“拒绝”二字。五天后，长泽还是被拉着登上了去往无妄谷的灵舟。唯一的好消息是江渡舟把纳戒还给他了，当然，坏消息是里面没有水镜。
长泽换上了一身由江渡舟“友（qiang）情（zhi）”提供的黑色劲装，衣襟和袖口处绣有银色竹纹，倒是和司奕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任谁都看不出来这其实是一件天阶法衣——防御能力极佳，且能遮掩修为的那种。
长泽平时穿惯了宽袍大袖，一身劲装倒令人眼前一亮。窄而细的腰身被一根黑底银纹腰带堪堪束起，似乎不盈一握。袖口扎紧，勾勒出纤细的手腕，似乎轻轻用力便可折断。
洛相玉远远地便看到了长泽，招手笑道：“长泽道友，好久不见。今日怎么还戴着面具？”
长泽今日出行仍旧戴了一副镂空花纹的银质面具，遮掩了大半张脸。
他朝洛相玉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便看向洛相玉身旁不远处的青衣男子，“好久不见。”
风行空点头致意，随后朝江渡舟道：“堂主，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长泽看着眼前这艘足足有五层楼高的灵舟，心想不愧是獬豸堂堂主，哦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不愧是江渡舟，排场果然够大。
待进入灵舟内部后，直至上到第四层，长泽一行人依旧没有碰到其他人。
这总不能都呆在房间里面吧？
长泽心下疑惑，转头看向江渡舟问道：“只有我们四个人吗？”
江渡舟面不改色，淡淡道：“是。”
“……”
长泽无话可说。
四个人坐五层楼高的灵舟，一个人住一层也还空了一层……有点铺张浪费了吧？况且越大的灵舟需要越多的灵石驱动，可是剑阁不是很穷——不是，不太富裕么？
洛相玉和风行空住在了第四层，长泽和江渡舟则登上了视野最开阔的第五层。
第五层只有一个房间，或者说，原本的两个房间被打通了，中间的墙板被拆除，只剩下了一个房间，空间变的极为开阔，只有一道屏风将空间分割成两部分。
进入房间内后，长泽便把面具取下来放在一边了。
屋内布置和他在蘭时阁的卧房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只有屏风的另一边。
长泽好奇地绕过屏风，便看见了摞在墙角的墨玉盒子。盒子是细长的条形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约莫装得下一把剑。盒子的数量倒是挺多的，长泽数了数，总共有三十四个。最奇怪的是墨玉盒子上的花纹，不是常见的装饰性花纹，而似乎是……阵法？
长泽好奇地问道：“这些是什么？”
“剑。”
贱？
长泽愣住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还骂人呢？
江渡舟看了一眼长泽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补充道：“剑修的本命剑。”
长泽更加目瞪口呆了。
即便他刚来霁月大陆不到两个月，也明白本命剑对于剑修来说何等重要。实力越强大的剑修与本命剑之间的关系越紧密，可以说是剑在人在，剑毁人亡。现下，足足三十四个人的本命剑放在这里……
“你有杀完剑修后收集他们本命剑的癖好？”长泽忍不住问道。
“……”
“没有。”
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江渡舟沉默了一会，随后抬手召来一个墨玉盒子，解了上面的禁制。在禁制解开的一瞬间，一柄寒气四溢的冰蓝色长剑发出清脆的剑鸣声，“咻——”的一声冲出墨玉盒子。
“诶——”剑要跑了。
长泽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便见江渡舟抬手握住了剑身。
长泽：！
不是，握错地方了吧？拿剑不应该握剑柄吗？！
锐利的剑锋割破江渡舟的手掌，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就在即将脱离剑尖时，突然违背了万有引力定律——如果修真界有的话——向上蜿蜒而去，几个呼吸间便在剑身上形成了诡异又瑰丽的血色符文。
符文彻底形成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长泽不得不闭上眼睛。待睁眼时，冰蓝寒剑已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量极高的青年。
青年一头冰蓝色长发，眼睫毛是白色的，眼眸是浅一些的天空蓝，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轻飘飘的水蓝色纱衣。
即便来到霁月大陆后，长泽也未见过头发和眼眸颜色如此特别之人，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便听江渡舟淡淡道：“好看吗？”
长泽下意识地想回答“好看”，幸好在说出口前感觉到了淡淡的杀气，急忙改口道：“第一次见，比较好奇。”
“嗯。”江渡舟不置可否。
但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消失了。
