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我吃顿饭吧。”

洛枳柒没想到程锦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对方给他送了入场券，他确实应该表达感谢。

只不过……为什么他老是有一种程锦安不安好心的错觉？

洛枳柒迟疑地点头。

注意到洛枳柒的异样，秦嘉敛很快跟上来，看见程锦安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两人拉着的灯牌，“知了？”

洛枳柒果断放掉手里的灯牌，“秦大哥。”

程锦安眉峰一挑，顺手就把灯牌扔进垃圾桶，奇怪地打量着比自己还高的男人，也没被那一膀子腱子肉和花臂唬住，确认没有威胁后，他大方朝着秦嘉敛伸手，“你好，我是Brave-程锦安。”

秦嘉敛：“你、你好，我叫秦嘉敛。”

看刚才的情况，他还以为小孩儿被欺负了，不过想想Brave是职业选手，要是这么做的被会被惩罚，心里放松了些。

程锦安指指两人身后：“那边人挺多的，估计全部走完得有一会儿，知了也有不少粉丝吧？不介意的话跟我走特殊通道，马上就能出去。”

洛枳柒歪头想了想，问：“可以吗？”

“当然。”

洛枳柒果断跟上程锦安，秦嘉敛不急不缓地跟在他身侧，视线时不时往程锦安身上瞟。

走了一段，发现这边的员工通道根本没有多少人，洛枳柒悄悄放慢了步子，小声和秦嘉敛道：“他人还怪好的嘞。”

程锦安：……

为什么要用这么怀疑的话说一个既定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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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枳柒以为，像程锦安这种头发丝都透着随性慵懒的人，吃饭怎么也得选一个高档点的餐厅，没想到他七拐八弯带着两人到一个街边的大排档，看样子还挺熟悉这里一样。

“老板，老样子！”

程锦安拉开椅子，让洛枳柒坐，自己则坐在他对面。

正在拿着烧烤汗流浃背的中年老板听见声音，向后仰着身子看了程锦安一眼，脸上溢出笑容，“好嘞，还是配凉茶。”

隔了一会儿，老板又从烧烤车边探出头来，“那几个小伙子没来吗？”

程锦安摇头，自己站起来去店里端了三杯凉茶出来。

洛枳柒看着，没有第一时间端起来喝，反倒是秦嘉敛一口闷了一大半，整个人局促地拢在一起，好像有点不自在。

昏黄的路灯和小摊贩门前的照明灯点亮了整条街，没有彩色的霓虹，像是爷爷奶奶那一辈走街串巷的小巷子。

从前他饮食Ⅰ精细，为了养身体没接触过这些食物，像这种满街弥漫的油烟味更是一种奢侈品。

“不喜欢吗？”程锦安问。

洛枳柒端正地坐着，“不是。”

隔壁桌的一群男大学生像是喝醉了嚷嚷起来，“什么狗屁NG，什么狗屁战术安排，你把我的Brave还给我，呜呜呜……”

“爸爸我八年老粉，NG落到唐狗比手里一定得玩完！”

“SB教练。”

“……”

那边好像吵起来了，声音越来越混乱，但大概能听出来是各家战队的粉丝在议论。

洛枳柒看向程锦安，发现他神色如常，没什么反应。

他不由自主垂眸，轻抿一口凉茶，味道出奇的清爽，像荔枝加了薄荷的味道。

相比于其他桌子，他们这一桌有些安静得过分了。

洛枳柒不太会社交，除了在游戏里，他应该算是个内向的人。程锦安不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似乎也不太熟。

他盯着凉茶，表面还有水纹，可以清晰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微笑唇被拉平了，竟然给人一种很不开心的样子。

忽然，洛枳柒怔住，凉茶里倒映出一双瑞凤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洛枳柒错愕抬头，“你……”为什么要一直看我？

老板端着一大盘烤串过来，程锦安侧身让了一下，突然道：“你还不知道季后赛的全部抽签结果吧。”

洛枳柒不自在地抓了一把小辫子，官方还没公布，他怎么可能知道，但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程锦安拿起一张饼撸了一串肉串包起来放在洛枳柒餐盘里，“败者组的抽签结果NG对战Fre和WIE；KAI和大神战队的对手分别是XT、TYP和远征、sofe；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以及综合实力来看，Fre进入待定席，他的对手只会在sofe、远征和WIE中产生，前提是NG打赢WIE。