青年面无表情，天蓝色的眼眸虽然好看，但却没有神采。他朝江渡舟行了个礼后便径直出门下了楼。
长泽直到看不见人后才收回视线，眼里满是好奇，“那是什么？”
“剑灵。”
“可是剑灵不是要……那什么品级之后才有的吗？”
“仙阶。”
“那为何……？”
“若以神裔之血为引，辅之以唤灵禁术，可以突破品级限制，召唤出存在一定时间的剑灵。”江渡舟解释道。
其实长泽没太听清什么血什么禁术，但他也没多问，只是瞥向江渡舟的手掌，问道：“那你疼么？”
江渡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无碍。”
他拢起了手掌，所以长泽并未发现，被剑锋割开的伤口早已愈合。
刚开始，长泽还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渡舟召唤剑灵。
不同的剑召唤出来的剑灵也各有各的特色。比如，剑柄镶嵌了一颗红色宝石的长剑召唤出来的剑灵眉心也有一点朱红；古朴厚实的重剑召唤出来的是一个浓眉大眼、轮廓硬朗的高大男子，身上的肌肉隆起，感觉一只手就能打两个长泽。
长泽看的不亦乐乎。
但几次过后，他便回到了屏风的另一旁。
倒也不是失了兴致，而是他看着江渡舟流血便心脏难受，好像胸口塞了一团浸满醋的棉花，酸酸胀胀的。
长泽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自从抵达剑阁后，便一直没有再梦见原身的记忆，他还以为原身的意识残留逐渐消失，没想到影响依旧不浅。
该怎么办呢？要是一直受原身的影响，他最后真的喜欢上了江渡舟……
长泽啧了一声，苦恼地皱起了眉。
要不然趁这次去无妄谷的机会偷偷溜走吧？
长泽的拇指摸了一下食指上的纳戒。
反正最重要的纳戒还在，里面的东西也没有被江渡舟收走，只要不再碰到像江渡舟这样的变态，足够他自保了。
先找个地方住一段时间，等南十三国的事情结束了，师姐回来了，他再去找师姐。或者师尊用天衍术算到他在哪里了，主动去寻他也说不定。
等一下！江渡舟也会天衍术……
长泽的心蓦地往下沉。
如果江渡舟真的会天衍术，并且有心要找他的话，他是跑不掉的。到时候，说不定因为跑路的事情触怒了他，下场可惨……
长泽想想就觉得脖子疼。
跑路的计划就这么胎死腹中。
长泽胡思乱想了一会，江渡舟便从屏风后走出来了。
虽然刚才分心思考了其他事情，但长泽十分确定，方才走出去的剑灵并没有三十四个，至多也就十几个，说明那些剑还未全部化为剑灵。
可江渡舟现下的脸色却不是很好——面色苍白如纸，嘴唇甚至隐隐泛着青色，如果闭上眼睛往地上一躺，说他是死人都大有人信。
这还是长泽第一次见江渡舟这么虚弱。
他被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什么跑不跑路的计划了，连忙上前扶住江渡舟，关切道：“你要不要吃点丹药什么的恢复一下？”
江渡舟顺势靠在长泽身上，“不必。”
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长泽耳边，长泽觉得有些痒，微微偏开了头，同时劝说道：“你还是吃点吧。”
“真的吗？”
吃药还有什么真的假的？怕不是虚过了头，脑子不清醒。
长泽觉得很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下一刻，长泽便后悔了——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多问那一句。
江渡舟抬手掰过长泽的脸，冰冰凉凉的薄唇贴上了长泽温润饱满的双唇。
“唔——”长泽瞪大了眼睛。
是吃药不是吃他！！
双唇一接触，双修功法便自动运转，温和却又澎湃的灵力在二人的唇间往返流动。
长泽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感受到了双修功法的运转。
他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是一个整体。
又好像……他们心意相通。
他甚至能感受到来自江渡舟的汹涌的爱意，铺天盖地，稍有不慎便会溺毙其中。
江渡舟的舌撬开了长泽的唇齿，侵入其中。
长泽闭上眼睛，顺从地张开了嘴，任他予取予夺。
偶尔沉溺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
长泽如是想道。
过了许久，室内唇舌交缠的声音逐渐平息，只余轻轻的喘息声。
江渡舟的唇恢复了点血色，与长泽的唇微微分开，但说话时仍旧会擦到。
他哑声道：“今天好乖。”
长泽恼怒地把人推开，快步走到床榻前，趴在床上，顺手抓了个软枕，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身后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
长泽又抓起一个枕头，看也不看地朝身后丢去——砸不砸得到不重要，意思到位就行了。
江渡舟嘴角噙着一抹笑，往前走了几步，接住了无辜的枕头，将其放回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江渡舟：老婆版充电宝，亲一口就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