“而远征作为Fre的老对手，没有一次在Fre手里拿过分，只要不是爆冷的结局，Fre能进半决赛。”

所以，也不用太为Fre担心。

他推测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分析Fre能进半决赛吗？

洛枳柒缓慢点头，他对其他战队还没有具体了解过，不过程锦安的话倒是给他提醒了，想要成为职业选手，选择适合自己的战队也很重要。

他回去之后，或许该了解清楚各大战队的打法和风格。

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程锦安，却发现对方正在和烤肉作斗争，表情还有些狰狞，颠覆了洛枳柒对他的初始映象。

其实，直觉告诉洛枳柒，眼前的这个人就很适合当他的队友，只可惜……

洛枳柒的视线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大胆起来，抬头就看见程锦安侧头望着烤架上跳动的火焰，昏黄的灯光撒在他张扬的发尾，有些凌乱，整个人像是在烟火里发着光。

可明明，第一眼见他时，采访席上轻淡嘲讽着他的程锦安，才真正的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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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安说完发现洛枳柒并脸上的神情没有太大改变，本就不爽的心情更加郁闷，手里的肉串变得又干又柴，他咬了两口又放下。

难道这矮团子真那么喜欢Fear？

他心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个看起来喜人的小朋友，再不济是个技术过关的玩家，讨厌就讨厌吧，他还能硬拉着人家说你不许当我的黑粉不成？

程锦安郁闷地打开手机，翻开微信聊天记录，看着洛枳柒给他发的那条感谢信息好久，最后气哼哼地把知了的备注改成‘记仇的矮团子’。

“那你呢？”

程锦安手一抖，心虚关闭手机，抬头对上洛枳柒黝黑的眼眸，下意识问：“什么？”

洛枳柒坐直身体，双手有些紧张地握着玻璃杯，局促道：“我觉得现在的打法不适合你。”

听完，程锦安浑身僵住，看了洛枳柒好一会儿。

对方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烟火，熠熠生辉，偏偏又藏着些觉得冒犯后的胆怯。

忽然，他脑海里想到四年前的那次采访。

主持人问：“Brave，作为一出道就拿下全国冠军的最佳指挥官，更冲击到了世界赛，不知道你对前辈Fear有什么看法。”

当时他说‘我认为，Fear的打法，不适合打指挥官。’

程锦安忽然笑开，看着洛枳柒怎么看都有些牵强，半开玩笑道：“都这么久了，你还记仇呢，不会是专门在这儿等着把我说Fear的那句话还给我吧？”

洛枳柒想着现在Brave的打法，心里有些可惜。甚至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一时间没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程锦安垂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洛枳柒静静地看着他，察觉到他身体里溢出一股烦躁，忽然间从原主的记忆里提取到了一些画面，关于程锦安说Fear不适合打指挥官的画面。

但洛枳柒不确定，他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闷闷不乐。

“我是说，以你对赛场的统治力，不应该这么打。”

他见过一些战队为了捧新人，开始慢慢边缘化老选手，不仅消耗老选手的人气，还让老选手改变打法迎合新人，直到最后老选手坐冷板凳，要么沦为替补选手，要么无奈转会。

以Brave的能力，虽然不至于坐冷板凳，但现在的情况，绝不会是他成为职业选手的初衷。

洛枳柒紧张道：“就算是NG战队想寻求改变和突破，也不应该让你去打工具人，我知道NG的教练肯定另有打算，甚至可能这个赛季的比赛都是在试水，但是Brave，那不是你希望看到的NG。”

他看着程锦安一直垂着头不发一言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言行非常冒犯，但他还是想说，“Sun和Brave都是优秀的选手，但是你们的风格是冲突的。每个选手在赛场上都应该闪闪发光，为追寻自己的梦想而努力，而不是为追寻梦想妥协。”

洛枳柒说完了，才发现秦嘉敛一直看着自己，似乎是感觉天气太热，他脱掉外套，只剩下一件背心，满胳膊的纹身看起来尤其能唬人，更像是马上要冲上去打人的样子。

秦嘉敛示意他看程锦安的手，洛枳柒才发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屈握成拳。

洛枳柒咬唇怔住，好半晌才小声道歉，听起来还怪委屈：“对、对不起。”

就说了几句，应该不至于打人吧？

程锦安忽然抬头，轻笑道：“你这矮……黑粉，知道得还挺多。”

他想说矮团子，可忽然意识到团子本身可能不喜欢这个称呼，急忙改口。

不可否认，团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心口划开一到口子，为了胜利，他程锦安可以接受沦为工具人，可是Brave不行。

可是，身为队长的程锦安清楚的知道，现在NG需要胜利，把他们从“狗屎运”战队的沼泽里拉出来，证明自己是有实力站上世界舞台的。

程锦安扯着唇角，笑不达意接着说：“用不着道歉，你说的是事实。但NG还是那个NG，只是做出了战术上的改变，NG的每个队员都有能力带飞，我们只是在寻找最适合的、能轻松取胜的一种方式，还在不断改进中，不是就此定性了。”

看见洛枳柒遗憾且惋惜的神情，程锦安真心笑开。

不愧是他一眼看上的团子，说话都这么戳人心窝，他心里仿佛有一颗名为悸动的种子悄然发了芽。

洛枳柒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这人情绪怎么转化得这么快？

这时，烧烤摊的老板突然走过来，手里拎着一罐啤酒，对着程锦安举杯道：“恭喜拿下开门红。”

程锦安笑着短期凉茶和他碰了一下。

老板啪一下拍上程锦安肩膀，“别听其他人胡说，你打你的，我就觉得你打得好。”

刚说完这句话，那边就有有人喊老板点餐，老板骂骂咧咧地走了。

洛枳柒更加疑惑了，为什么和这里的小摊老板这么熟？

程锦安没想太多，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这么说，你今天臭着个脸不是因为NG赢了比赛？”

洛枳柒点头，老实巴交道：“我觉得NG教练今天的战术决策，不是一个合格教练该做的，寻求战术上的突破没问题，但是我觉得这个变量是Sun，他有能力适应NG做出改变，为什么不让Sun来适应你呢？”

说到底，是Sun在世界赛上取得的成绩，让一些教练以为他就是最强的那个。

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反驳上一句：“我……我也不是一直臭着脸。”

他拉着小辫子在食指上打圈，感觉程锦安好像在取笑自己。

程锦安忽然间就想明白了洛枳柒不太高兴的原因，对方是真的是以职业选手的身份来看待这个问题。

心里从比赛开始就一直笼罩的阴霾消散了好多，程锦安解释道：“也不能怪唐教练一个人，这是整个教练组甚至管理层的决定，你知道，一只战队能做决定的不只是教练组，而有一部分，他们不懂团队竞技。”

“放心吧，NG不会一直这样的。”

他说着，一只手在衣服口袋里掏啊掏，很快掏出来几颗彩色包装纸的糖果递到洛枳柒面前。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颗糖，会好很多。”

洛枳柒诧异地看着这些糖果，有点像他在Y国治疗时他母亲经常给他带的糖果，很好吃。那几乎是他整个治疗时期唯一的零食，让他无可抑制爱上的零食。

洛枳柒仔细挑了一颗，剥开漂亮的糖纸放进嘴里。

味道竟然一模一样。

他果断把剩下的糖果从程锦安手里拿下来揣进自己兜里，像个藏食的松鼠。

程锦安掌心微痒，诧异问道：“喜欢？”

洛枳柒点头：“嗯。”

看着灰毛团子耳根渐渐红了，程锦安心间发痒，克制地没有多问。

他发现，只要这团子不自在了，就可着劲儿折腾他的小辫子。

这个发现让程锦安心情放松，掏出手机把备注去掉‘记仇的’三个字，只留下‘矮团子’。

黑粉又怎样，对方是个讲道理的黑粉！

三人安静地吃了些食物，洛枳柒忽然问：“你不生气吗？”

桌上忽然多出来四罐啤酒，洛枳柒抬眸，就见四个眼熟的人站在桌前，对着烧烤老板喊，“老板，再加我们四个人的分量！”

其中一人的手还放在啤酒上，他对低头看着洛枳柒，有点幸灾乐祸地笑着：“他不生气才怪。”

洛枳柒错愕抬眸：“Time？”